“這位小姐是聖克瑞瑅學院的人?”
尼古拉簡單打量着奈拉,若有所思地問蘭奇道。
此刻身穿帝國軍官長衣的紅隼尼古拉,聖克瑞瑅修道院的校長秘書,還有蘭奇這個即將上任的教授都站在布利爾達第一車站外的奧塞塔公爵廣場邊緣。
原本應當是由尼古拉送蘭德里教授去聖克瑞瑅修道院。
路上兩人還能繼續聊一會兒,結果現在有聖克瑞瑅修道院的人出現了。
“是的,這次受校長之託前來迎接我們學校的蘭德里教授。若閣下沒有別的事,我這就帶蘭德里教授離開,不耽誤您的公務了。”
蘭奇對尼古拉答道。
“且慢,我和蘭德里教授還有些事情打算聊呢,不管把他交到誰手上,我都需要確定好他的安全。”
蘭奇繼續補充道,邁開的步伐似乎已經在招待着兩人一起往聖克瑞瑅修道院停靠在遠方的車輛那邊走了。
“哦?”
他明白了爲什麼蘭德里教授先前沒有立即回答。
他在提問前當然就知道答案。
就在他們隨時可能把難聽的話說白時,蘭奇一副憂心地表情看着兩人。
聽完蘭奇的話,紅隼尼古拉緊皺起了眉頭。
“在離開之前,我有一件好奇的事,能否請教一番蘭德里教授?”
奈拉校長秘書明顯不喜歡帝國特別行動處的人,一開始就沒打算給這個特務科長多少面子。
“原來是這樣。”
“兩位都對我照顧有加,我很喜歡也很感謝你們對我的幫助,如果可以,我想和你們繼續聊下去。”
那個神代故事的暗喻有很多種,其中最淺顯的一種便是——驕傲的統治者若任意妄爲,必將招致滅亡。
“……”
“哪有你想得這麼複雜,我當時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畢竟這話不太吉利,我剛來首都布利爾達,應該喜喜慶慶纔對。”
顯然她已經看出來了,他們學校的教授已經被這個特務頭子盯上,繼續再讓特務頭子糾纏下去定然不是好事。
蘭奇解釋了起來,眼神染上了一絲深意,就像同樣也是在解釋着他爲何剛纔要遲疑。
短暫時間,奈拉秘書已經將銀色的魔導載具遷到了道路上,就等着蘭德里教授上車了。
無論幫誰說話,都會得罪另一方。
“尼古拉科長你問吧,我一定知無不答。”
她大概明白了紅隼尼古拉的猜疑。
會發動聖戰就說明魔族早已忘記這個寓言的警示了。
奈拉凝視着蘭奇,似乎在分析着這個教授的精神狀態。
“請講講。”
他清楚地記得蘭德里教授,先前和他一起走在車站時,擡頭看了穹頂一眼。
原本準備禮貌應付一番尼古拉的蘭奇都止住了嘴,他沒想到奈拉的態度這麼強硬。
見蘭德里教授這麼自信,奈拉秘書也不再多說話。
但他似乎也有些不甘心就這樣放蘭奇離開。
他落落大方的樣子,罕見地讓尼古拉遲疑了。
暖黃的午後光芒透過車窗灑在蘭奇略顯疲憊的臉上,爲蘭德里這張俊秀的面容平添了幾分慵懶。
紅隼尼古拉禮貌地向蘭奇問道。
他很擔心兩人爲他而鬧得不愉快。
此時此刻,前排駕駛位上,奈拉秘書機械眼罩外那隻淡藍的眼眸直視着前方道路,對蘭奇道。
說罷,他望向車窗外掠過的帝國大樓。
щщщ ●ttκá n ●℃o 不過故事是真是假,他都可以去查到。
紅隼尼古拉饒有興致地問他。
“奈拉小姐,你要搞清楚現在是克瑞瑅帝國戰時,我作爲國內對策科的科長有權調查或保護任何一個帝國人,護送蘭德里教授前往聖克瑞瑅修道院本就是我接下來的工作,你橫插一手,現在反倒是諷刺起我來了?”
校長會看中他並不是沒道理的。
紅隼尼古拉看着蘭奇真誠又堅定的眼神,皺了皺眉,只得暫時退讓。
蘭奇回過頭望了一眼布利爾達第一車站,陷入了短時間的無言。
畢竟《魔典》和《創世錄》相似,都是無法毀滅的傳承,也是魔族超越世代的瑰寶,各國都有着譯本。
“如果這樣,奈拉小姐帶我回學校的職責也完成了,尼古拉先生想一邊送我一邊繼續詢問我的工作也完成了,你們兩人還能一起確保我的安全,這樣不是滿足了所有人的訴求嗎?”
“還是說,貴校並不認同我和蘭德里教授的友誼?”
隨遇而安,便是最佳的心態,不論他會在克瑞瑅帝國做什麼。
而接下來想要在帝國混下去,蘭奇兩邊其實都不能得罪。
“沒問題。”
“……”
黑髮藍瞳青年短暫的遲疑,似乎讓尼古拉再度加重了疑心,眼瞳逐漸鎖定住了青年教授的臉龐。
也許直到今天,纔有人憑藉獨特的理解將那位工匠的暗喻看了出來。
“教授自然和特務不要有太多瓜葛是最好,就像白鴿最好不要被獵犬惦記上。”
蘭奇似乎話還沒說完,又說道。
“……”
蘭奇把故事爲紅隼尼古拉講完。
紅隼尼古拉擡眸,注視向蘭奇。
“蘭德里教授,伱怎麼想?”
反正肯定得有一個人來送蘭奇去聖克瑞瑅修道院。
他轉念一想,有聖克瑞瑅修道院的人在場,這時詢問蘭德里教授問題,也不失爲一個絕佳的場合,能夠驗證他的一個猜想。
蘭奇呼喚着在一旁皺眉發怔的紅隼尼古拉。
蘭奇不緊不慢地答道,
“穹頂上那段文字其實沒有實際的意思,是惡魔文特有的‘無意義文字’,由於惡魔文與人類語言語法的不同,惡魔文有很多詞都只用於調整音節,從而避免尋常的交流觸發法術。”
蘭奇輕鬆地點頭。
奈拉秘書也眼神有些異樣地看着這個教授。
奈拉秘書和紅隼尼古拉都不說話了。
“當然也可能是我想多了,畢竟只有少部分古代的魔族會把牆上的文字當成不祥之兆或是厄難畢至的意思。”
“這樣吧,要不我們三個一起去學校吧。”
“但是,國中的學者、術士、觀兆士都不能讀那文字,也不能給王講解其中的含義。於是,身爲半魔族的丹涅爾被召來爲王講解。丹涅爾說,這文字是神所寫,內容是‘米尼,米尼,提克勒,烏法新’,用人類的語法無法解讀,其含義只能意會,是‘神對你褻瀆聖物的行爲不滿,你國的年日到此完畢,你將被稱在天平裡顯出你的虧欠’。當夜,貝希爾王被殺,這個王國也由此開啓了覆滅的開端。”
蘭奇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笑着答道。
塔莉婭的聲音在他耳畔輕聲說。
“是您在對號入座吧?”
蘭奇輕笑一聲,在心中迴應。
如果他是貨真價實的專家,想必一眼就能認出其意思吧。
後排座位上。
當然,這個說法是當初在北大陸時,普羅託斯皇家魔法學院的歷史系副教授告訴他的,在經歷聖戰更重的北大陸那邊,學者們對《魔典》的研究會更多。
尼古拉單手負背,另一手爲蘭奇拉開了車門,並目送他坐進車內。
蘭奇回答,向前排的奈拉秘書投以感謝的笑意,他相信秘書通過後視鏡能看到他。
“不過,尼古拉先生知道魔族的一個典故嗎?”
似乎覺得這個特務頭子有點不識趣。
奈拉秘書沒有吭聲,只是像雕像般等在一旁。
“沒事,我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尼古拉的語氣仍舊保持着平靜,但話音已經加重了一分。
他那友善的眼神就像根本沒看出來兩邊的不對付,覺得大家可以閤家歡。
“也罷,那我就不多耽擱蘭德里教授的時間了。改日再談。”
它可能是百年前那位帝國工匠對克瑞瑅帝國或當時統治者的不滿。
“這其實是出自《魔典·舊篇》丹涅爾書第十五章的一個故事,神代時期曾經有一個人類國王貝希爾大擺筵席,由於餐具不夠就使用聖城中的金銀器皿喝酒,一隻人手突然出現在牆邊寫字。”
蘭奇忽然開口道。
自始至終未看過尼古拉,光顧着和蘭奇說話的奈拉側過頭,向這位帝國軍官恭敬地答道。
隱隱有些地方能和蘭德里教授說的這個典故對上。
這個特務似乎在懷疑眼前的這個蘭德里教授並不是本尊,而是在事故中途存在着被掉包的可能性。
“然後呢?”
尼古拉擡手阻攔,經過剛纔打量奈拉,似乎確信了奈拉的確是聖克瑞瑅修道院的人,
紅隼尼古拉眯起眼睛打量着蘭奇。
就連塔莉婭也沉默了。
“……”
蘭奇瞥了眼身側,鋪滿皮質座椅的車廂十分奢華,從性能上看應該遠超赫頓王國的魔能驅動載具。
“你小子,故意讓尼古拉對你產生一點懷疑,然後再將其打消,這樣多來幾次,他都沒法懷疑你了是吧?”
等候在一旁的奈拉秘書瞥了尼古拉和蘭奇一眼。
他確實沒聽過這種說法。
意思是她不在意。
“今天還是算了吧,既然聖克瑞瑅修道院那邊已經派了人來接蘭德里教授,我就把蘭德里教授交給你們了,我也得去忙調查盟軍那邊的事了。”
兩人都疑惑地看着他,懷疑他是不是在開玩笑。
蘭奇開始了他的講解。
當然,靠這些也無法斷定他就是專家,僅能基本確定蘭德里被掉包的可能性小了很多,畢竟如此生疏和遲疑的迴應,只要是聖克瑞瑅修道院修習了惡魔魔法文的學生就可以答出來。
奈拉保持着秘書的優雅姿態,雙手輕貼在腹上,但話語已經不再掩飾態度。
奈拉秘書皮笑肉不笑地看着紅隼尼古拉。
尼古拉請教道。
畢竟如果這傢伙是冒牌貨的話,肯定就看不懂那段本應是專長的惡魔文字。 “尼古拉科長謬讚了,我確實懂一點魔族知識,但稱不上專家,真正想要搞懂魔族那無窮物質的魔法文起源庫,沒個幾百年的沉澱是辦不到的。”
一切對他來說似乎都很新奇,這座南大陸最發達的城市有着數不清的地標等着他去探索。
他盯着奈拉,問道。
布利爾達第一車站在建造時遇到的問題正是百年前的魔族聖戰,所以那位半魔族帝國工匠的設計方案遭到了極大的反對和阻力,不過好在最後還是建造了出來,沒有讓這樣一個優秀的方案落空。
儘管這種可能性趨近於零,但仔細一想,它確實不是零,只能說紅隼尼古拉身爲特務頭子不僅多疑而且思維縝密。
直到奈拉秘書悄無聲息地發動了引擎。
紅隼尼古拉的下巴輕點,一副受教了的樣子。
但這種話在克瑞瑅帝國裡絕不能亂說。
“蘭德里教授,你如果被那個叫紅隼的男人盯上了,接下來在首都可能會相當麻煩,他可是和獵鷹一樣,會一直盯着獵物,所以我剛纔想讓你和他減少接觸。”
“蘭德里教授作爲魔法工學的專家,似乎很懂魔族的魔法工學,我看您的專長裡,惡魔魔法文和魔族系的魔法工學都是您的加分項,您能教教我,剛纔布利爾達第一車站穹頂上刻着的魔族文字是什麼意思嗎?”
尼古拉不懂這個故事和布利爾達第一車站穹頂上的魔族文字有何關聯,他若有所思地盯着蘭德里教授的側臉,彷彿要從中看出些端倪。
紅隼尼古拉迅速地回過神,輕扶帽檐,與蘭奇道別。
塔莉婭感覺蘭奇這時候說什麼都是錯的,最好就別說話,讓他們兩個爭出個結果。
伴隨着一陣輕微的嗡鳴,車輛駛離了布利爾達宏偉的第一車站,朝着聖克瑞瑅修道院位於南側的遙遠方位而去。
“寫在牆上的文字,無關文字本身,其行爲就具備着一種暗喻。”
三個人坐一輛車,坐一路牢,你還嫌這兩人矛盾不夠大是吧,什麼男的女的折磨。
只是看來眼前這個黑髮藍瞳的青年真的懂魔族文字。
薇奧萊特校長對她的交待,其實是讓她監視好這個蘭德里教授,畢竟如今聖克瑞瑅修道院也在風口浪尖,任何想要進來或出去的人,也許都不簡單,校長會着重懷疑。
現在看來,至少這位蘭德里教授的本事是貨真價實的,可將他與特務科長尼古拉的交談完整稟報給校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