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周, 他跟她冷戰了一個周。
他沒有跟她計較逃跑,卻是採取她以前的三不政策,她總算是知道他的心情了。
她在掙扎了一個晚上之後, 第二天中午做了便當, 她需要和他好好談一談。
要進林氏的時候, 她接到林母的電話。她猶豫了, 不知道要不要按掉, 就被林母叫住了,她一直在對面的街上。
她們坐到了艾白經常午飯的餐廳,林母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她才斷斷續續地知道,他們需要的股東名單是因爲要知道恆遠公司的持股人。
“恆遠……”她念着這個名字, 眼眶漸漸潮溼, 原來她早就知道了答案。
恆遠是父親送給母親的那個小工廠, 持股人根本就是林鈞自己啊。
林母在對面罵着林鈞的壞話,因爲哈爾濱之行不過是個幌子, 樊總根本就是和林鈞串通好騙羅仁新的。饒是這樣,艾白也再忍受不了林母的詆譭,“不要這樣說他,你的股份他一分都沒有拿,他現在能成董事長是他自己的本事!”
林母被她唬住, 呆呆地看着她, 怒氣漸漸上升, “我早知道你們是真要結婚, 不然那林鈞怎麼會那樣求老爺子, 你和林鈞纔是串通好的!我真是看錯你,我兒子也看錯了你, 以後不要再叫我伯母,我受不起!”
說完她拎起包就走,瓷杯被她的包帶子掃到,啪地一聲,她的心涌起千百般滋味,林鈞,除了這個名字,她再也想不起其他。
這個傻瓜,傻瓜,傻瓜!
一個冒牌的未婚妻,怎麼值得他做這麼多!
她在餐廳又坐了很久,恍然想起李青兒在她上飛機時尋着機會和她說的話。
“我大概知道了你不情願,但你如果還是一個女人的話,就請好好看他的眼神,只消認真好好看一次,你就會知道自己有多幸運,他早已認定你是他的女人,他那樣驕傲的人,你不會知道他竟然跟我說要對你禮貌,所以我會對你好的,但是你若膽敢做任何背叛他的事,我會跟你拼命,你最好想都別想!”
午飯已經涼掉,她出來的時候把它順手扔到垃圾桶裡,因爲裡面的鹽被她壞心地加了很多。林氏她已經是來過無數次了,來了人事部,大家都熱情地問候她,寒暄了一陣子,她注意到任曉一人坐在辦公桌,她心裡也有歉意,想過去打招呼又作罷。
一路上了頂樓,周睿臨懶懶地看她一眼,比之以前更淡漠了,她訕訕一笑,也不好說什麼,剛想要推門進去,就聽到周睿臨對她說,“老闆正在開會,請去會客廳等待。”
她放下門搭上的手,她當然知道會客廳在哪裡,可是那裡充斥的是她一生的噩夢,她笑了一下,“我就在這等着行嗎?”
他盯着她,輕輕搖了頭。
她擡步往會客廳走,這裡還是以前的樣子,她又坐在了那個座位上,那個暴風雨的夜晚,她瑟瑟發抖,以爲是抓住了機會,結果是通往煉獄。
其實,他未嘗不是一個好情人。她摸着良心講,他對她也是仁至義盡的,只是她一直過不去心裡的坎,說白了,是做了□□還要立牌坊,總覺得他是強迫了她。
外面的陽光從窗戶裡透過來,她把手對着,眼睛眯着看指縫的光,眼睛酸澀又飽脹,她好像傷害過他很多次。兒時的惡作劇,少女時的誣陷,成年後的口不擇言,她是隻刺蝟,只針對他。
這個冬日裡的正午,她知道了很多事,想清楚了很多事,她原本是要把問題說開,做好了要魚死網破,現下不準備這麼做了。
門開了,她熟悉的身影向她走來,他的神情依舊是嚴肅,黑髮黑眸,以往他像地獄的使者,沒有表情沒有心,但她已經莫名覺得安心,鼻子酸酸的,他們已經一個周沒有見面。
她走過去幫他打領帶,她早就想這麼做了,手指觸到他領口邊的毛衣,癢癢的,撓得她心裡情緒涌動,貌似柔情。
“你又想幹嘛?”
他皺着眉,不解於她的舉動,“她讓你求我?”
她搖頭,“林母的事我之前真的不知,我來是想跟你講和的。”
他的瞳孔瞬間緊了,盯着她,不放過她的表情,可她用一種近乎溫柔的神情看着他,他可以聽見腳步落在雪地的聲音,她穿着紅靴子奔在他心上,他只要擁抱她,只要夠一夠,就能碰到她。
“你又耍什麼花樣?”他的聲音裡有疲憊,她聽在耳裡,疼在心裡,他對於她已經幾乎沒有信任可言了,也是,他有前車之鑑,如何信她?
她的手指緩慢離開他的衣領,像是電影拉出的慢動作,他下意識地就抓住了,“這麼快就放棄?”
她驚喜地擡頭看他,他疲憊地扯出一抹笑來,陽光卻是雀躍的,斑駁地灑在他的臉上,他的睫毛近乎透明,神情也近乎是溫暖的,其實在來這之前,他早就想好要放手。
她的逃走讓他知道他終究留不住她,等到時期一到,她還是會走,他就算再用卑劣的手段,他也過不去自己的心,他怎麼可以再次傷害她呢?
她想要的無非是自由,是離開,儘管一想到,胸口就空落落,但他不想他們的最後落得太悲慘,至少不是現在這樣的。
其實,最後的最後,他還是氣她不愛他,可他從來就知道她不愛他。
她的脣輕輕地覆上他的,帶着一點顫抖,一點矜持,他的手插在口袋裡,接受她示好的吻,她的脣是乾燥的,也是柔軟的,她的顫抖讓他心悸,她的生澀又讓他淪陷。
他伸出手抱住她的腰,她的髮絲擦過他的臉,不管她是出於何種目的,他又再一次心軟了。當他親耳聽到她在林母面前的痛哭,當她毫無顧忌地在想念另一個男人時,他憤怒心傷,然而在酒店,他半醉半醒,還是狠不下心要了她,因爲在這件事還沒有戳穿之前,他還念着一點希望,希望她下不來手,希望她有一絲地考慮他。現在他們這般境況,他的恨都落在她身上,但她的每一次眼淚都砸在他眼裡,疼痛更是百倍,他除了對她心軟,他還能做什麼?
她的主動,他只能心念感激,默默接受。
在愛情裡,最愛的那一個,也是最委屈。
晚上,他和睿臨喝酒,推掉了公司的所有工作,公司已經是他一個人的了,但他依然得不到他真正要的。
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夜裡一點,玄關的燈光亮起,他換好鞋直接往樓上走,沒有開燈,所以在他看到那個黑影時驚訝了。
她竟然坐在樓梯口等他,可她又是個小迷糊,已經睡着了。他彎身把她抱在懷裡,這幾天的功夫,她又瘦了,在外面養的那點肉都掉光了。他努力回想了一下中午的事,難道他漏掉了什麼重要的約定,可是結果是沒有。
他看向懷裡的小人,嘴角不自覺地向上,有一個人等自己,真的很好。
把她放到牀上,他轉身欲走,手卻被抓住,他回首,原來她已經醒了。
“不要走,留下來。”
六個字經過蝴蝶效應在他的心裡翻滾着,“艾白,你有時候到底在想什麼,我真的不清楚。”
她的手覆上他的,眼睛裡似乎有淚花,她哽咽着說,“我也不清楚你的……”不清楚你爲什麼爲我做這麼多,不清楚你強要我留在身邊的目的,不清楚我對你的價值在哪裡?儘管不清楚的很多,她唯一清楚,她現在已經愛上他,並且準備對他好來回報他。
“你知道什麼了?”他試探性地問她,他的愛那麼深,以前他不介意讓她發現,可是經過背叛,他不能讓她知道,不然她會用他的愛威脅他,讓他遍體鱗傷。
她伸出雙臂抱住他,“我什麼都不知道,你不告訴我我就什麼都不知道,我只想在離別來臨之前,好好跟你相處,在別人眼裡,我們還是未婚夫妻,我會好好扮演的。”
“好好扮演?”他重複了一遍,繼而笑了,“既然演了就做全套!”他的吻落在她的頭髮上,一個又一個,她被弄得癢了,儘管不是很想,還是打算配合他,結果他又說,“睡覺!”
說完他翻上牀,從後面抱着她,倒頭就要睡。
她的肩膀動了動,他沒有反應,她嘴角含笑,有一種破冰的喜悅從心底裡生出來,“你爲什麼那麼喜歡從後面抱我?”
他沒有做聲,好像已經睡熟了,她回首看了一眼,他的眼睛緊閉,她輕輕抿脣,有甜蜜化開,她尋了個舒服的位置,陷入了夢鄉。
身後的林鈞睜開眼,看着她黑黑的後腦勺,眼神裡有暗潮涌動……
他喜歡從身後抱她,只是因爲這樣他便能看不見她痛苦的表情,相對地,她也看不見他的深情……
他就能妄想以爲他能永遠守護到她。
還是會分離的,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