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見黑暗的水面上,有一物一晃一悠,往這邊而來。雖然晃晃悠悠看來不快,但眨眼間已經從天邊晃悠到了視線之內。
看來水面上的物體,第一個想到的,當然是船,然而這時靠的近了,卻清清楚楚看到不是船,而是兩個身形,在水面上如浮萍一樣浮過來。
葉孚星一眼看去,笑道:“是無止。”
隨着一波波的水波流動,人形終於上岸。竟是一個和尚,牽着一個髒兮兮的小孩兒。那小孩兒臉上炭一樣的黑,身材瘦小的豆丁一般,看着似乎只有十來歲,只有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四處亂看,似乎還算靈活。
玉淙淙看了,不由抿嘴微笑,道:“啊喲,這倒是稀奇了。無止,你從哪裡找來這麼個泥猴兒?”
那和尚上岸,就見他腳下踩的不過是一根蘆葦,卻載着他橫穿了整個大湖。葉孚星讚道:“你這一葦渡江的輕功絕技,真有菩提谷祖師的風範。”
無止合十道:“阿彌陀佛,不敢。”他用手搭住那孩子,道,“這孩兒叫小天真,是我在路上遇到的,是好孩子,我就帶她來了。”
玉淙淙失笑道:“當真是佛渡有緣人,你在街上撞到一個,也不問身份,也不管來歷,看對上眼就帶來了。好啊,別樹一幟呢。”
衆人目光看向那小天真,當真是街上隨處可見的小乞兒一般,不知這大宗門來的和尚看上他什麼。但稍有見識的人都知道,菩提谷在七大派之中以苦修聞名,有窮有富,有僧有俗,都是一樣的專心苦修,看破紅塵,在他們眼中,只問有緣,其他一概不理。
這小乞兒是交上好運了,但要讓他和這麼多訓練有素的弟子比武,又吃大虧了。
今晚之事,真有目不暇接之感,大荒的人一下子來了四個,看樣子說不定是來滿了七個人。不知道其他幾個人又在哪裡?
無止合十道:“阿彌陀佛,小僧是不是來得最晚的?”
葉孚星搖頭道:“不是,就算不算那兩位不一定來的,還有一個妙師妹沒來……”話音剛落,只聽得有人驚道:“有光——”
天邊,一點光亮如北極星一般亮起,來得更快,在天空劃過一道亮線。衆人耳鼓中,同時響起“嗖——”的一聲。
緊接着眼前一花,一道劍光已經懸在眼前。
一個身着青衣的女郎站在一把懸在空中的劍上,雙目漠然看着衆人,整個人漠然中透着隱隱的鋒銳,就像一把深藏鞘中的寶劍。
飛劍
這就是傳說中一瞬千里,取敵首級於千里之外的飛劍和御劍術
這難道不是神仙手段?先天大師有這樣的本事麼?
若論風光,那女郎一把飛劍就將一衆大荒來人的風頭壓的點滴不剩,她好像憑空比別人高出一個世界。
衆人呆了好一會兒,纔將目光轉向她身後。
在她身後,另外站了一個少女,也是一臉漠然,嘴角隱隱下垂,她本來就是中人之姿,算不上美女,這一沉嘴角,越發顯得難以親近。
這一回,輪到唐旭奔出人羣,驚聲道:“寧兒,你怎麼在這裡?”
那少女嗯了一聲,似乎聽到唐旭的問話,但眼光悠遠,似乎看向天邊,根本不答他的問話。唐旭往前跑了幾步,離那少女丈許的地方停住,似乎有些畏縮,不敢前進。
葉孚星也露出訝異,看着兩個女子,訝道:“難得妙太清也會看上新人,我還道你打算袖手旁觀呢。這位莫不是唐旭的千金?”
衆人當然看出她必是唐家女,但沒想到她長得其貌不揚。要知道唐家可是以出美女聞名,隨便拿一個女兒出來,不說傾國傾城,至少也是百裡挑一的美人。這少女既不美貌,又不和藹,哪一點也不符合唐家女的風範。
姜期等少數聽過風聲的,不免心中暗亮——或許這就是被唐家藏起來,寄予厚望的那位最天才的天才少女了。
那青衣女郎妙太清淡淡道:“這是唐寧初,很好的孩子,有劍心。”
葉孚星恍然,點頭道:“難怪你也忍不住,有劍心的孩子,不是最適合你們洗劍谷麼?今天你算來着了。”
唐旭目光復雜的看着女兒,嘆了口氣,他這麼多年花費無數,就爲了把唐寧初送去大宗門,眼見機會近在眼前,卻沒用他的力量,他也說不上是欣慰還是失落了。眼見唐寧初一如往常,目光飄離,根本看不到自己一般,更是升起一股混合着沮喪的怒氣。
馬雲非低低道:“這真是前所未有的盛事啊。”
葉孚星道:“人來齊了,咱們不妨……”
妙太清打斷道:“來齊了?你不等冼正真了麼?”
葉孚星愕然道:“他不是隻要封印師麼?他想來獨來獨往,還來咱們這等小會做什麼?”
妙太清淡淡道:“我不知道他來於什麼,只知道他在我後面。”
葉孚星等幾個宗門弟子同時愕然,然後看向天空,卻什麼也沒看見。葉孚星拱手道:“冼師兄,你可到了?別耍小弟們了,敢請現身。”
就聽有人道:“我早到了,是你們沒看見我。”
衆人回頭,果然見一人坐在山上,且坐的位置,就是皇帝的龍椅。
那冼師兄一手拿着皇帝的點心,一手牽着一個秀美柔弱的少女,笑道:“我本來早來了,可是你們不找我,我看這個位置最寬敞,且一般人坐不得,顯得有檔次,因此坐了一坐。你別說,倒也不虧。你們要不要試一試?雖然不見得多舒服,但別的地方沒有,圖的就是一個新鮮。”
皇帝臉色沉了一沉,便飛快的改顏以對,笑道:“既然是大師親至,我又何惜這位置,儘管坐,坐上十年八年都無妨。”
那冼師兄道:“十年八年無妨?你倒是無妨,我還不得犯了痔瘡?還有什麼大師不大師的,叫我一聲風流倜儻冼公子,那纔是拍馬屁拍到了馬屁股。”
皇帝臉色一黑,葉孚星已經上前拱手,道:“冼師兄,你大駕光臨,我等都是受寵若驚,怎麼你來推薦新人麼?這小姑娘……”
那冼師兄搖手道:“我不是來送人的,我是來找人的。你們不必管我,我是來找人的。你們開大會,我開小會。我說,皇帝——”
皇帝沒想到他主動找上自己,道:“冼……公子,怎麼了?”
那冼師兄道:“你妹妹呢?我今天來接她參加我封印師的小會。”
皇帝更加不樂意,明王田景珏突然出現,已經給他很大的壓力,現在田景瑩也要從自己手裡飛走,這姓冼的還視自己爲無物,只淡淡道:“她不在,讓你白跑一趟了。”
冼師兄道:“果然麼?那你可要小心點,今天夜晚不比尋常,什麼魑魅魍魎都往外走,令妹若不在這裡,指不定就落到了哪個小鬼手裡……”
就聽有人桀桀怪笑,道:“冼正真,你說的是我?”
只見黑暗中爆開一朵黑雲,一人從中跳了出來,那黑霧依舊不散,如一個屏風一樣在他身後飄蕩。
大荒來人同時道:“陰斜花,你終於到了。”
陰斜花怪笑道:“你們都到了,我卻不到,這不是欺我泣血谷無人麼?”
衆人心中默數一到七,在場七個人,當真是大荒七大宗門齊至
而且皇帝稱他們爲大師,無人反駁,他們又以師兄弟相稱呼,可見修爲相仿,至少都是先天以上……
七大宗門,七位先天大師
這真是百年來從未有過的盛事
皇帝本來暗自盤算自己的小算盤,這時反而想得清楚了,如此大勢,自己這個皇帝也不能左右,索性放開來,大笑道:“大齊皇帝添景玉,見過諸位大荒來客,諸位千里而來,田某招待不週,當面贖罪。”
除了陰斜花和冼正真,其他人或多或少還了禮。
陰斜花卻壓根不管他說什麼,突然伸手從黑煙裡抓住一個人,往外一扔。那人飄飄忽忽,竟飄過數十丈的距離,往山上逆飛,直落在冼正真的身邊,冼正真伸手一託,將那人拖下來,安然放在身邊。
皇帝一眼看清,正是田景瑩,心中一驚,再看她落地之後,雙目睜開,雖然毫無神采,但也看得出她並沒有失去神志。
田景瑩爬起身,冼正真伸手攙扶,道:“田姑娘,你怎麼樣?”
田景瑩搖搖頭,突然揚聲叫道:“皇兄,叔祖們來不了了,你見機行事吧
皇帝愕然,失聲道:“你說老祖他們怎麼了?”
陰斜花接口道:“那老頭兒麼?他太不識時務,我教訓丨了他一下,就叫他滾了,怎麼,你還想念他?嘿嘿嘿。”怪笑了幾聲。
皇帝臉色刷的慘白,盯着陰斜花,陰斜花理也不理,道:“我說各位,你們幾個起了好大的熱鬧,裡面有沒有我這一份兒啊?”
除了葉孚星,其他人或多或少露出厭惡神色,葉孚星大概是溝通的橋樑,當下笑道:“陰師兄又帶人來,自然有你的一份兒,倘若沒人來,那就勞駕你一邊看着了。”
陰斜花再次怪笑,道:“沒我?沒我你們怎麼找出這些隱藏起來的天才來的?是我四處望風,帶出這些蘿泥,你們撿了去,倒要把我一腳踢開?知不知道飲水思源?好吧,現成的便宜你們拿走,我還就拿出點你們挖地三尺也找不到的寶貝來,上眼看好——”
他又是往黑霧裡一抓,抓出一人扔在地下,道:“這個人,你們可認識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