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霂”這兩個字似乎具有某種神奇的魔力,喧譁的人羣眨眼間安靜下來,不自覺地讓出了一條通路,無論是擠在地上還是擠在天上的修者,都伸長了脖子,將目光投向玉凌這邊。
這是正兒八經的萬衆矚目,好在玉凌也見慣了這種場面,所以只是很平淡地從人羣中穿過,跨入了會場大門。
正午的陽光微微有些刺眼,玉凌將手搭在額頭上,仰頭看向十二大公的坐席,這一刻衆人的表情分外精彩,海明公臉上慣有的笑容消失了,尚雲公滿臉的不可思議,天商公皺着眉頭跟見了鬼一般,瑞亞公則完完全全呆在了原地。
其他大公的臉色也分外有趣,玉凌一眼掃過,心裡已經隱隱有了猜測。
“不好意思,因爲一些不可抗力,我來晚了。”玉凌大步走到會場正中。
現在離大比結束還有六個時辰,佈置無窮幻陣倒是夠了,但云火墜星陣要麻煩得多,他必須得多爭取一點時間。
“哦?什麼不可抗力?說來聽聽。”許晏庭眯起眼睛,稍稍側轉身子瞥向大公列侯的坐席,臉上現出一抹似有似無的譏諷笑意。
“當然是……有人不想讓我出現在這裡,不過很可惜,沒能如他的願,也幸虧我帶夠了星幣,不然還不夠從北境回南境的路費。”玉凌淡淡道。
大公們的面容又浮起了些微變化,天商公的神情更加陰沉,瑞亞公則垂下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經過兩輪的試探,玉凌基本確定了懷疑對象,於是話鋒一轉道:“時間好像不多了,這次我大概只能布一半的陣法了。”
“這個不影響,剛纔就有人提議給你追加一輪佈陣時間,你再休息兩天進去佈陣都是可以的。”
許晏庭說着便看了南焉河一眼,後者正一眨不眨地望着玉凌,極力地剋制着內心的激動和震撼,就連一向穩重的於琛和楚碑銘都難掩欣喜之色,整個王室就彷彿起死回生一樣,一瞬間從死一般的沉寂變得鬥志昂揚。
南焉河也朗聲道:“沒錯,你慢慢來便是,這是大家早就達成的共識。”
寧項公好不容易從玉凌出現的驚駭中緩過神來,此刻不禁咬牙說道:“南王陛下,我們是答應多給他一點時間,但沒說他可以現場休息,畢竟其他參賽者都進入尾聲了,即便溫霂情況特殊,也不能耽擱所有人寶貴的時間。”
“我們願意等!”
寧項公話音剛落,場外便有人扯着嗓子喊道。
“我也願意等!”
“我們都願意等!”
衆人齊聲大喊,這股聲浪如排山倒海一般傳盪開來,寧項公張了張口,卻發現他根本吼不過這麼多人。
“安靜!都給我安靜——”陣委會成員也站起身來,他拼命地運轉靈力加大音量,可是依舊顯得那麼微不足道,像是飄搖在汪洋大海中的一葉扁舟。
他不由得面色鐵青地怒吼道:“你們都瘋了是不是?!”
衆人稍稍停頓了半秒,又有一個尖銳的女聲帶頭叫道:“支持溫霂!溫霂加油!”
“溫霂加油!支持溫霂!”
人羣肆無忌憚地宣泄着,哪怕平日裡無比懦弱的人此刻也吼得很是帶勁,他們幸災樂禍地欣賞着公侯們既驚且怒的表情,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很少會露出這樣氣急敗壞的面目,這讓衆人感到難以言喻的舒暢痛快。
他們終究生在王城,長在王城。
哪怕自己的君主再怎麼昏聵無能,也依舊是他們的王。
只要遇到一個合適的契機,埋藏在心底深處的情感和寄託就會奔涌而出,化作淹沒一切的洪流。
“王室加油!溫霂加油!”
聽着人羣的呼喊,南焉河的脣邊不禁悄悄漾開一絲笑意,而笑着笑着,他的眼前忽然有些發酸,似乎有一層薄薄的霧氣佔據了他整個視野。
南焉河趕忙深吸一口氣,使勁眨了眨眼,似哭似笑地低下頭,輕聲道:“丞相,多少年了,終於有人爲我們喊加油了。”
“是啊……”於琛望着高呼的人們,所有的感慨都只在心間醞釀,而無法化爲實質的言語,因爲言語無法承載思緒的重量。
“好了好了,都安靜一下。”許晏庭等了兩分鐘,這纔不緊不慢地開口道。
他的聲音並不比陣委會成員大多少,但修者們很快便停下了吶喊,一齊望向許晏庭。
“此事就這麼定了吧,既然大家都願意等你,那你就去考場休息兩天,然後再開始也不遲。”許晏庭道。
“可是陣皇前輩,其他參賽者……”寧項公急急開口。
許晏庭眼神淡淡地望向他:“怎麼,我說的話,你也不聽了嗎?”
寧項公頓時如墜冰窖,半晌才訕訕笑道:“陣皇前輩,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就好,不該說話的時候就別說話,讓真正想說話的人自己過來跟我說。”許晏庭彷彿說繞口令一般,但在場衆人都瞬間心領神會。
“便依陣皇前輩所言。”海明公的眸中閃過一絲陰翳,他不着痕跡地給其他大公使了個眼色,衆人立即開始了隱秘的傳音交流。
許晏庭懶得搭理這些人的小動作,他悠悠地往後一靠,便閉目養神去了,誰也猜不透陣皇老爺子的心思。
“溫霂,快進場吧,三天倒計時開始。”陣委會成員的臉色不是很好看,但還是盡力剋制着語氣。
玉凌從容地走進3號考場,一點一點整理好材料,調配出刻畫陣紋的金液,稍稍休息了幾分鐘,便正式開始佈陣了。
雖然他提前換了身乾淨的衣袍,但先是高強度推衍畸變空間的節點,然後又硬闖過光痕掃蕩,還硬抗了一波祝遠道的攻擊,最後急匆匆連續中轉傳送陣回到南凰星,這一切無疑消耗了玉凌大量的心力,即便傷勢早就恢復完全,可他的狀態終究無法維持在巔峰。
衆人也看出了玉凌的疲憊,諸侯們幸災樂禍的同時也鬆了口氣,只有場外的觀衆和王室懷着深深的擔憂。
“他應該多休息一會兒的,年輕人就是太心急。”瑞亞公代表好整以暇地道。
一位王室代表不禁怒目而視:“換你在這種情況下能休息好?”
“給他機會了他不珍惜,這就是心理素質的問題了。”瑞亞公代表不甘示弱地回瞪道。
天商公代表則不鹹不淡地道:“這有什麼要緊,稟予從一開始就狀態不好,不還是堅持到了現在麼,要說不公平,我們纔是最吃虧的。”
諸侯代表們你一言我一語,愣是沒給王室代表再說話的機會,三人只能憋着氣望向水幕影像,默默地爲玉凌捏了把汗。
當日照西斜,夜色漸沉的時候,絕大部分參賽者都結束了佈陣,他們滿面憔悴地走出考場,準備等待評審的開始。
但很快,參賽者們就意識到情況有變,因爲水幕上原本空空如也的3號考場忽然運行了起來,清晰地映照出一個人的身影。
“是溫霂!他居然出現了!”
君樓震驚地望着水幕,整個人激動地在原地又跳又叫。
“溫霂?怎麼回事,他不是已經……”
其他參賽者們也一片譁然。
甄垚望着水幕若有所思,符吉瑞則豁然轉頭望向瑞亞公,看到父親凝重如烏雲壓頂的臉色後,他的眼神也閃爍了幾下,慢慢地攥緊了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