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一 劍拔弩已張
孟帥從大廳裡出來,跟着隊伍一直往後走。
來到廊下的時候,孟帥覺得有點奇怪,還沒反應過來,就聽旁邊一個小廝道:,“怪了。怎麼沒有人在?”
經他一提醒,孟帥恍然大悟,原來廊下一片空蕩蕩的,只見草木不見人。等着吩咐的那些搶肉吃的大漢,一個也不在了。
這可是怪了。
廊下冷風一吹,包括玫心在內的幾個人一起打了個冷戰。玫心道:“這個……可有點不對了。”
一個小廝弱聲道:“莫非是……是有鬼?”
玫心大怒,道:“有鬼?有你的大頭鬼,老爺在裡面,有他鎮着,哪有鬼怪可以近身?去,看什麼看,咱們去武庫。”最後一句話卻是強撐着喊出來的。
孟帥心中一動,暗道:莫非是王和勝搞的鬼?
走出廳房,就見後院裡兩排人影,黑黢黢的看不清楚。玫心站在最前面,沒反應過來,尖叫道:“有鬼啊!”腳下一個踉蹌,差點跌倒。
就聽有人訕笑道:“玫大姐,什麼鬼啊?”
衆人定睛一看,原來那兩排不是外人,正是原來在廊下等候的雜役們。這時候整整齊齊排列兩排,一排是男僕雜役,一排是丫鬟。那些家丁身材不矮,又站在背光處,排成一段高大黑影,乍一看確實嚇人一跳。
玫心臉紅過耳,她在府中地位不低,平時一向瞧不起這些家丁,今日卻出了這麼大一個醜,頓時羞得想找個地縫鑽進去,跺腳道:“要死,要死!鐵四,你們幾個杵在這裡幹什麼?還不去廊下聽喝,小心我告訴管事,打斷你們的狗腿!”
那鐵四哭喪着臉道:“玫心姐姐,可不是我們要嚇唬你。是管事把我們召集起來的。”
玫心一怔,道:“管事的召集你們?你可別蒙我。他召集你們做什麼?”
那鐵四道:“我們也不知道啊。他們就是把我們召集起來,對着花名冊唸了一遍名字,還對着每個人的臉看了一遍,然後就吩咐所有人都站在原地,決不許走動一步。等他老人家回來,才許走動。”
玫心聽了萬分不解,道:“是穆管事的命令嗎?這是什麼道理?你們不許走動便罷了,倘若庭中有吩咐,那怎麼辦?”
那鐵四道:“我也奇怪來着。但穆管事叫我們別多嘴,只管在這兒站着。”
玫心道:“奇怪,奇怪。”她雖然是有面子的大丫鬟,但穆管事的地位比她只高不低,她也無法置喙,只道:“你們站着去吧。”領着小廝們往武庫走去。
孟帥心裡雪亮,暗道:果然是對着花名冊一個個查過去,來得好快。不知是以廳堂爲中心,從內往外查,還是從外往內查?還是按照其他順序,或者壓根兒就沒順序的亂查?
從他私心裡,當然是希望對方從中心往外查,因爲那說明盤查還在繼續,如果最後查中心,連中心都被篩查過了,那說明盤查已經到了尾聲,留給他的時間就不多了。
他還需要時間。不需要太多,只需要這一段路。
就是他從大廳出去,到了武庫的一段路,他需要這一段路上平平安安的,不出現變故。
只要到了武庫,只要進了武庫的門,他就進入了自己設計的逃脫之路,到時候不管最終能不能逃脫,總是有個計劃在,不至於如現在,寄希望於運氣。
他的運氣,好像一直還不錯。
一路無驚無險的到了武庫門口,但見侍衛們照常值班,並沒有如前面那些大漢一樣站成一排,就知道這武庫畢竟是唐府重地,唐旭不可能放手任由王和勝胡折騰。
驗過了令牌,那武庫的大門再次打開,孟帥他們魚貫而入。
腳下踏上了武庫的地磚,孟帥懸着的心才放下,這裡是一個比較安全的空間了。只是現在又面臨另外一個問題——那個該死的蛤蟆到了沒有?
如果蛤蟆到了,那就好了,就可以直接往下面進行了。可惜世事不能盡如人意。
豎起耳朵聽着武庫中的聲音,但聽見一片死寂。
刀劍無言,自是不能出聲的。
看來丫果然還沒到。
也是自己佈置的任務強人所難,以蛤蟆那點實力,能不能完成也在未知之數,就不要要求什麼準時了。雖然那蛤蟆一直吹噓自己在世界樹下飽吸靈氣,實力暴漲,比自己有過之而無不及,但蛤蟆那張大嘴如何能信,孟帥只是姑妄聽之而已。
但這時候,他是真心祈禱那蛤蟆的實力有他說的那麼強,至少強到了足夠完成任務。
嘗試着和蛤蟆心靈溝通一下,如果能溝通上,說明它離得不遠,也就是完成任務大有希望,那就還保留這條線,如果溝通不上,他就要做另一手準備了。
“喂……喂……”他在腦海中這麼呼叫着,之所以這麼呼叫,還是前世講電話的習慣沒有糾正過來。
“喂個屁啊!”那蛤蟆的聲音突兀的響了起來,“我特麼正捨命給你完成任務,你不會客氣一點兒?”
孟帥略鬆了一口氣,暗中道:“怎麼樣,還順利麼?”
那蛤蟆道:“我正加班加點……沒工夫跟你瞎扯,十分鐘,你再等上十分鐘。十分鐘之後在那地方見,我一叫你你就出來。不出來的話,或早或晚,都是你的不是,不關我事的了。”說着聲音沉下去,再無聲息。
孟帥心情鬆快多了,任務已經從九死一生的二號計劃變成了多拖上十分鐘而已。
環顧一看,衆人已經將長劍各自放回架子,按照正常流程,他們應該各自退出,任務就完成了。別說十分鐘,連十秒鐘都未必用得到。尋常人就算故意磨蹭,也磨蹭不出一分鐘,而且他們的身份是下人,稍不注意,就要遭斥責,被人直接轟出去。
不過在孟帥看來,這等小事還真不用什麼特別的計謀,就用最簡單的那一招……
手指輕輕一振,一枚銅板落入手心,順着手指的方向落地,孟帥腳尖一勾,猛地將銅板踢了出去。
嘩啦——嘩啦啦——砰!砰!砰!
對面的架子突然倒下,架子上擺着的刀劍掉了一地,滿地刀光耀眼生花。
武庫的架子擺的密密麻麻,一個架子倒了,登時引起了連鎖反應,整個一大排櫃子如多米諾骨牌一樣往下倒,架子上的兵刃,刀也好,劍也好,大槍也好,鐵棍也好,都嘩啦——啦的往地下掉,滾得滿地都是。
“啊——”玫心發出了失聲的尖叫。
大廳中,熱烈的氣氛在繼續,中間歌舞還在繼續,衆人都離開位置,互相敬酒,互相寒暄。這時候纔是拉關係的時候。雖然私密的話不可能在這種場合下說出口,但各人私下裡埋下印子,往後再好相見也是常事。當然本來就不對付的趁此機會互相諷刺也是有的。
中山王地位特殊,雖然也下座交際,但只有別人敬他的酒,他不會敬別人的酒。只是這一圈被敬下來,也自頭暈。他也不怎麼會交際,比不上這些老油條,腳步微晃回到座位上,喝了一杯茶,略感清醒,問左右道:“何復呢?怎麼還沒回來?”
旁邊人道:“回王爺,他剛剛回來了,就是受不了酒氣,坐到角落裡去了。”
中山王道:“他倒是清閒,真令人羨慕……”
正在這時,只聽得擊掌聲音響起,王和勝不知何時已經站到了場中心,把舞姬趕到了一邊,道:“諸位,稍微靜一靜,我說兩句。”
唐旭正在和馬雲非交談,聽到王和勝這麼一說,先是一愣,緊接着想起一事,臉色頓變,走上前來道:“且慢——王兄,怎麼現在就說?這不是打擾了大家的興致麼?”
王和勝搖頭道:“酒宴的興致固然要緊,難道我的大事就不要緊麼?剛剛我的士卒稟報,府中的下人對過一遍,沒有發現可疑人物。雖然說那小子也可能藏在某個無人的角落裡,但大模大樣站在燈光下的可能性更高。”
唐旭被他說得直憋氣,但事已至此,他都把開場白說了,自己就算強行阻止,這宴會也停下來了,索性由他去,只甩下一句:“你好自爲之。”
王和勝道:“王爺,諸位同僚,賢侄賢侄女,不瞞各位說,我今天來,並不是專門爲了吃酒的,而是另有要事,且是公務。”
在場的都是人精,早就有人看出他來的突兀,都猜到他另有所圖,只是一直不說,這時聽了各懷心事,卻誰也沒有詢問。
王和勝見衆人沉默,知道他們都不是省油的燈,玩心眼自己這個丘八爺未必是對手,索性敞開了說道:“我來這裡,是爲了捉拿一個朝廷要犯。那要犯很是狠毒狡猾,逃入了唐府之中。剛剛我已經把外面搜了一遍,並不見他人影。恐怕他是喬裝改扮,混入了大廳,利用諸位貴賓做了障眼法。”
中山王淡淡道:,“那麼你要怎樣?”
王和勝道:“請恕臣無禮,但爲了殿下的千金之體,也爲了諸位的身家安全,絕不能讓這等小人有可乘之機。因此我建議,要在各位身邊搜上一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