補天道 五十九探地穴
跟着慕容佳在郭府穿行,一路上果然順順利利,並沒有收到盤查。
眼見一路家丁打扮的大漢和他們走了對臉,並沒有任何表示之後,孟帥不解道:“他們都認識你嗎?”
慕容佳道:“認得我?當然不,這又不是三小姐的地方。”穿過了一道月亮門,來到另一處院子,兩個小丫鬟路過,見了慕容佳立刻行禮道:“慕容姑娘,你回來了。”
慕容佳點點頭,等她們離開,轉頭對孟帥笑道:“看見了?這纔是認識我的。”
孟帥道:“那他們都不盤問你?”
慕容佳道:“因爲他們不認識的人多了。每一位公子小姐都有自己的長隨伴當,有的還是自己從外面招來的,要是見到一個不認識的就去問,那真就別走路了。”
孟帥道:“那要是混進了賊人,比如你我這樣逃獄出來的,豈不是查不出來了?”
慕容佳笑道:“除非你自己把自己當做賊,放着好好的路不走,非做出賊頭賊腦,鬼鬼祟祟的樣子,那才惹人注目呢。”
孟帥道:“那跟我想的不一樣啊。”
慕容佳撲哧一笑,道:“公子覺得郭家應當是什麼樣子?三步一哨,五步一崗,鐵網攔着,上上下下鐵桶一般,一隻鳥兒也飛不出?那是皇家內院,或者大帥的都督府。郭家也就是一個豪俠而已,他就是有這心,他沒這個力。就是他們家那些公子小姐,個個都有自己的秘密,要給人這麼看着,也受不了啊。”
孟帥道:“然則郭家高手如雲,總不能把那些門客弟子放着吃白飯吧?想來是把守衛放在外面了。”
慕容佳微微一撇嘴,道:“外面麼……當然比裡頭嚴了,但是要知道訣竅,也不難進,畢竟那是公家的地方,。郭家當初還有些氣象,不過自從各位公子小姐長大了之後,都往自己房裡拉私人,外面就烏煙瘴氣起來啦。除了老爺自己住的正院之外,別的地方就是真進了賊,還不知道誰來管。你要是去各家房頭的書房和私庫,倒有些森嚴氣象。”
孟帥道:“那監獄呢?”
慕容佳道:“也是一樣的。公家的牢房好進,個人的私牢難纏。剛剛咱們進的那個算是半個私牢,雖然都知道是大公子的,卻是公開的,守衛麼,也就馬馬虎虎了。咱們要去的,就是大公子最隱秘的私牢,因此算是郭家堡最難進的地方了。”
孟帥道:“倘若那裡能進去,豈不是郭家堡便能來去自如了?”
慕容佳道:“十之八九吧。除了老爺和幾位公子的臥室,基本上就是如此了。”
三人到了一處院落,顯然是郭寶茶的私宅,裡面丫頭見了慕容佳,紛紛行禮。慕容佳轉頭對巧珍道:“你去休息吧。叫廚房給送點心過來。”
慕容佳和孟帥進了院子,慕容佳再問道:“三小姐回來了沒有?”丫鬟都說沒有。
慕容佳眉頭略皺,道:“小姐到哪裡去了?我還有大事找她商量。”
孟帥突然道:“昨天郭大公子爲什麼要去那條路上設伏?他知道了你們三小姐的別院就在那裡,是不是?他會不會把三小姐一起抓了?”
慕容佳一怔,臉色沉了下來,顯然頗費籌措,道:“大公子和三小姐並沒有翻臉,斷不至於直接抓人,郭家並沒有這樣的先例。但在那條路上設伏,若說不是針對三小姐,真是誰也不信。”她擡頭看了一眼,突然暗自奇道:他怎麼知道那條路通往三小姐的別院?
孟帥心中卻道:郭大公子要抓的正點子,說不定是榮令其,然則他又怎麼知道榮令其在哪兒?難道是郭寶茶通風報信?那也不像,是了,說不定是傅金水將他引來的,至於是故意引來,還是帶着榮家的人從沙陀口逃亡時不小心引來的,那就說不定。
正想着,有小丫頭擺上酒飯點心。孟帥大喜,顧不得想別的,立刻歡然吃喝。郭家堡的酒菜果然精緻,孟帥雖不挑食,但能在餓了多時之後吃到這等美食,從內到外的滿足。
慕容佳起身道:“公子少待,我去換件衣服,取點東西。”說着翩然入內。
過了一會兒,慕容佳走了出來,換了一身厚重的衣裙,襖子外面罩的褙子,一直垂到腳面,外面還再穿戴了披風,裹得嚴嚴實實。一頭長髮紮起,盡數收入披風裡。
孟帥正在吃飯,看了她的樣子,奇道:“慕容,你不嫌重麼?啊……你衣服裡藏了東西。”
慕容佳神色微變,道:“怎麼說?”
孟帥道:“看到人穿厚重或者蓬鬆的衣服,就該想衣服裡面是不是藏着什麼,這不是常識麼?”心道:這是哪本漫畫裡說的?我也給忘了。
慕容佳半響不語,眉梢眼角微微顫抖,過了一會兒,道:“是啊,我帶了好多東西。其實……真正有本事的人,就穿着平常的衣服,身上的寶貝卻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何必刻意?只是我學藝不精罷了。”
孟帥見她臉色發白,自然明白她另有所指,但這件事既然是她的痛處,倒不好多問,反問道:“要把什麼東西藏在身上?你是玩暗器的嗎?”
慕容佳微笑搖頭,道:“我們家世代都是……公子吃完了麼,咱們一起走吧。”
兩人出了小院,一路往東走,眼見快出了郭府,突然眼前出現一大片果樹林。如今已經是深秋時節,果林中果樹大多樹葉寥落,頗有幾分肅殺。
慕容佳道:“這裡原本是大小姐的院子,果樹都是大小姐栽下的。不過後來被大公子佔了,在地下修了一個地牢。”
孟帥跺了跺腳,道:“是這裡嗎?咱們腳下?”
慕容佳笑道:“是了。咱們腳下就是一座監牢。不過那地牢修的很是隱秘,旁人就是知道有這座地牢,不知道入口在哪裡,也是枉然。不然這麼果樹,跟迷宮一樣,誰也別想在一天半日之內找出所以然來。”她轉頭笑問道:“公子你猜,入口在哪邊?”
孟帥隨手一指,道:“那邊。”
慕容佳懵住,過了一會兒,就聽孟帥問道:“怎麼,我說的不對嗎?”
慕容佳道:“公子說的……很對,然則你怎麼知道呢?”
孟帥道:“那邊有腳印。”
慕容佳低頭一看,果然見遠處土地上,有一行淡淡的腳印,通往遠處,不有愕然,道:“誰留下的?”
孟帥道:“不知道,但是很突兀吧?所以我覺得地牢口就在那邊,因爲腳印是從那裡來的。”
慕容佳道:“你怎麼知道那腳印是從地牢裡面出來的,不是往地牢去的?”
孟帥道:“簡單,你看那步頻,腳印之間的距離很大,還有隻有鞋尖點地的樣子。這不是說明那人在用輕功狂奔麼?一般會有人狂奔向地牢麼?自然是從地牢裡出來,玩命逃跑纔像話吧。”他突然一拍腦袋,道,“不得了,這不是說我要找的那個人可能跑了麼?”
慕容佳道:“很是。這果園因爲很機密,往常人來人往,都有一個專門拿笤帚的掃去各種痕跡,當然包括腳印。可是……可是今天有了腳印,難道是地牢裡逃出了犯人?那不應該呀,那種地牢都能逃出來?“
孟帥道:“那有什麼奇怪?我們能逃,別人怎麼不能逃?何況我要找的那人是個逃跑的專家,喂,還不快去看看?”說着一路沿着腳印來處追尋。
慕容佳道:“那怎麼一樣?那地牢可嚴密……”眼見孟帥一馬當先,只得在後面追去,一面追一面道:“公子不可太孟浪,要防着大公子的人!”
兩人追了片刻,就見果園深處一株果樹被連根拔起,扔在一旁,旁邊還有兩頭倒斃的狼犬。
那兩頭狼犬身形巨大,幾乎可以趕得上孟帥前世見過的藏獒,一看就兇猛非凡,慕容佳道:“這是大公子自己雜交出來的異種,兇猛毒辣,生吃人血肉,不在話下。等閒舉重境界的好手,也架不住二狗襲擊。我還特意帶了東西治他們,卻不想死在這裡。看來這裡真的出現了一場劫獄了。”
她又指了指那折斷的果樹,道:“這就是地牢口的機關,既然是被人強行打折,顯然不是大公子的人乾的。你看,洞口全露出來了,一般就算是大公子要進去,也最多開一半。”
果然,那果樹旁邊,露出一道黑幽幽的洞口,
孟帥道:“咱們進去看一眼,倘若我那人真的逃走了,倒也不用費精神了。”
慕容佳道:“公子要小心,若是襲擊發生不久,大公子可能還不知道,或許他正往這邊趕過來。若是來了,見到咱們兩個,必然將這件事誣賴在咱們身上。”她阻止孟帥下去,從袖中拿出一卷草藥,打着了火,立刻冒出了大量的白煙,孟帥近在咫尺,立刻嗆得涕淚雙流。
慕容佳將白煙草藥扔進洞中,洞中的空氣立刻不好起來,煙霧嫋嫋,卻始終沒聽到什麼聲音。過了片刻,慕容佳道:“或許裡面沒活口了,不然這裡頭淺得很,我這白煙輕易就能擴散,就是生風的高手,也不能對我這白煙沒反應。”
孟帥道:“我下去看看。你在這裡看着吧,有人來了你給我報信。”
慕容佳交給他一枚藥丸和一束草藥,道:“藥丸可以免疫,若有不對,就把這草藥扔出去,定能抵擋一時。
孟帥含住藥丸,一手持着手弩,一手拿着草藥,裝備也算高級,突然笑道:“我知道了,你是玩毒藥的。“
慕容佳微微笑道:“公子聖明燭照。”
孟帥沿着地下室的石階走了下去,但見裡面空間不大,和自己來的牢房差距十倍。最底下只有一間圓廳和麪對面兩件牢房。
中間的圓廳似乎兼職審訊室,上面掛滿了刑具、鐵鏈、枷鎖之類,牆上斑斑駁駁,似是暗紅的血跡,在地下室桌上僅有的一點油燈火光的映照下,透着分外的陰森。
然而……
暗紅的血跡比起鮮紅的血跡,衝擊力還是差了些。
孟帥一進來,目光就被一地鮮紅的血跡吸引,四條大漢倒在地上,都被割喉而死,但切口的痕跡,想必是一劍穿喉,劍法犀利狠辣。
一片死氣。
孟帥嚥了口吐沫,道:“果然走了。那正好。”突然餘光瞥到了什麼,回過頭去,只見左邊的監牢,牢門打開,但監牢的稻草上,分明還倒着一個人。
孟帥壓住心中的驚疑,將桌上那盞油燈拿起來,慢慢靠過去,但見那人趴在地上,背後插着一把利劍,顯然是被從後面一劍殺死,利劍刺得十分深入,幾乎將他釘在地下,顯然當時就死了。
因爲那人臉朝下,容貌也看不見,但身上的衣服倒有幾分眼熟。
“昭公子?”孟帥心頭一動,認了出來。
那天黑燈瞎火,孟帥連昭公子長得什麼樣子都沒看清,倒記得有一件黑色的披風,和黑夜融爲一體。
虧得勤姐還一直找他,沒想到他死在這裡……
孟帥心頭一動,暗道:原來昭公子也被關在這裡,莫非是榮令其殺的麼?他要逃離這裡,嫌昭公子礙手礙腳,因此將他殺了,又或者根本是爲了殺人滅口。
略嘆息一下昭公子死的不明不白,孟帥心中又道:“勤姐一直在找他,既然他已經死在這麼隱秘的地方,那肯定是找不到了。我何不取下他身上一件信物,到時候勤姐再來找我時,我拿給她看,告訴她這昭公子的下落,省的她沒着沒落。”想着,湊近牢房的門口,隔着鐵柵欄,往他身上抓去。
正在這時,那人輕輕一動,極其微弱的呻吟了一聲。
孟帥一怔,道:“咦,你還活着?怎麼樣了?”暗道:他還活着,看來也活不了多久,我救他不救?雖然咱們沒什麼交情,但好歹他也是條性命,見死不救也不好吧?
哪知那人身子微動,低聲呻吟道:“孟……孟帥……”
孟帥吃了一驚,沒想到這人竟能叫出自己的名字,先想到:他怎麼認得我?接着心中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忙從牢門進入,拉住他道:“榮……榮令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