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沒有多長時間。周陽就來到了那座蘭若寺。
這是一座佔地數百畝的古剎。寺廟裡空曠幽靜。一掃都市的喧譁熱鬧。周陽目測了一下。這裡僅僅禪房就有上百間。但是偌大的寺廟竟然沒有一絲的生氣。顯然是不久之前的暗殺事件影響了周圍的香客。導致本來香火旺盛的千年古剎。竟然變得人跡罕至。
至於廟裡的僧衆。自然被寧氏家族臨時轉移到其他地方了。這裡即將成爲除妖的戰場。自然不再適合僧衆居住。
周陽在這裡轉了足足三個時辰。終於欣賞完了所有的景色。便擡腿回到自己精心挑選的那間禪房。
可是。在他回去的路上。卻到了一個穿着一身火紅鎧甲的粗豪漢子正在那裡練劍。不由得癡了。拍手讚道：“好劍法。”
那個粗豪漢子則冷漠地了他一眼。繼續自顧自地練劍。
過了大約一個時辰。這粗豪漢子總算練完了劍。周陽走上前去。抱拳說道：“在下寧採臣。望縣本地人。見豪士氣度不凡。劍術高超。料定必是異人。不知尊姓大名。”
粗豪漢子淡淡的應了一聲：“燕赤霞。”
“原來是燕兄。久仰久仰。”
“小兄弟。此處有妖氣。不可久留。你還是速速離去爲好。”
“呵呵。此話已經有人說過了。死生有命。富貴在天。說不準小弟還能有一場豔遇呢。”
“死在臨頭。尚在胡言亂語。可笑。可笑。”
周陽着“燕赤霞”離去的身影。心中充滿了佩服。如此一個熱情火辣的小丫頭。竟然把戲演的如此生動逼真。真是不服不行。
周陽搖了搖頭。輕輕回到了自己的禪房。
這時天色已黑。周陽輕手輕腳的點上燈燭。從行李中取出了一部《論語》。裝模作樣的大聲誦讀起來。
“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
……
過了沒有多長時間。周陽就聽到窗外格格一聲嬌笑。一道柔媚的聲音傳來：“子曰：人而不仁。如禮何。人而不仁。如樂何。現在有人站在外門外。不開門納客。可算得仁。有朋自遠方來而不見。君可樂乎。”
周陽肅容說道：“原來有客要來。待小生開門納客。喜迎貴賓。”
說完之後。周陽就“吱呀”一聲拉開了房門。
雖然早已有所準備。當週陽到白天所見的那個女鬼時。還是忍不住心中一蕩：此女白衣勝雪。長袖飄飄。宛如天宮仙女。更兼詩朗朗。不絕於口。隱然透出一股卷氣。而面容則比白日顯得更加嬌媚。
周陽不禁直了眼睛。回味良久之後。輕輕說道：“再見姑娘。真是緣分匪淺。”
女鬼則嬌笑道：“公子見過小女子。此事可真是奇怪了。怎的小女子竟然全然不記得了。”
“啊。這個。在下今天午時在寺院西南三十里處見到姑娘。當時姑娘着一身紅衣。對小生良言相勸。奈何小生不聽。姑娘急匆匆離去。不知姑娘可否想了起來。”
女鬼聞言一怔。隨即笑道：“嘻嘻。你說今天正午在寺院前三十里處見到小女子。這事可倒奇了。小女子是今天傍晚時分從寺院西北趕來。剛剛用過晚飯。見附近竟然有人挑燈夜讀。忍不住好奇。前來而已。今天正午小女子正在西北百里開外。怎麼可能見到公子。想必是公子認錯人了。”
這個女子一邊賠笑。一邊暗暗想道：“沒想到這個生的記憶力這麼好。我今天正午故意改變了摸樣。還是被他指認了出來。來這次一定會引起姥姥她們的懷疑了。這真是。唉。人家好心向你通風報信。你不僅不聽良言相勸。反而執意要來。既然你要來了。我也沒有辦法。自然要執行命令。可是沒想到你竟然又把我認了出來。來今天不取你精血。是無法去掉姥姥的疑心了。可是我從不枉殺好人。又如何能對你下手呢。”
女鬼猶豫再三。終於決定對這個男子進行考驗：“如果此人真的貪財好色。殺也不足惜。如果真是一個正人君子。那就想辦法保全他的性命。至於姥姥那裡。嗯。她平素疼我。應該不會怪罪的。”
周陽見對方這樣說。也恍然的說道：“在下今天所見女子其實和姑娘有些不一樣。只是在下竟感覺到姑娘與今天所見那位姑娘在氣質上如此相似。這才認錯。十分抱歉。只是沒有想到這時間竟然還有與姑娘如此相似之人。這真是天地造化。無奇不有啊。”
“是嗎。沒想到這世上還有與小女子相似之人。這可真是少見呀。”
“是啊。像姑娘這等容貌。應該是世間獨一無二的。沒想到這世界上竟有相似之人。真是奇怪呀。對了。在下名叫寧採臣。是望縣本地人。不知姑娘……”
“小女子名叫聶小倩。乾州大陸華縣人。今日與寧兄一見如故。相見恨晚。欲同寧兄秉燭夜談。不知可否方便。”
“呵呵。在下孑然一身。倒也無所謂。只是姑娘你深更半夜獨自跑到男人房間。而且還通宵達旦。徹夜不歸。於姑娘清譽恐怕有損。”
“這倒沒關係。小女子是和幾個貼身丫鬟到這裡上香來了。沒有人會亂說的。”
“那既然這樣。在下也只能從命了。”周陽的聲音裡透出歡喜。不由忘情地牽住了聶小倩的玉手。
聶小倩則俏臉一紅。輕輕抽回了玉手。嗔道：“公子。不要這樣。”
“哦。呵呵。在下失禮了。”
周陽一邊道歉。一邊放手。意甚尷尬。
接下來周陽就開始象徵性的與聶小倩探討起了詩文。
其實周陽哪裡懂得什麼詩文呀。這都是他在寧氏家族的藏室中臨陣磨槍。囫圇吞棗記住的一些東西。靠着牽強附會和一知半解。勉強應付了過去。
聶小倩則笑着一一糾正他的錯誤。這讓周陽鬧了個大紅臉。這次倒不是假裝的。而是真心慚愧：“作爲一個堂堂大男人。竟然還沒有一個鬼族懂得多。詩文雖然是世俗的東西。可畢竟是人類世界所有啊。如果說聶小倩也不懂。他倒覺得沒什麼。可是偏偏人家能夠把一切都講得頭頭是道。”
“這特麼的怎麼回事。難道鬼族都開始苦讀詩了。”
雖然對此女懷有戒心。周陽卻絲毫沒有錯過這次向對方學習詩的機會。畢竟。這也是一門學問呀。而且周陽還從裡面受益匪淺。與自己的修行相互印證之後。竟然還找到了一絲的靈感。
甚至連帶着。對聶小倩都有一些惺惺相惜的感覺了。
這樣的日子悄無聲息的流逝了過去。很快。雞叫的聲音就傳來了。
聶小倩聽到雞叫聲。不禁一驚：“自己今天是奉命殺人的。沒想到竟然爲這個數聲講起了詩。”不由得柔腸百結。想起了在幼年母親教授自己苦讀詩的情景。
這樣一想。這顆殺人的心也淡了。她輕輕嘆了一口氣。取出一錠黃金。說道：“天亮了。小女子也該回去了。這是一點小禮物。權當公子讀的資費。還請收下。”
周陽笑道：“在下與姑娘一見如故。這樣的阿堵俗物。要他作甚。”說完之後。直接把那錠黃金拋還給了聶小倩。恭敬說道：“聽姑娘講了一夜詩。小生所獲匪淺。來日必當回報。”
“公子客氣了。”聶小倩還了一禮。就飄然離去。
“唉。這丫頭還是不忍下手啊。來那些殺人者除了她之外。肯定是另有其人。希望她沒有作惡。這樣還有一線生機。否則的話。即便是你有講解詩之德。恐怕我也不能饒恕於你。”
聶小倩也幽幽嘆了一口氣。她真沒有想到這個似迂腐的生竟然如此豁達。連黃金都不在眼中。不由想道：“難道此人苦讀詩。真是爲了施展一腔抱負。我是不是該幫他一把。”
可是在她一掩住屋門。立刻神色大變。原來那位妖豔婦人和手下的十幾名年輕女子全都悄悄來到了她的房中。
聶小倩連忙恭敬行禮道：“小倩拜見姥姥。沒有想到姥姥竟然親自駕臨此處。小倩有失遠迎。請姥姥恕罪。”
“小倩。姥姥託你所做之事如何了。”妖豔婦人面沉如水。望着聶小倩緩緩說道。
“回稟姥姥。此人生性正直。守禮懂法。小倩與之共處一室。整整一晚上。他都不曾碰的小倩一下。所贈之物。也沒有收下。小倩無奈。只好返回。”
“哼。小倩。姥姥早就告訴你。不要搞什麼禮法。人類都是虛僞的。即便是遵守禮法的。也是一些沽名釣譽之徒。像這些傢伙。殺了沒什麼可惜的。更何況。人類與我們鬼族勢不兩立。就算是他真的恪守禮法。我們也該殺。而且更該殺。因爲。殺死一個這樣的人。就是他們人類的損失。也是我們的勝利。”
“不。姥姥。小倩曾經立誓。絕不濫殺一個好人。還請姥姥諒解。”聶小倩輕咬嘴脣。堅定的說道。
“小倩。你連姥姥的話都不聽了。”妖豔婦人的面色一變。沉聲喝道。
“請恕小倩不能從命。”
“你。你好大膽。”妖豔婦人一聲冷哼。啪的一聲打在了聶小倩的臉上。
“姥姥。孩兒魅姬有下情稟報。”一個藍色衣裝的女鬼忽然走上前。輕聲說道。
“哦。有什麼事。”
“是。姥姥。據孩兒所知。小倩昨天正午時分曾經見過那寧採臣一面。還弄出了一地紙錢和一股陰風。企圖讓那人類知難而退。結果那人類不知爲什麼沒有退走。所以孩兒懷疑聶小倩和那人類早有私情。根本沒有把黃金送給那人類。至於是不是親近於她。那恐怕也只有她能知道。孩兒懷疑。就算那人類親近於她。恐怕她也不捨得下手吸取那人類精血。”
“小倩。可有此事。”妖豔婦人面如冰霜。狠狠問道。
“姥姥。錯不了。與那人類見面之事是她昨天親口對孩兒所說……”
“我沒問你。小倩。我要你親口說。”妖豔婦人打斷魅姬的話。冷冷說道。
魅姬則怨毒的了聶小倩一眼。不再說話。
“回稟姥姥。孩兒昨天確實見了他一眼。”聶小倩嘆了一口氣。輕輕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