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在這一刻,亭臺樓閣、還有小河兩岸的人彷彿被一層灰色的陰影覆蓋而過,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風化成了飛灰。
內院裡一瞬間冷冷清清,彷彿從來沒有過任何人跡。
玉凌一時震動難言,延伸出去的那一縷魂念也潰散不見,似乎被什麼不知名的力量抹去了一樣。
他不禁恍惚了兩秒,某一剎那幾乎以爲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幻覺。
“那些人,應該是一千年前的古人了。”古雍的聲音淡淡響起。
“剛剛到底是怎麼回事?一千年前的事情,爲何會突然原封不動地演繹出來?”玉凌疑問道。
“可能是這個院子記住了那些人和事,然後在這一千年的歲月裡不斷重複循環,直到你前來此地,讓他們迴歸到了正常的時間。”
古雍想了想,又補充道:“就像……但凡是你碰到過的東西,都會在一瞬間走過一千年的時光。”
玉凌心神稍稍冷靜下來,理了理思緒,緩緩開口道:“也就是說,這座死城,以前是蔚天國一個非常繁華的城市?但它現在爲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就算改朝換代也不至於此吧?”
古雍沉默了很久,方纔慢慢說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裡應該就是涼州城。”
“古籍的記述很不清楚,畢竟這些事太久遠了,我只大概知道,我九襄太祖皇帝一統封域後,還有零零星星的境內叛亂起義,其中以涼州城的反抗最爲激烈。”
“九襄立國元年,鎮北大將軍率十萬餘衆封鎖涼州城,因平原地勢易攻難守,哪怕涼州城主誓死抗爭,也終究無濟於事。”
“但沒想到的是,就在大軍攻入城內接管城主府的時候,忽然發生了一場致命的變故,起因過程皆模糊不明,因爲事後涼州城一片死寂,再無一位活人,真相也隨之掩埋在灰色的塵埃中。”
“沒想到時隔這麼多年,我還能來到這個地方。”古雍淡淡感慨道。
“居然還有這麼一段故事……”玉凌也十分意外。
古雍平靜地道:“傳聞涼州城下掩藏了無數奇珍異寶,價值無法以金錢來衡量,畢竟當初的涼州城可是蔚天國十六大主城之一,其富饒程度毋庸置疑。”
玉凌心念一轉:“你的意思是……”
“九域大比將地點定在這裡,估計不僅僅是爲了針對幻靈族,同時也是讓你們這些年輕人先來探探路,將涼州城的古藏發掘出來。”
古雍淡然道:“畢竟雲龍國繼承了九襄正統,雖然不清楚涼州城一役的具體細節,但他們肯定也猜到了什麼。”
玉凌心神一動,沉吟道:“你說封域域主知不知道此事?”
“那就得看雲龍國對他的態度如何了。”古雍不置可否地道。
“如果涼州城古藏出世,我看一場五國大戰是不可避免了。”玉凌深吸一口氣道。
“可惜卞長真不在這裡,不然這件事應該會十分有趣。”古雍道。
玉凌站在門外眺望着院落裡的亭臺樓閣,就像是站在陰與陽的界限上。
要不是裡面的死氣實在太濃郁了,他還真想進去找找看所謂的古藏。
有一種無奈,就叫做空望寶山而不得入。
接下來幾天,玉凌都在死城裡來回晃悠,可惜一個活人也沒遇見。
他也來到過外城的城門處,果如音軌所說,那裡的節點是扭曲的,玉凌可不想再傳送到那個恐怖的森林裡去,那簡直是分分鐘走向死亡的節奏。
幾天的時間裡,那道詭異的呼喚聲又出現了三次,到最後一次的時候,玉凌整整十秒都處在無法動彈的境地,可想而知,要是有人在那種情況下對他趁火打劫,玉凌幾乎毫無反抗之力。
他也試着用魂念鎖定那道聲音的來源,可是每每追溯過去的時候都會在半路上撞到一層無形的壁壘,最終只能無奈地折返而回。
雖然感覺古雍多半不會搭理自己,但事關重大,玉凌還是抱着姑且一試的心態問了問他。
好消息是古雍認真地給出了回答,壞消息是他也不太清楚怎麼回事。
不過也許是他覺得這個迴應有些太敷衍了,於是又緊跟着補充道:“據說上古有很多不明原理的秘術玄術,你遇到的這個情況很像一種早已失傳的術法——引魂術。”
“如果真的不幸被你碰上了,那我只能負責地告訴你,你現在就想好遺言吧。”古雍一點都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事實上他這個人也不會開什麼玩笑。
玉凌好一陣無語:“這道術法難道無解嗎?”
“差不多,最多七七四十九日,你的魂魄就會與身體徹底分離,被牽引到施術者的那個地方去。必須說明的是,你的魂海是完全無損的,這也意味着月牙湖靈的印記幫不到你,至於瓶子會不會跟隨你的魂魄過去,那我就不知道了。”
古雍頓了頓,又道:“要想破解這道術法,除非找到施術者將他殺掉,否則其他辦法都救不了你。不過這麼短的時間,我覺得你很難找到那個人,而且以上純屬猜測,我也不確定是不是引魂術。”
“現實一點的是,你還有什麼未盡的遺願?如果不過分的話,我以後會考慮幫你完成的。”古雍說這話的語氣就好像玉凌已經是垂死之人了一樣。
“不用了,謝謝。”玉凌沒好氣地說道。
他話音剛落,面前的城門處就閃過一道漣漪,一個人影張牙舞爪地被拋飛出來,然後吧唧一聲呈大字型趴落在地。
玉凌怔了怔,凝神一看,發現居然是個熟人。
“方少主,怎麼一見面就行此大禮?”玉凌幾步走了過去。
“行你個大頭鬼!”方景成趕忙掙扎着爬起來,還暈暈乎乎地原地轉了個圈,險些腿一軟又摔下去。
“你這是在跳舞嗎?”玉凌打量了他兩眼。
“有沒有良心啊!你不扶我一把就算了,還在那說風涼話,我容易麼我!”方景成大肆吐槽。
吐槽完了,他才忽然意識到什麼,扶着暈暈的腦袋,狐疑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裡?我還以爲我應該是第一個來的呢!”
“你起碼也在第五個開外了。”玉凌道。
“怎麼會這麼多人?!”方景成大驚失色。
“也不算很多吧,我這轉悠了好幾天,也沒遇見其他人影,之前跟我一起來的死活都找不見人,你快布個陣法算一算?”
“你等我緩緩……誰跟你一起來的?”方景成揉着眉心。
“雪央國的念羽白和念羽楓。”
“哦那怪不得,雪央國的人確實在空間方面很有造詣,我就說嘛光你一個人的話,你能摸索到這裡來簡直就是奇蹟。”方景成終於從暈眩中恢復過來了。
“你是自己一個人找過來的?”玉凌問。
方景成露出一絲絲尷尬的神色:“如果、或許、大概、八成……很快就會有大部隊批量趕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