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 賢妃忽得聖寵,加上太后撐腰,一時揚眉吐氣, 風頭無兩, 連皇后也黯然失色, 退讓三分。
秦如嶺心知顧驚瀾是借賢妃之手壓制皇后, 雖不理會, 但終究物傷其類,不免起了兔死狐悲之感。
不過月餘,恰值賢妃生日, 早早就說要熱熱鬧鬧大辦一場。
秦如嶺令翠竹挑了些首飾布料等做禮物。翠蘭送禮回來,滿臉殷羨:“雖是個小生日, 排場卻不小, 送禮的人擠了一屋子, 我好不容易纔遞進去禮單子呢。”
秦如嶺坐在廊下,拿魚食逗魚, 聞言只嗯了一聲。
翠蘭怕她心裡不自在,忙說:“等娘娘生日,也大辦一場,保管辦得比她還熱鬧呢。”
秦如嶺仍是淡淡的不說話。翠蘭以爲自己說錯了,不安地望向翠竹。
翠竹神色自如:“幸虧多送了些東西, 免得禮物單薄不好見人。”
秦如嶺每日不是觀花賞柳, 就是餵魚逗狗, 偶爾出宮, 又想見陳光華, 又不敢見,唯恐哪次剋制不住, 做出對不起顧驚瀾的事來,就不再出去。時常有妃嬪探訪,各懷目的,亦疲於應付。聽翠蘭說賢妃盛況,並無醋意,只覺後宮榮寵,皆繫於一人,人生悲辛,莫過於此。回思自己同是其中一員,更是說不出的厭倦。她嘆息一聲,洗了手,走到臥室睡覺。唯在夢中,方可忘憂解愁。
到了賢妃生日那天,秦如嶺也去赴席。她不想去得太早,當作散步,慢慢走着往曉翠堂去。一路上車轎紛紛,人來人往,大路擁擠不堪,只得往小路上走。
快到曉翠堂時,秦如嶺聽到一陣嗚咽之聲,腳步一緩,翠蘭身無內力,尚無所聞。
翠竹也聽見了,心下狐疑:這裡離德妃的住處不遠,聽聲音也有幾分像,只是她這麼大膽,敢在賢妃生日哭。
哭聲漸近,連翠蘭都聽着了,忙探頭四下張望,她眼睛倒尖,一下就瞟見東邊花架下的鞦韆上做着人,垂着頭嗚咽不止,伸手一指,叫道:“娘娘,你看。”
秦如嶺早看着了,定目細瞧,那人恰是德妃,正對着手裡一隻布老虎不住流淚。翠竹若有所悟,嘆了口氣,低聲道:“三公主沒了,也才一個多月。”
秦如嶺黯然不語,自覺此刻現身相勸,不過徒增傷悲,提步要走,迎面跑出一名宮女,望見了她,頓時臉色大變,撲到德妃身邊,在她耳旁悄悄說了句什麼。
秦如嶺聽得清楚:“娘娘你還拿着老虎做什麼,寧妃娘娘看着呢。”
德妃的臉一下變得雪白,一時手忙腳亂想把布老虎藏起來,一時又想裝作若無其事矇混過去。秦如嶺只作沒聽見,笑道:“賢妃姐姐生日,德妃姐姐不去赴席麼?”
德妃心思混亂,道:“啊,我……”於情,她實在不願去,但不去又得罪賢妃,自己也拿不定主意。
秦如嶺笑道:“想是德妃姐姐要回去換件衣裳,我就先走了。”德妃穿得如此素淡,去了不如不去。
德妃茫然點頭。秦如嶺走出一段,方問:“那隻布老虎有什麼了不得麼?”
翠竹道:“陛下讓人把三公主的東西都收走了,大約德妃娘娘悄悄留下了這隻布老虎。”
秦如嶺聽了,便不再說。
進到曉翠堂,滿廳裡花團錦簇,爭奇鬥豔,賢妃與皇后坐在一起貌似閒聊,實則打盡機鋒。秦如嶺聽了幾句,毫無興趣。
顧驚瀾與大病初癒的太后一齊過來,賢妃自覺面上大有光彩,笑容更是燦爛。
在秦如嶺看來,無論皇后還是賢妃,甚至她自己,都只是顧驚瀾達到目的的工具,縱有片刻的風光,也難逃鳥盡弓藏的命運。
直到開席,德妃仍沒有來。
席盡而散,秦如嶺回去時,望見振翅高飛的鳥兒,忽然生出一種渴望,也想長出翅膀,天涯海角,憑興而去。
次日,秦如伶來訪,她初扮男裝,渾身上下都不自在,刻意板着臉強作鎮靜。翠竹對秦如嶺念茲在茲,一見就覺出不對勁,暗自疑惑。
秦如嶺料知妹妹有話要說,將一干宮人盡數支了出去,問:“近來還好麼?”
秦如伶點頭道:“好,一切有玉哥處置。只是……永寧郡主常來找你,我見過她一次,就不敢再見她了。”
秦如嶺略一遲疑,道:“不見也好。”
秦如伶猶豫片刻,說:“有個叫馮曉燕的找你。”君明玉告誡她不要插手,但她畢竟心軟,憐憫馮曉燕處境,還是說了出來。
秦如嶺茫然道:“她找我做什麼?”杜三才一案審結,她不是回家去了麼?
秦如伶道:“聽她說,謝夫人買兇殺了她母親,刑部原已拿了謝夫人,不知怎麼,上個月又把謝夫人放了,她四處告狀,刑部高大人態度也變了,狀紙收着,只是不審,所以來求你幫忙。姐,我說是跟你說了,可謝夫人是太后的弟媳,能幫就幫,幫不了也沒辦法。”
秦如嶺想了一會兒,冷笑道:“這件事恐怕我還真沒辦法。”以高雲蒼爲人,決不會肯放了謝夫人,就是他肯,也沒這個膽子,除非是顧驚瀾授意,看來顧驚瀾這回被皇后氣得可不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