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帥閉起眼睛,沒有理會青鸞的話。倒不是他不屑回答,而是太累了。剛剛一直維持黃金眼的運轉,消耗非常大,保持緊張時還能支持,一旦放鬆下來,立刻便如虛脫了一般。
青鸞敵友未辨,孟帥不知道自己一旦露出頹勢,青鸞會如何動作,爲了保持狀態,他不得不強自鎮定,抓緊一切時間恢復,說話這些小事也顧不上了。
倒是芷英好奇,問道:“你……你是怎麼做到的?那不是冥伯請出來的嗎?”
青鸞眯起眼睛,道:“小妹妹,你叫什麼名字?”
芷英道:“我是……”
孟帥突然開口道:“她叫芷英。”他不想把坤這個姓提出來,尤其是對見多識廣,心思難定的青鸞,因此強撐着出來說話,“你愛回答便回答,不愛就不說。”
青鸞道:“我不說你也猜得到,卻不許這小妹妹知道,你可真是自私。我偏要說。小妹妹,你說的不對,憑這個老貨的本事,有什麼資格釋放銀月?不過是他藉助神威罷了。而他的神,就是我。”
芷英驚愕,孟帥只得開口道:“她胡說八道,你別信。”
青鸞笑道:“是不是胡說八道,你心裡有數。當然我現在還不是神,但已經有了神的權限,冥伯不過剛剛歸附,些許神力,都是乞求而來,如何能和我相比?我要斷掉他的根基,輕而易舉。等拿到我想要的東西,我早晚會成爲真神。”
孟帥安心調養,不願意說話,但聽她越說越是離奇,比冥伯更加神棍十倍,不由得心煩,正好他突然聯繫到了黑土世界,立刻從中汲取了力量,感覺好得多了,分出精神道:“你是在忽悠人,還是自己也信了?”
青鸞道:“我說的是事實。你不信是因爲你頭腦遲鈍,總是以老黃曆看人。你是不是覺得我只是一個武者,最多是凰金宮一個首座,冒稱神祗,是糊塗了?不是的,恰恰相反,是我糊塗了這麼多年,今日反而清醒了。我一直覺得有什麼在召喚着我,我以爲我研究鳳凰是好奇,我已經我的事業只在凰金宮,其實都不是。我的事業在這裡,我的終極也在這裡。我來到這裡,是使命,也是宿命。”
孟帥嘆了口氣,好好的女子,就這麼瘋了,虧了她是大半個敵人,要是鴻鵠或者其他朋友,還不知道如何是好。
也不知道青鸞在失蹤的這幾天,到底經歷了什麼,反正是變化巨大。雖然小的性情其實沒變,但整個人變得狂妄、虛幻、莫名其妙,和之前最現實的女子反差極大。
孟帥道:“你是怎麼知道你是那個……神的?是在冥族的祖地找到的線索麼?”
青鸞道:“不錯。就是你見到我的時候,我剛剛確認了自己的身份。說起來當時我就幫了你,你還沒有謝過我。”
孟帥道:“幫我什麼?殺了冥叔是幫我?是你出來的時候他礙了你的事了吧?反而真正需要你的時候,你一直裝死。與冥伯決戰的時候,我呼叫過你,那時候你可當我不存在。”
當時冥叔莫名其妙死在祭祀途中,孟帥就覺得不對,精神力一掃,便發現了青鸞藏在暗中。不過那時冥仲也在場,他不便多說。另外青鸞和他的關係微妙,也不是非要叫破的關係。
孟帥和青鸞打了個招呼,青鸞也迴應了一下,但隨即便沉默下去,到後面再聯繫他也聯繫不上。
倘若青鸞是朋友,孟帥定然十分惱怒焦急,但因爲不是,他本來也沒抱多大希望,料想這女人不是早走了,就是在後面看風色,等着做黃雀。戰局半點不指望她,因此索性當她不存在。
本來後來的發展太多,孟帥把她忘了,但當他帶人離開時,居然又收到了青鸞的信息。
信息的內容倒也簡單,就是說斷後的乾承和英兒被冥伯截住,但雙方實力接近,現在趕回來,可以將冥伯殺死,人也能安然。當然後面還有青鸞需要他幫忙的暗示,上面也確實提到了重酬。
如青鸞所說,孟帥趕回來當然不是爲了幫她的忙,重酬云云更不在意,他只是回來把乾承他們帶走。
其實斷後就意味着犧牲,其他人都知道,孟帥也心知肚明。雖然心中難受,但在情況不明的時候,他不會貿然回頭的。做好領路的事,使他最重要的責任。
只是青鸞將這邊的情勢說清楚了,孟帥判斷了一下,前方已經安全,後方若能回援,救下乾承的性命,豈不皆大歡喜?如此地心一次經歷,也算圓滿,不至於留下遺憾,因此他還是趕了回來。
哪知他回來的終究晚了,處置也非得當,終於只救回了一個,在這個過程中,青鸞沒露面。
孟帥能若隱若現的感覺到青鸞的窺探,但對方不出來,他也沒辦法,還是那句話,不是朋友,對方出不出來他管不着,無非是關係不會變得更好而已。不曾危難相扶,將來更談不上交情。
直到冥伯逃向青鸞的方向,孟帥才叫破,青鸞也果然出手,當然不是因爲孟帥讓她出手,而是她想要出手。孟帥一直猜到她想要冥伯,大概是要冥伯身上的東西或者更虛的,神的權限之類的。
總之兩人都知道彼此存在,也算在一場戰鬥中出過手,但遠遠不是戰友的關係。孟帥雖然沒有加深對她的敵對,但對於她的袖手旁觀,在心裡更劃清了界限。料想自己生疏還是信任在青鸞心裡也根本不當一回事。
當然青鸞也不是沒有幫到孟帥。就在最後這一下,把銀色月亮收起,讓孟帥停止催動黃金眼,抽離黑土世界,這是非常大的幫助,甚至可以說救了孟帥半條命。只是這不是白來的,而是馬上要還回來的。
對此孟帥倒沒有意見,他不介意欠朋友人情,但這種不是朋友的,欠人情最好別過夜。
孟帥想了想,對英兒道:“你先離開吧。我要和她去一個地方。”
英兒遲疑了一下,道:“好。”說着便直接往洞中走去。
孟帥道:“且慢。”轉頭對青鸞道:“若我沒猜錯,你要去的是冥伯潛修的地方吧?叫什麼理想國的地方。”
青鸞道:“什麼理想國?是神土。”
孟帥道:“想來你我說的一樣。芷英,咱們有一段同路,我送你半程。”
芷英喜上眉梢,這時縱然她膽大,畢竟年幼,親人又剛去世,哪能不惶惑?只是她一向要強,縱然心中難安,不肯露出怯意,更不會開口要求同行,那樣會顯得自己像個小孩子,只強撐着離開。這時聽到孟帥和她同行,心中放下一半。
她道:“稍等,我將父親的遺體帶回去。”說着就去裝乾承屍首。在這個世界,資源和封印器都非常稀少,乾承有一個封印戒指,她都沒有。當下取下乾承的戒指,將他的屍身暫時裝好。只是見到父親屍首的時候,忍不住再次落淚。
孟帥在旁邊看着,忍不住嘆道:“她也可憐。雖然一直養在伯父身邊,但黑暗之中,臉也沒見過幾次,恐怕之前父親的形象全憑想象。好容易今日見了,一時三刻便是陰陽永隔,造化弄人,何等無情。”
青鸞目光一轉,道:“不愧是善解人意的孟公子,心思細膩,傷春悲秋,比我們女人的感情還豐沛。只是我想問一句,你怎麼可憐的老是女孩兒呢?還都是漂亮姑娘。”
孟帥一番感慨全被她打破,惱怒道:“你見過我可憐幾個漂亮姑娘了?就開口胡說八道。這幹你什麼事?”
青鸞懶懶道:“是啊,當然不****的事。不過幹鴻鵠的事吧?鴻鵠剛剛離開你幾步,你就又可憐起別的女子,我倒是可憐我家小鴻鵠了。”
孟帥道:“你家?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鴻鵠和你有什麼關係?這麼說你還沒放棄?”
青鸞道:“放棄什麼?”
孟帥道:“放棄搞破壞,你看着我們要好你心裡不痛快,有事沒事就挑撥,你是不是閒的?”
青鸞笑道:“我可不閒。當初我確實處心積慮的要拆散你們,不過現在沒這個興致了。我有了更重要的事,不過能提醒鴻鵠注意,挽救她於水火,我也是樂意的。”
孟帥冷笑道:“你管好自己的事吧。我們的事輪不到你管。”
青鸞道:“我現在不管,是我不想管,倘若我想管了,你拒不拒絕都沒用。而且……有朝一日,或許你要求着我管你。”
孟帥皺眉,總覺得青鸞話中意有所指,忌憚她又有後招。只是面上不服輸,冷笑一聲,道:“那你等着吧。”
這時,芷英收拾好心情,道:“走吧。”
三人進入洞窟。臨走之前,孟帥回頭看了一眼黑黢黢的世界,暗自鬆了一口氣——這黑暗世界的一段冒險,總算告一段落。縱然其中有激烈,有悲傷,還有許多的遺憾,但能夠全身而退,且自己重要的人也平安無事,也該滿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