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不經意的舉動,卻令不遠處的蟲王一聲悶哼,臉龐一陣緋紅。明亮的星空下,一層淡淡的薄霧被莫晗血霧驅散。
魚王的眼睛眨了一下,表面沒有任何反應,但心底卻是起了濃濃的忌憚,之前對莫晗弱不禁風模樣的輕視一掃而光:“我不知道你在外面的身份,但之前那個人類喊你莫少,那我也喊你莫少吧。我們的來意,想必你也很清楚,我們要進入禁地,到祭靈碑近前親自觀摩,還請成全。”
莫晗沒有立即回答,但周圍的氣氛卻是瞬間變的壓抑許多。所有的修煉者都眼睜睜的望着莫晗,裡面有不解,有憤怒,也有無奈,還有着失望。
當妖獸沒有來襲,他們中有人聽到了衛蘇、諸葛晶、歷羽三人的談話,不願意讓太多的修煉者進入禁地當中。此時兩個妖獸的頭領在明目張膽的商量,或者說強勢的要求進入,他們都在等待着決定。
這個決定無關對錯好壞,但牽動人心。人心是這個世界上最難揣測的東西,莫晗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仍舊保持沉默。衛蘇想要上前,卻被莫晗攔住。
“歷羽重傷,僅憑我們三人是不能到達祭靈碑前的。”
“不需要他,一個廢物對我們沒有任何作用,只需要你們三人配合我們兩個,我們也能抵達祭靈碑前。”蟲王看了一眼躺在地面昏迷不醒的歷羽,不屑的說道。
“你知道,我們不是在跟你商量,而是在要求。”魚王刺耳聲音一點都不客氣,也沒有了商量的口氣,輕輕的揚起手臂,周圍的沼澤裡面就黑影重重,就連夜空裡面也傳來昨夜那翅膀煽動的沙沙音。
莫晗望着魚王的眼睛:“如果我說不呢?”
“他們全都死去,只有你會拖着殘破的身軀離開這裡。”
“那你們也得不到你們想要的東西!”
魚王搖搖頭:“我們都等了這麼多年,又何懼再等一段時間。無妖谷已經開始鉅變,蛇蠍沙漠徹底消失,距離魚蟲沼澤消失的時間也不遠了,我們只是想減少一些意外而已。”
明亮的夜空下,無數的星星在閃爍,如一個個生命,來到消失,璀璨黯淡。
沉寂,死一般的沉寂,所有人都在等待着莫晗的決定,無論莫晗的決定是什麼,他們都不會反對,都不會有異議,但有些決定會讓人灰心失望。
“要麼一起進去,要麼魚死網破。”莫晗的聲音不大,但堅定而不容置疑。
魚王瞅了一眼人類修煉者:“以你現在的狀態,你自身都難保,他們進入會死,會死很多人。”
莫晗閉上雙眼,沒有人知曉他在想什麼,但無疑魚王說的是事實。進入禁地,以莫晗現在的狀態,別說護住他人,就是他自己也需要別人來守護。
夢想是對的嗎?苦苦追尋不願放下的那抹執着是對的嗎?如果沒有未來,如果絕望,就此躺下,不再醒來,或許是最好的結局。可爲什麼在內心深處,總有一簇永遠也不會熄滅的火焰在跳動,不知疲倦的跳動。
莫晗沒有再說話,他將最後的選擇留給了每一個人自己,他的目光掃視過每一個人的瞳孔,在詢問,在要他們的答案。
沒有害怕,沒有人恐懼,也沒有人退縮。當一個人看淡了生死,戰勝了死亡的恐懼,他是可怕的,是無所畏懼的。當這樣的一羣人站在一起,那麼將一往直前所向披靡。
莫晗輕輕點頭:“他們不怕死,我也不怕死。”
魚王蟲王沉默了,昨晚的妖獸攻擊是他們有意爲之,爲的就是打擊人類修煉者的氣勢,將他們的實力降低,從而加大他們談判的砝碼,讓人類不能拒絕與反抗。但現在的結果明顯不是他們想要的,人類的實力是降低了,但他們的心卻在一起了。
“要麼一起,要麼魚死網破。”莫晗的臉色在月光星光的照耀下,顯得十分的蒼白與無力,單薄的身體似乎承受不住夜的微涼,彷彿隨時都會倒下,但他就如一塊豐碑般屹立不倒。
從來不知恐懼爲何物的魚王,望着莫晗握着殺生刃單薄的身體,忽然感到恐懼,身後似乎有着寒冷的風吹過,從腳涼到頭頂。
蟲王不知道,但魚王知道。昨晚莫晗與他的戰鬥,從一開始莫晗就一副病懨懨的樣子,臉色蒼白,全身看起來無力,與現在無二,但不論如何,魚王都沒能將莫晗擊倒。每到魚王認爲莫晗就要倒下的時刻,莫晗都能堅強的站起,給他迎頭痛擊,他害怕了,他忽然不敢直視莫晗。不是因爲修爲,而是毅力。
“好,我答應你,只要他們不主動挑起戰爭,我不會主動攻擊,也不會保護他們。全靠他們自己的運氣,只要他們能夠在禁地中活下來,那麼他們就能離開這裡。”魚王望着莫晗斬釘截鐵的說道。
莫晗點點頭:“今晚休息一夜,明天朝陽升起,我們就進入禁地中。”
初秋的夜晚微涼,不刺骨,卻入心。莫晗盤腿坐在原地,手中分別抓着一塊元石,在恢復體內的元力。
沉寂壓抑的氣氛消失,魚王與蟲王同樣閉着眼睛遠遠的坐在沼澤邊上,人類的修煉者繼續打坐休息,誰都知道進入禁地不容易,能不能活下來還是未知數,所以他們都很珍惜這個夜晚,都在爭取將狀態恢復到最好。但從他們放在手邊的靈器可以看出,他們仍舊十分警惕的望着魚王蟲王的地方,做好隨時戰鬥的準備。
“你就這麼相信他們會信守諾言嗎?還是這種無憑無證的口頭諾言?”衛蘇坐在莫晗身旁,低聲問道。
從諸葛晶、彭玉以及周圍幾個金丹期修煉者疑惑的眼神中,也能看出他們的擔心與憂慮。唯有聖譽一臉無所事事的躺在莫晗肩頭,呼呼大睡,不問不管。
莫晗沒有回答,彷彿沒有聽到。但他在自己的心裡已給出了答案:信,爲什麼不信?
在信任的道路上,莫晗從來不會懷疑。他相信每一個人,每一件事,不論是好是壞,是對是錯。
初秋的早晨,陽光姍姍來遲,萬物蕭條,魚蟲沼澤裡面似乎也帶了一點專屬於秋日的枯黃。
所有人早早的就從修煉中醒過來,等待着仍舊盤腿坐在地面的莫晗甦醒。
魚王與蟲王隔着一段空白距離,遠遠的望着祭靈碑。
或許是昨晚的星空太過於明亮,今天的祭靈碑看起來隱隱散發着一層星光,又或許是前夜離開的生命太多,靈魂照亮了它的面容。
“這都快中午了,他還不醒來?”蟲王皺着秀美的眉頭,不滿的說道。
“他不是一個食言的人。”魚王仍舊望着祭靈碑,不驕不躁,平和的回道。
當正午來臨,天上的太陽最烈的時候,魚蟲沼澤上空的毒霧瘴氣最濃郁的時候,祭靈碑上星光最耀眼的時候,莫晗從修煉中醒來。
“我們之前的計劃是憑藉我們四人藉助四件通靈之物,結成方圓陣,進入禁地當中,接近祭靈碑。此時歷羽重傷不起,他的方天畫戟也無人能用,你們有什麼好的辦法嗎?”莫晗將衛蘇、諸葛晶、以及周圍人類修煉者各個勢力領頭人與散修代表,還有魚王蟲王召集到一處,開口說道。
雖然莫晗沒有參與那天衛蘇、諸葛晶、歷羽的討論,但他們討論的內容,莫晗卻是一字不漏的知曉。
“很簡單,我們二人頂替他的位置就可以。不過你要帶這羣人類一同進入其中,困難不小,目標太大。到時候來自祭靈碑的威壓會到每個人的頭上,一旦有人支撐不住,我們的陣法就會崩潰。”
魚王說的很認真,也很現實。禁地當中生命進入其中都會變成一灘膿血,除非自身修爲強悍,或者有寶物護身,否則絕難逃一死。
自身修爲足夠高深,誰也不知道高深到什麼程度才行,但他們知道他們的修爲絕對沒有禁地中遺留的白骨高深。寶物護身,除了各大勢力的核心弟子外,誰又能拿得出像模像樣的寶物出來。
莫晗自己也很清楚這些情況,他的修爲不高深,但他有寶物,他的寶物可以護住他自己,也能爲衛蘇、彭玉爭取逃亡的時間,但再多就不行了。
“衆位道友,祭靈碑禁地的情況,大家都知曉,我們結陣進入其中,必有人會死去,也會有人活着到達祭靈碑腳下,但我不確定會有多少人還能出來。給大家一刻鐘,你們自行決定,如果堅持要進入其中的站在我們身後來,不願意進入其中的就在原地打坐休息或者開啓傳送陣直接離去即可。”
一刻鐘轉瞬即逝,彭玉也從莫晗的身後走出,不願意進入禁地當中。用他的話來說,就是他的命現在不屬於自己,而是屬於莫晗,不能輕易死去。但莫晗知曉,彭玉不是不願意進去,而是爲了他的安全。一旦他在禁地中出了什麼問題,還有他能照顧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