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歲月變的粘稠,青春已經乏味,小佛突然懷念起以前那普通而平凡的日子來,每日裡帶上一塊玉米餅子,兩根大蔥,還有一塊老鹹菜,慢慢走在熟悉的街巷裡,天上或是飄着飛舞的雪花,或是落着繽紛的小雨,如果是個晴天,擡起頭,看看天空悠然飄過的白雲,吹着涼爽的小風,平靜的心裡波瀾不驚,沒有太多的奢望,也不負有太多的責任,日子過的雖然平淡如水,卻進退有序,也許,那樣的日子才適合自己。
看看身後豪華別緻的天帝行宮,裡面有自己的紅粉佳人,仙子妖姬,雖然讓天下人仰慕,卻也有些許的煩惱憂愁,當自己真的達到無慾無求的境界時,世界卻並未因此增添滿滿的幸福,繁華的豔麗外衣下是一顆仍然寂寞的浪子之心,從不甘於平淡卻嚮往平淡,從不厭棄奢華卻總想逃避,也許,是時候出去走走了,天庭已經建立了新的契約新政,站在宇宙的最高處也無懈可擊的完美仙規也已正常運行,有、或沒有自己這個天帝,已然沒有BUG,正如自己悄悄的來,也可以悄悄的走,設定一個精確的時間,完全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覺,何必一個人站在這兒孤芳自賞,只要一個縱身,便可以溶入一個全新的人生。
無需道別,亦無需回首,小佛放下身上所有的包袱,穿着一件以前洗的發白的普通衣衫,一個虛影,消失在仙山崖頂,等待他的,是一種平凡而充滿挑戰的人生。
再次出現,是在一間破敗的出租屋裡,一個人,一張簡單的鋼絲牀,還有一把電水壺,就是他全部的家當,手時拿着一把磨的毛邊的蒲扇,在熱的身上汗如雨下的門前,看着街上穿着褲頭背心的叔叔大爺,眼中閃過一絲熱切。
這纔是他熟悉的一切,牆角有些臭味的公廁,街角賣着花邊小報的書亭,還有那嘲笑打鬧的孩子,這一切,都構成了一副懷舊的畫面,在他的腦中不停地重合,錯落。
此時正是傍晚時分,天邊的晚霞燒紅的半個天空,時隱時現的夕陽發出暖暖的餘暉,略有些渾濁的空氣中傳來炸肉串的濃香,看着不遠處街角小吃鋪外光着膀子吃的滿頭大汗的胖子,小佛心中蕩起微波,這纔是爺們呆的地方,找個皮實的工作,泡個還算過得去的馬子,買一輛足夠破的自行車,馱着她去看夕陽,哼着何勇的《垃圾場》,晃悠着鑽進屋裡,躺在咯吱咯吱響的鋼絲牀上,不理那些亂飛亂叮的花蚊子,慢慢進入了夢鄉。
這地方雖然破,但卻是整個昌宜市最繁華的中心地帶,因爲面臨拆遷,鄰居們走的走,搬的搬,在拆遷之前,大多的宅院都出租給了外地來打工的民工,小佛也是這打工一族的成員,爲了徹底體驗一把羣衆生活,小佛給自己定的調調就是一窮二白的老實人,除了有一把蠻力和從小練就的家傳武藝,別的,全靠自己的雙手雙腳來自行獲取,而且還小小地發了一點毒誓,除非遇見不可抗力的十二級地震,再就是無力迴天的泥石流,打死也不使用異能。
“二子,**來昌宜幾天了,也不找個活幹,整天站在這街上看美女,想娶媳婦想瘋了吧,沒這個,街頭賣菜的老大媽也不會跟你。”剛認識兩天的夥計韓秋雨穿着個黃膠鞋,腰裡彆着個工具包,伸手捻着兩根手指,一臉壞笑地比劃着。
“我說秋雨?你名起的挺有文化,怎麼整日裡給你修那臭腳丫子,離我遠點,這街上要有美女,那街角的黃大媽就是天仙了,如果你指的是這裡高於五十低於七十的年輕婦女的話。”小佛也不閒着,沒事逗個趣也未嘗不是個輕鬆愜意的樂事。
“行啊,說出來還一套一套的,就你這嘴,上新聞聯播都夠格了,俺可說不過你,修臭腳丫子那可是技術活,你想給有家修,人家還怕你把人家腳指甲給撥了,咱這一月工資少說八百,好的時候賺個千把跟玩似的,哪象你,整天吃那街角的玉米餅子,五毛錢一個,還啃的跟吃豬蹄一樣,大蔥都是偷的前面地裡的,還跟我瞎貧,有這功夫,找個活計,賺點小錢,請哥們吃上兩串羊肉串纔是正辦。”說完,也不理小佛,徑自跑了。
小佛想想也是,來這也有幾天了,這整天吃玉米餅子就大蔥,剛開始新鮮,可吃不過三頓,這嘴裡就淡出鳥來了,是時候出去找份零工做做了。
穿上那件還算板正的工作服,這是從垃圾堆裡拾來的,上面還印着大成米業的廣告,不過,還算完整,小佛洗了洗,穿在身上,伊然一個標準的城市民工,攏了攏已經有些過長的頭髮,往離出租屋不太遠的勞務市場走去,今兒就有一場勞務市場推介會,憑咱這玉樹臨風的模樣,找個小時工、洗碗工、服務員的工作估計還不成問題。
推介會也是街道辦事處的阿姨大叔們爲這些進城務工的民工特別推出的一項惠民活動,經過多方協調,逐級推銷,倒真有幾家企業派了人過來,這大城市已經不比從前,進城務工的民工越來越少,在城裡賺這仨瓜倆棗還不夠人家城裡人下頓館子的錢多,回家種地也是不愁吃喝,越來越多的民工都回鄉種地娶媳婦去了,這大熱天的,能來找活的民工還不如招工的工作人員多。
“這位兄弟,找活不,我們是清和米粉料理連鎖店的招工簡章,看小兄弟長的不錯,至少是念過初中的文化人吧,到我們這店來吧,一天工作六個小時,月工資800,中午管飯,待遇不錯哦。”一個長的白白淨淨的中年男子,遞給小佛一張招工簡章,一臉期望地看着他。
小佛掃了兩眼,這家單位還算不錯,在全國開了六十多家連鎖店了,不過,這800元的工資,就是僱個看大門的老頭也不算多,還要端盤子洗碗的,不夠地道。
“大叔,現在吃碗泡麪都三塊五六了,咱一天就得吃六袋泡麪,一個月也有180袋,乘以三塊五,就是630,房租200,你這不夠呀。”小佛順手把簡章折了起來,放在上衣兜裡,跟這位大叔打了個招呼,往下一家走去。
“朋友,寶島洗浴城招保安,要求初中文化,會點武術,一天站場十二小時,月工資一千二,有興趣麼。”一個長着小鬍子流裡流氣的小青年指了指桌子前的木板,招個保安,還畫個大美女,酥胸半露的,看着就噁心,小佛擺了擺頭,立即離開。
看了幾家招式的,都是一些不入流的行當,小佛不禁有些失望,看見前面幾個民工正在指指點點地聊着什麼,小佛好奇地湊上前去,眼前一亮,只見一氣質美女正一臉緋紅地拿着幾張宣傳紙,不知所措地解釋着什麼。
“妹子,你們招的這工這不是糟蹋人麼,光着屁股讓你們畫俺們身子,俺可都是剛剛的童蛋子,你能保證俺的隱私權麼,要是掛在街上讓人認出來,俺這臉可沒處擱了。”一膠東民工正一臉即墨腔地打着哈哈。
“這位先生,我們藝校畫的是人體藝術作品,展示的人體肌肉的美感和你們陽剛的氣質,就是掛在大街上,人們感到的也是藝術的魅力。”聲音可真好聽,而且那一身牛仔服再加上一些特別塗抹的油彩,配上姣好的臉蛋和苗條的身材,給小佛的感覺特別的清新。
“美女,畫畫的時候俺那裡能不能蓋一塊抹布,展示肌肉可以,非得脫的精光才能畫畫麼?”又是那個膠東民工。
“當然不可以,我們的藝術講究的是完美呈現,人體模特的要求就寫在下面,一次出場費200,如果連這點小小的要求都達不到,那我們也不必上這兒來找真正的民工了。”小姑娘雖然有些害羞,但並不軟弱,該說的還是要說。
小佛看了一會,覺得這活還算輕鬆,而且告示牌上寫的清楚,簽完合約,立馬就去畫室,2個小時,200元當場給付,絕不拖欠,自己這吃玉米餅子也有幾天了,正需要這樣一個快速給錢的活計,200塊,可以下趟館子,喝點小酒,吃點小菜,足夠了。
“美女,你看我夠格不,咱可是要肌肉有肌肉,要體型有體型,除了文化層次低點,沒啥毛病。”小佛一擼袖子,露出那小麥色的肌肉,雖然算不上發達,卻充滿了爆發力和線條的美感。
美女看了看小佛的臉蛋和身材,眼中露出一絲欣喜:“這位先生,請你看清招工啓事,如果沒問題,我們現在就可以籤和約。
小佛低頭一看,臉上也是露出一絲猶豫,2到4個小時,必需保持同一個姿勢,按照指導老師的要求擺出各種不同的post,最重要的一點,繪畫時模特要不穿任何衣物。
“美女,你們中華美院就沒有帥哥壯男麼,非要我們民工模特,是不是有點那個。”小佛指着最重要的那條問道。
“切,那些豆牙菜、細竹竿,連個基本線條都沒有,你讓我們畫漫畫呀。”美女不屑地朝不遠處的一位瘦削男瞥了一眼。
那瘦削男眼神還真不錯,立即跑上前來,獻媚地問道:“學姐,有事需要幫忙不?”
“沒事,你站遠點,人家正要籤合約呢?”美女對這些民工倒還算客氣,沒想到對自己的學弟竟然露出一絲霸氣,那瘦削男立即不語,低頭鑽出人羣,站在對面的招聘臺前,又和那個長着一臉青春痘的招聘小姐聊起天來。
小佛想想也是,拿起筆就要簽字,邊上那膠東男一把拉住他的手:“兄弟呀,你可想清楚了,這字要簽了,你這清白可就算毀了,上次俺老鄉也是見錢眼開,讓人家畫了一回,回來後一言不發,打起包袱卷就回老家了,據說還得了什麼憂鬱症,到這,都還沒找上對象呢!”
小佛笑了笑:“大哥,您就放心吧,俺還年輕,能受的住,大不了也跟您那老鄉一樣,回老家種地,這一會就200,俺豁出去了,俺家裡急用錢,這脫光了讓人畫畫,總比賣血強吧。”
膠東民工聽完,唉了口氣:“哥們,家家有本難唸的經啊,俺不攔你了,這急用錢的時候,嘛活不得幹也,你放心,就是街上掛上你的照片,俺也不看,有啥事想開點,閉閉眼就過去了。”
邊上衆人有人想笑有人想哭,想笑的人覺得這人說話不着調,想哭的人那也是想到了難處有同感,反正小佛是簽了合約,人家小美女二話不說,收拾攤子,遞給小佛一張小卡片,想了想,又遞過兩元錢:“先生,坐十一路公共汽車,坐五站到中華美院下車,我在校門口等您。”
只見人家一揮手,瘦削男立即跑過來,收起摺疊桌,拉着凳子跟在美女後面就跑了出去,小佛剛跟出來,想說聲謝謝,只見人家已經坐在一輛嶄新的別客轎車上,向他一擺手,嗯的一聲,就開跑了。
看着手心裡的兩塊錢,小佛想起自己還沒吃早餐,立馬跑到街角黃老太攤子上,要了兩塊錢的油條,喝了一杯免費的白開水,甩開大步,順着十一路公共路線就走開了,咱這也是十一路,兩條腿的公共汽車,雖說速度不跟人家快,好在咱環保,省油還節能,頂多晚個十幾分鍾,還不用看紅綠燈,那是相當的划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