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沒有任何直接的線索展露什麼端倪,但冥冥中卻有個聲音在玉凌腦海中迴盪,讓他感到極大的不安和警惕。
屏障破碎得太輕易了……即便在十多個不滅境強者的合力下,這似乎是件理所應當的事情,但玉凌就是感覺哪裡不對勁。
這種違和感在他看到雪清泠的一瞬間增強了無數倍,因爲他隱約感到……她像是個假人。
哪怕在他第一次遇見雪清泠,還不認識她的時候,玉凌都會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這種感覺源自元靈族血脈,也源自一種直覺。
隨着靈力境界的逐漸提高,與道的聯繫越緊密,就越不可小覷直覺,凡人的直覺很多時候是荒謬的,但一位合道高手的直覺卻往往與真實的未來息息相關,更別說玉凌對“道”的感知似乎比同境修者還要更靈敏一些。
“你在疑神疑鬼什麼?”
雪清泠奇怪地望了他一眼,並沒有停下腳步,速度反而愈加迅捷了,眼看就要消失在玉凌的視野範疇內。
這一刻,玉凌終於可以確定,擺在他眼前的……就是幻境!
他果斷調動起魂海中的白光,以水漫金山之勢傾巢而出,向四面八方滾滾襲去,終於“轟”地一聲沖垮了一層無形無質的壁壘。
一陣失重和飄忽感後,玉凌甩了甩有些暈沉的腦袋,周身上下傳來一陣陣的刺痛,讓他以最快的速度清醒了過來。
映入眼簾的,赫然是一片煙波浩渺的雲海。
但普通的雲海基本是靜止的,最多起風時會滾滾流動,如仙境般飄渺超塵,可這片廣袤無盡的雲海卻是無比暴躁的,周圍的雲霧無規律地亂涌着,像是一個亂髮脾氣的熊孩子,那絲絲縷縷的霧氣比神兵利器還要鋒銳,一個吹拂就會在玉凌身上刮下無數道細密的血痕。
得虧他在無意識狀態下,固元后期的玄力也會自主地抵擋外力侵襲,否則他哪還有機會從幻境中睜眼,恐怕直接就在昏迷中被這恐怖的雲海絞殺成血肉碎末了。
等等……雲海?
這裡,就是逆雲海?!
玉凌心中一震,他從未來過逆雲海,最多上次帶走方子衿他們的時候在邊緣遊蕩了一圈,但爲什麼……這裡的景象他看着卻十分眼熟呢?
他不自禁按着腦門,一些似是而非的記憶又短促地在腦海中閃爍了一下,可是它們就好像在跟玉凌捉迷藏一樣,一晃就消失在潛意識深處,再也捕捉不到。
玉凌停下了這無謂的思索,因爲眼下的危機已然迫在眉睫,可沒時間給他考慮其他亂七八糟的事情。
他先用了三秒鐘梳理了一下之前發生的事,心情不由更加糟糕。
很明顯,幻靈族已經得知了他們進攻亂涯橋的計劃,故意在這邊佈下了一個幻境陷阱。
玉凌不知道那面屏障到底碎了沒碎,但那已經沒有意義了,全體衆人估計都被捲入了逆雲海,而且其中大部分人還沉浸在美好的幻相中,根本不知道自己所處的險境。
玉凌迅速捏成雨葉繭幕四字訣,看着這四道屏障在雲海的狂涌間迅速稀薄潰散,感覺即便是固元武者在這種情況下也會有點懸了。
一般來說,逆雲海外圍並沒有這麼恐怖的殺傷力,但幻靈族肯定早就算計好了,不知道通過傳送陣還是什麼方式,直接把他們送到了逆雲海深處,此處前後茫茫,無論是想返回無涯,還是殺去亂塵,都危機重重。
傳聞逆雲海最中心的一星裡區域足可絞殺不滅境高手,之前那些幸運渡過逆雲海的修者,比如方子衿他們,都沒有觸及那片恐怖的核心地帶,稀裡糊塗地就被逆雲海刮到無涯北境了。
但玉凌敢肯定,他們現在離逆雲海的核心地帶,已是近在咫尺。
他艱難地放出魂力,想要探測周圍有沒有其他人的氣息,結果魂力剛散開幾米就遭到了極大的干擾,反饋回來的盡是一些扭曲的圖景,玉凌好不容易忍住這股錯亂感,閉着眼睛繼續擴散魂力。
不知過了多久,他隱約察覺到了另一股魂念,於是便極力地向那個方位靠近。
是雪清泠。
當她一襲白衣的身影出現在玉凌視野內後,他不由長長地鬆了口氣,看來她也從幻境中掙脫了出來,能多個幫手終歸是件好事。
只見雪清泠緊鎖着眉頭,看到玉凌也沒打招呼,沒頭沒腦地說道:“不行,太難了。”
“什麼東西?”玉凌一愣。
“這裡的空間模型,太難了,根本就沒有模型。”雪清泠抿了抿脣,頗爲苦惱地傳音道:“人族打破星界壁壘終究付出了很大的代價,以一大片區域的無序才換來了亂涯橋一小片區域的有序。這裡的參數全是紊亂的,我好不容易計算出幾個確定的常量,其他一些常量卻會發生不可思議的變化,這就意味着……”
玉凌眼看雪清泠的研究之魂熊熊燃燒,便趕緊打斷了她的長篇大論:“也就是說模型失效了?我們只能自己摸索出去?”
“沒法摸索,沒有規律就意味着只能碰運氣,可運氣……是最不可靠的東西。”雪清泠皺眉道。
玉凌一陣沉默,逆雲海無數年來都是不解之謎,他也沒指望雪清泠能在短時間內把它給解析了。
“看來這次的行動是徹底失敗了,如今能不全軍覆沒都算是萬幸。”玉凌無聲地嘆息道。
說話間,他還要不停地捏印,因爲周圍的雲流涌動忽快忽慢,他根本不能有片刻歇息。
“消息還是泄露出去了……估計和那幾個沒來的宗門有關。”雪清泠也暫且放下了對空間模型的糾結:“可是你從那個郭長老那兒得到的消息總不能是假的啊?還是說,他有所遺漏?”
玉凌搖搖頭:“他在螺旋的幻境中,說的話、想的事我都能知道,因爲他那會兒以爲自己已經自由了,壓根沒有刻意隱瞞的念頭。所以……應該是幻靈族的某些計劃,連郭長老都不知曉。”
“只怕海家拿此做文章,說你得到的消息不全面,平白害了大家,那我們的處境就會很被動了。”雪清泠很快想到了更遠的層面。
“那也得他們活着回去。”玉凌冷笑一聲,閉上眼睛道:“我能隱約感應到我本尊的位置,可是就這麼回北境……着實是一事無成。”
“你想去亂塵?可我們兩個人的話……”
“先試試看能不能找到其他人吧,我感覺要變天了。如果你是幻靈靈皇,會放過這麼千載難逢的機會麼?”
“你是說……”雪清泠也反應了過來。
“不能被困在這裡,我們都是分身,倒也無懼一死,不如就按我感應的反方向往亂塵走,能找着多少人算多少人。我想幻靈族在亂涯橋設防倒是容易,但他們能在這廣袤無垠的逆雲海邊緣設防嗎?”
“那北境那邊……”
“幻靈族恐怕將有大動作了,我會讓本尊通知羅家早作準備,不行便撤出羅天北斗。”
雪清泠從玉凌平靜的話語中感受到了凜冽的肅殺氣息,也許……一場席捲兩大星系的戰爭,就要突兀地打響了。
“我也得讓本尊通知族裡,但就我所知,目前除了少數激進派以外,大多數人的意見都是想讓北境擋在第一線,一邊消磨幻靈族的力量,一邊觀察一下如今幻靈族的實力,以後的主戰場恐怕會放在東境。道靈族那邊也是差不多的想法,所以這次……我感覺北境是真的危險了。”雪清泠面色肅然。
“那便去探探虛實吧。至於如何混入封靈星,便採取你所說的法子。”
雪清泠點了點頭,正欲開口,忽然輕咦一聲道:“好像前方有人。”
玉凌也在同一時間感應到了,不由頂着逆雲海的風浪,加快速度向前趕去。
幾分鐘後,出現在兩人面前的,赫然是提着長刀正跟空氣較勁的北苒。
她的身上全是被雲流切割出的血痕,但她本人卻渾然無覺,只是使着大開大合的刀法,像是周圍有數之不盡的敵人似的。
“北苒!”玉凌立即運起魂力,直刺她的魂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