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波攻擊雖然來得非常突然,但玉凌早有防備之下,擡起凝墨刀就格擋住了重鎧士兵的長矛,只聽當地一聲,火星四濺中長矛已被挑開到一旁。
但玉凌仍是感覺手腕發麻,甚至整個胳膊都快要失去了知覺,他驚愕地發現對方的氣勁無比鋒銳凌厲,逼使得古陽訣不得不全力運轉,才能勉強抵禦住這股勁力的入侵。
這種感覺怎麼像是……
沒等玉凌繼續思索,那重鎧士兵便索性丟掉長矛,踏前一步後,右拳如流星趕月般砸來,速度快到令人駭然。
玉凌只來得及橫起凝墨刀,那包裹在鋼鐵下的拳頭已經狠狠撞在了刀面上。
“嗡——”
強烈的震盪衝擊而來,玉凌的五臟六腑都快要被這股暗勁摧毀,他不由得吐出一口鮮血,整個人差點被轟飛出去,費了好大勁才勉強穩住腳步。
但那重鎧士兵仍然沒有放過他的意思,竟連片刻停頓都沒有,抓起掉在一旁的長矛便如影隨形地追了過來,無論是速度還是力量,似乎都比剛纔還要強上一分。
明明他的氣機並沒有抵達不滅境的高度,最多和湯佔潤差不多,但他就是強得一塌糊塗,完全超乎了這個層級應有的實力,那是一種無視規則、無視境界的霸道絕倫,是可以逆行伐上的凜然不羣。
恐怕即便是不滅境強者,在這個重鎧士兵面前也要狼狽不堪。
僅僅是幾個回合,玉凌就感覺到了死亡的威脅,他很想施展定字訣,稍稍讓對面的敵人慢一些,但他根本抽調不出半分靈力,他也想展開魂界放出白光,但任何一絲魂力都無法透出魂海。
他的體內大循環也自是無以爲繼,只剩玄力小循環艱難地轉過一個又一個周天,試圖化解那鋒銳如千刀萬劍般的氣勁,可卻收效甚微。
就連元靈族血脈帶來的強大恢復能力也失效了,他的玄力用掉一分便少掉一分,那恢復速度慢到讓他極其不習慣。
正是因爲處處不習慣,他才這麼快落入了下風。
玉凌意識到他好像過於依賴三大體系了,如果他只是一個純粹的武者,或者純粹的煉氣士和魂師,他和同級別的修者相比,根本沒有多少優勢,不過是仗着血脈可以愈戰愈強罷了。
有句話叫十八般武藝樣樣都會,卻樣樣不精,正是他如今的真實寫照。
一個人的精力終歸是有限的,雖然兩大功訣神奇地可以並存,使他的修煉速度不減反增,但正因爲他修煉得太快了,所以每個境界都少了些沉澱和打磨。
尤其是去往百蠱星以後,他只顧得全力往前衝,用最快速度提高修爲,用最快速度發展勢力,武技、靈技和魂技都很少錘鍊了,反正憑着三大體系,同境界以內,鮮少有人是他的對手。
這些弊端一直沒有暴露出來,直到現在,直到玉凌遭遇了一位不知真假的玄靈族人,他所有外在的東西全被剝離,只剩下固元后期的玄力,這種情況下的他貌似也沒比其他人強到哪裡去。
但當玉凌意識到這些問題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又犯了一個錯誤。
他居然在如此激烈的戰鬥中還敢走神,付出的代價就是沒能擋住那杆寒光森然的長矛。
“噗”地一聲,黑色的長矛貫穿了玉凌的左肩,將他死死地釘在了大殿的牆壁上。
強烈的疼痛幾乎超出了人類所能忍受的極限,彷彿有無數細小的匕首將他的血肉切割得支離破碎,又撒上了滾燙的辣油,若是意志力稍稍薄弱一點,當場昏迷過去也不是沒有可能。
凝墨刀搖搖欲墜,險些從玉凌的指縫間滑落下去,他用盡了最後的力氣才勉強能握住它。
但重鎧士兵顯然不會錯過如此良機,玉凌能清晰地感應到玄力的涌動,彷彿有一股火山即將噴發,那滾燙的炎流將洶涌襲來,將他焚燒成灰。
這一刻,時間好像突然變慢了,但其實只是因爲玉凌的注意力高度集中,纔會產生這種錯覺。
他的靈力、魂力畢竟不是白修煉的,雖然在這個詭異的世界裡動用不了,但他的體質和反應速度終究比其他固元武者強出很多。
他決不能死在這裡,他怎麼能死在這裡?
衆多西聯修者還在外面等着他,他們既然追隨他來到了太燁星淵,他就有義務把大家活着帶回去!
玉凌咬咬牙,壓抑已久的凝墨刀涌蕩起了滾滾煞氣,壓抑已久的古陽訣也露出了猙獰的獠牙,他的所有潛能、所有玄力一併化作奔涌的洪流,從刀尖瘋狂地傾瀉而出。
“當!”
刀鋒與重鎧士兵的拳頭相撞,那股霸道獨尊的氣勁狠狠地在玉凌體內撕扯出無數暗傷,但他好似忘卻了疼痛、忘卻了一切代價,目光中只鎖定着那個覆蓋在鐵甲中的拳頭。
不進則退,不進則死!
壓過去,打敗他,才能活下去!
玉凌的意識已經變得模糊,只剩下這一個念頭愈加清晰,他感到有灼熱的炎流從血脈中滾滾流淌而出,匯入他的玄力大海,再繼而順着刀尖化作火焰騰騰燃燒。
“吱嘎——”
重鎧士兵穩若泰山的身形也出現了些微的晃動,他的拳頭一點一點被凝墨刀擠壓回去,而他的長矛卻一時半會兒無法收回。
原本他的氣機能穩穩地壓制住玉凌,但在此刻卻漸漸地落入了下風,因爲凝墨刀上鮮紅如血的火焰已經從他的拳頭一路燃燒過去,蔓延到臂膀,乃至蔓延到了全身。
在這股火焰的灼燒下,即便是那材質無比堅硬的重鎧也開始扭曲變形,化作鐵水流落在地,直至顯露出了這個重鎧士兵的真面目。
它,是一具骷髏。
但很詭異的是,沐浴在火焰中的骷髏卻不顯猙獰,反而有種莫名的神聖和安詳,它的骨骼泛着淡淡的金紅色,好似仙人的遺骸,比那融成鐵水的鎧甲還要堅硬不化。
骷髏靜靜地凝視着玉凌,玉凌的眼中卻看不見這番變故了,因爲他完全是憑藉着一股執念纔沒有倒下去,哪怕意識已經混沌不清,手中的刀卻仍然緩緩地壓蓋過去。
“咔嚓!”
骷髏的左手被刀鋒和火焰灼燒出了細細的裂紋,隨後散落成一節一節骨頭,滾落在地面。
這像是引起了什麼連鎖反應,還沒等凝墨刀觸及骷髏的肋骨,它就在頃刻間徹底散了架,好似剛剛的人形只是勉力維持而成。
當骷髏的最後一塊骨頭掉在地上的時候,彷彿激活了什麼隱秘的機關,整個通道驟然塌陷,連帶着玉凌不知道墜入了何處。
他殘存的意念只感覺到一陣強烈的失重,隨後噗通一聲,像是掉進了溫暖的湖水裡,於是所有的疼痛轉瞬間煙消雲散,緊繃的神經也不自覺鬆緩開來,漸漸地沉入了黑暗深處。
……
世界的正面,中央宮殿。
正一邊轉着匕首一邊百無聊賴地在殿內亂晃的卷洋忽然停住了步伐,他感覺整座大殿忽然微微地震動了一下,一股隱秘的波動傳遍四方,但卻倏忽消逝,若不是他感知敏銳,肯定捕捉不到任何端倪。
“嗯?這又是搞的哪一齣?”卷洋捏住小小的匕首,凝神感應了一陣,卻再也沒有任何收穫。
“虞夏朗那傢伙不是說,上面早就派人把這顆星球裡裡外外翻了個底朝天麼,難道還有什麼遺漏不成?”
卷洋狐疑地東張西望,幾分鐘後終於放棄了這毫無意義的舉動,繼續轉筆似的轉着匕首:“總感覺哪裡不太對勁……不行,不能再等了,爲免夜長夢多,我還是提前實行計劃好了。”
他閃身出了宮殿,仰頭望着黑暗無光的天幕,一柄長劍突兀地出現在他手中,被他緩緩地擡起。
倏忽間劍光一閃,如流星劃過天際,在視野中留下一道久久不散的光痕。
然而光痕之後的天空卻被撕開了一條猙獰的裂縫,當卷洋收劍入鞘的時候,那裂縫越擴越大,像是一道醜陋的疤痕印刻在蒼穹之上。
“好戲就要開場了,總不能只讓煉火宗撿了便宜。”
卷洋脣角微翹,身形如幽靈般隱沒。
而與此同時,一股怪風卻從那裂縫中呼嘯而出,只見一艘艘星舟被蠻橫地拽了出來,轟隆隆地墜毀在地上,冒起騰騰的火光和黑煙。
“怎麼回事?剛剛的亂流明明沒有這麼猛烈的……”
無數人影咳嗽着從星舟中狼狽竄出,互相間面面相覷,都感到既惱怒又驚慌。
“這是什麼地方?”
很快,他們就注意到腳下是堅實的地面,這顯然不再是充斥着無盡亂流的星淵虛空了。
“咳,見過華雲谷的諸位同道,你們也忽然間被扔到了這裡嗎?”
滄河七長老月升環顧一圈,發現這附近有一堆星舟墜毀,幸好大家都是皮糙肉厚的武者,也不怕這點動盪,但讓她無比鬱悶的是,明明滄河的動作已經夠快了,絕對趕在大多數人的前頭,結果現在可好,怎麼所有人都突然出現在了這裡?
不僅僅是華雲谷,雪峰、九辰門和六大家族的人基本全齊了,遠處還有一堆小型星舟,不知道是哪個二三流宗門的,也有可能是散修,反正眼前這場景,簡直熱鬧得堪比上一次全境會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