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四七 縱橫捭闔計,天下父母心
第二日清早,孟帥跟鍾少軒上龍虎山。
龍虎山就在那裡,馮源也好,孟會凌也好,都住在一個方向,孟帥兩次走的路也一樣。甚至騎乘的坐騎都一樣,不過是虎丁換成了虎辛。
不過到了虎峰下,道路開始有所不同,孟帥這次走的是大路,道路通暢,地勢開闊,絲毫沒有那種陰暗感。
仔細看時,虎峰上的岩石都是黝黑的烏巖,怪道遠遠看去,就是一座大黑山峰。
孟帥問道:“龍峰上的石頭是不是白色的,質地跟玉一樣?”
鍾少軒並沒騎虎,只是在他虎辛身邊行走,道:“是白色的,白的非常漂亮。質地就不知道了,我沒接觸過。”
孟帥驚訝道:“您在龍峰上沒接觸過那種石頭?”
鍾少軒道:“我沒上過龍峰。”
孟帥奇道:“那裡上不去麼?”
鍾少軒道:“上不去。那裡只有師尊可以上去,就算是師尊,似乎也要得到許可才能上去。”
孟帥道:“是因爲那條龍……龍祖來着?”
鍾少軒道:“不錯,龍祖是龍虎山無上的存在,地位尊崇,你上了龍虎山,千萬不可在言語上對龍祖不敬,私下裡也不可以。”
孟帥若有所思道:“這麼說我老爹號稱龍虎山之主,可有點名不副實啊。”一擡頭,見鍾少軒瞪着自己,忙笑道:“我胡說的。”
鍾少軒嘆了口氣,傳音道:“有些話只能私下裡說。尤其是這裡還是虎峰。不過龍虎山三位主人龍祖、虎王還有師尊有排位。是龍、人、虎。”
孟帥也傳音道:“這麼說我們排在虎峰上面了,比我想象的強啊。”
鍾少軒道:“其實也是強者爲尊。本來龍虎山的排位是龍、虎、人。更早的時候,連人的位置都沒有。二十多年前,恩師在龍虎面前爭得一席之地,創立了地勢谷。十年前,恩師獨自戰敗了虎王及座下十虎,從此我地勢谷便排在虎峰之上。十虎也聽恩師調遣。否則你今日如何有機會騎在虎背上?”
孟帥點頭,自己這位老爹以一人之力支撐龍虎山,內可並列龍虎強者,外則不遜南北各方,這番本事堪稱絕世人物。除了孟帥之外,誰不敬仰?也就是孟帥先入爲主,總覺得孟會凌腦中缺根弦。
他問道:“倘若有一日,我們戰敗了龍祖,那是不是就真正成爲龍虎山之主了?”
鍾少軒道:“理論上該當如此,但那是不可能的。你不知龍祖是何等存在,就算恩師與它也有天人之隔。”
這時,他出聲提醒道:“你我雖然是地勢谷弟子,但在虎峰上也不可隨意。需要有老虎相伴,我還罷了,你現在是新人,尚未被虎山羣虎熟稔,最好不要離開老虎一丈之外。”
孟帥答應,心道:看來能在虎峰定居的,果然不是外人。
穿過虎峰,兩人來到一處山谷。從谷口進入,立刻豁然開朗。但見入目蒼翠,草木繁榮,又有飛禽走獸,鳥語花香,真如世外桃源一般。和馮源那陰森森的山谷,恰如兩個極端。
山谷當中有幾座小樓,建造的甚至精巧別緻,且風格文雅,很有意趣,和孟帥想象的高門綺戶、富麗堂皇又有不同。
遠遠地,孟帥看見樓閣前有童子視力,身材矮小,最多六七歲的模樣。走近一看,卻是幾隻白猿,穿着人的模樣,舉止靈通,見了鍾少軒行禮讓路,似模似樣。
鍾少軒道:“山谷裡的雜役都是白猿充任。恩師座下弟子稀少,除了夏師姐就是我。夏師姐率隊離開之後,便只有我一人了。據說我們還有一位大師兄,早年就跟隨恩師的。不過我沒見過,他已經離開了。”
孟帥點頭,眼見周圍只有禽獸沒有人,就想起了雪山梅園只有白鶴童子的模樣,心道:怪不得老爹和堂尊關係不錯,他倆有一樣的癖好。
到了一處臨水的屋宇,就見一青衣人站在階上,看着孟帥,淡淡道:“來了?”
假裝沒聽出孟會凌藏在淡漠聲音下的激動,孟帥上前恭恭敬敬的行禮道:“見過父親大人。您這些年可好?”
經過了這麼多年的分別,再次重見,孟帥心中也很高興,父親兩個字也能順利出口了。
孟會凌道:“還好。若沒你這不省心的孽障,還能更好些。”說罷轉身進屋。
孟帥起身跟了上去,鍾少軒遲疑了一下,便先退出。
孟帥見了小樓,見裡面的裝飾也是樸拙中透着雅緻,書卷氣十足,心中讚歎。
一閃眼,看見孟會凌正在桌前泡茶,孟帥忙道:“我來。”
孟會凌道:“你會泡茶?”
孟帥道:“不會,我可以試試。”說着去接茶壺。
孟會凌打了他手一下,道:“去,別糟蹋了我的好茶葉。”說罷沏出茶來,第一遍棄去,第二遍方倒出,只倒了自己一杯,坐下道:“一轉眼你個子長高的了不少。都快比我高了。”
孟帥也不客氣,自己也倒了一杯,道:“那是,芝麻開花節節高麼。”
孟會凌手一抖,差點把茶水灑出來,氣笑道:“什麼破詞兒就瞎用?胡說八道。”緊接着慢條斯理的道:“長個子算什麼?別說人,門口的猴兒都會。要長本事纔算數。”
孟帥笑道:“我身爲您的兒子,肯定和猴子有本質的不同。”
孟會凌繃着臉哼了一聲,低頭撥着茶盅,道:“聽少軒說,你還有些長進,能和他對上幾招了?”
孟帥道:“是兄長讓着我。”
孟會凌道:“我猜也是。少軒寵着你,有三分本事要吹十分。”
孟帥不以爲意的接口道:“我也讓着他。”
孟會凌手一停,道:“你還來勁兒了?都到了我這裡,是騾子是馬,你瞞不過。若叫我看出你不用功只會吹牛,我先打斷你的腿。”
孟帥笑道:“我自然是馬……又是猴,又是馬,您幹嗎$把我往畜生上面貼?您這樣自己也不是很光彩啊。”
孟會凌瞪着他,道:“一會兒叫少軒來,先過一過招。本來還想讓你休息一日,現在看來,你活蹦亂跳的,壓都壓不住,根本用不着休息。也不知林嶺和少軒怎麼跟你處了這麼多年,若是我,一天見一次頭都疼。”
孟帥不以爲意的笑笑,他當然也是看人下菜碟兒,對鍾少軒不說,反正在林嶺前面,他可沒機會這麼貧。林嶺不吃這一套,對着冰山說出花來沒回應也無聊。倒是孟會凌,雖然板着臉,但看出來是喜歡的。
當下孟會凌再問雪山上的情況。孟帥收起玩笑,認真地回答,替林嶺再次問候孟會凌,也呈上禮物,並遞交五方輪轉的名單和安排。
這些都是公事,公事自當公辦,孟會凌道:“看來外頭的形勢很緊啊。東方咄咄逼人之勢已成。連林兄給我的信裡,都有擔心之意。”
孟帥道:“嗯。東方勢大,我去看了,別說北方,就是西北兩方加起來,恐怕也不是對手。最多聯合能夠自保。若要真正抗衡,說不定連南方都要加上。虧了一元萬法宗急功近利,得罪了乾坤四宗門,不然東中兩方聯合,剩下的就只有俯首了。”
孟會凌道:“看北方的來信,確有聯合之意。不過我卻不想。”
孟帥一怔,道:“爲什麼?”
孟會凌道:“我正在全心全意籌備一件大事,正在要緊關頭。這時不想分心,也不想對付東方,折損了實力。”
他沒說是什麼大事,孟帥能猜到一二,嘆了口氣。
孟會凌道:“你嘆什麼氣?莫非你想讓我聯合?”
孟帥道:“沒什麼。自然是以您的想法爲主。我只是可惜,連您都如此,南方更無親無故,更加難成。看來聯合只是妄想,還是各自飛便是。”
孟會凌側過身看着他,道:“你是我兒子,將來我的繼承人,自然有作決策的資格。你來說說,只站在我的角度,你覺得聯合有益麼?”
孟帥道:“有益未必,至少能減損。何況若是經營得當,大勢能成,將來這股勢力可以借出去,自然也可以借過來。比如您的大事,也未必無所助益。”
孟會凌嘆道:“想得還真好啊。”
孟帥笑道:“理想麼,當然是越遠大越好了。要說現實,現實是我連您在幹什麼都不知道,哪兒能說得出什麼腳踏實地的話來?您爲難我了。”
孟會凌哼了一聲,道:“行,說這話還有些自知之明,不算天真到家。有些事情早晚也要告訴你,便不妨都一起說了,對你也是個鞭策。時間並不寬裕,別整天不知憂愁,吃喝玩樂,你真的過得太輕鬆了。”
這時,鍾少軒進來道:“恩師,午飯好了。先用飯吧?給小弟接風洗塵。”
孟帥喜道:“好極,玩樂雖然沒有,但是吃喝總是好的。”
孟會凌瞪了他一眼,道:“吃飯就吃飯,洗什麼塵?午飯之後先試試你的本事。還是那句話,倘若叫我知道你這麼多年就練了一張嘴,看我如何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