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狗膽包天大師兄

謝令姜一襲紅衣,走小路,穿過了一片梅花林。

她推開一扇小門,走進一座寂靜空蕩的院落。

這條路是離裹兒居住的梅影齋後面的那一條林間小路。

謝令姜俏臉恍恍,有些忘了剛剛在蘇府走之前,離閒、韋眉、離裹兒等人對她說了些什麼或是叮囑了些什麼。

視野中,院子內葡萄架下的那一架鞦韆好像在前後搖晃,奇怪,爲何天上的白雲與地上的葡萄架的光影也跟着在搖晃?

謝令姜眼神恍惚,低下頭,使用已被手心攥暖的鑰匙,試了兩次纔對準鎖孔。

“咔嚓”一聲。

房門推開。

跟隨謝令姜一起入屋的陽光,將她前方屋內空氣中的灰塵照的纖毫畢現。

空氣中隱隱散發一股老舊衣服的淡味。

一襲紅衣,垂手身側,孤身入屋。

陽光中的萬千粒灰塵似是被走進屋的來客擠壓的四處飛舞,急躁亂躥。

謝令姜步至正前方的八仙桌前。

紅袖下伸出一隻潔白素手。

手指彎曲的右掌,慢慢撫過桌上的一件件或熟悉或陌生的事物:

官印、綬帶。

兩件七品水綠色官服。

玉靶白檀裙刀。

一封印有火漆印章的蠟封信件。

還有一盆君子蘭,與翻蓋放置的水瓢。

謝令姜指肚懸空,緩緩撫過這些大師兄“留”給她的東西。

屋外斜照進來的陽光,只艱難爬上了謝令姜一襲紅衣的纖韌腰肢處、堪堪照亮八仙桌上這一件件遺物。

她低下頭。

在陽光中站了一會兒。

手掌最後落下。

先拿起了信封。

謝令姜默默將封口黏住的火漆印章撕開,取出一張摺疊的信紙,攤開四角。

她低頭,湊近陽光,看了看。

熟悉的清逸字體映入眼簾。

可他卻在講述一件令此刻謝令姜覺得無比陌生的事情。

可能是因爲桌前的她一動不動。

屋內陽光下飄舞的灰塵漸漸落下來一些,空氣就像一尊漸漸凝固的新燒瓷器。

某刻,謝令姜放下了信紙。

轉頭端詳桌上緩緩搖曳的君子蘭,怔怔出神。

片刻後,再次拿起手中信紙。

低頭默讀。

這一回,也不知過了多久。

日頭緩緩西斜。

門外透進來的陽光,從她的腰間緩緩褪落到了那一雙筆直的大長腿膝蓋處。

謝令姜忽然將這封信對摺起來,快速收入懷中,頭不回的轉身出門。

她來到院子內一架空蕩蕩的鞦韆前,低頭坐下。

寂靜院內,有紅衣緩緩晃盪鞦韆。

鞦韆在葡萄架下。

葡萄架上藤曼間的飽滿葡萄此前早被某位大師兄摘光,送去了漪蘭軒。

只獨留下一架鞦韆。

謝令姜其實一直很想玩鞦韆的。

只是每回都拉不下臉面,麪皮太薄。

她記得小時候,家住山中一處雅靜的小院裡,還不是後來那深沉華貴的金陵烏衣巷祖宅。

雖然貴爲陳郡謝氏子弟,但是阿父一向不喜喧囂,拒絕新朝邀官後,曾有一段時間長期隱居山野。

謝令姜清楚記得,小時候讀書長大的那處山野院子裡,也有一座葡萄架,架下還有一個前人留下來的鞦韆。

這是童年埋頭苦讀之際,她爲數不多的樂趣之一。

對了,還有葡萄架上的可愛葡萄,謝令姜十分愛吃,每年都踮腳張望、眼巴巴盼着葡萄成熟的季節,等過了春夏秋冬,少女的個頭也越躥越高。

只是後來,比阿父嚴厲些的阿母,覺得成天盪鞦韆不務正業,影響讀書,不是芝蘭玉樹的謝氏淑女所爲。

於是令人摘去了鞦韆,砍掉了木架上的葡萄藤,讓她好生讀書,勿要走神。

哭當然是哭過,可後來謝令姜也確實不負衆望,年紀輕輕,就晉升儒家女君子,眼下二十未到,更是更進一步,晉升七品。

只是記憶裡那被砍去的葡萄藤與鞦韆,卻成了謝令姜童年爲數不多的遺憾。

可是長大後,明明阿母已經逝世,阿父也管的不嚴,十分理解尊重她這個獨女。

但是長大自由後的她,卻再也沒有去蕩過鞦韆了。

至於葡萄,確實仍舊是最喜歡吃的水果,可這一年到頭,忙着讀書修煉,卻也吃的少了。至多是別人問她愛吃什麼,隨口提上一句。

這些事,謝令姜曾與大師兄聊天時偶爾提過。

當時大師兄並沒有什麼表示,很快略過了話題,謝令姜只道他是不感興趣。

且那段時間的白天,他們也正好在忙着與柳家鬥智鬥勇,她更是沒有在意。

只是前些日子,謝令姜從閣皁山那邊返回,便突然發現他院子裡的葡萄架下,多上了一頂空蕩蕩的鞦韆,在風中搖曳,讓謝令姜當時的心神也跟着一起蕩了蕩。

但當時謝令姜還是拉不下面子玩,反而撇嘴反問鞦韆上的大師兄,幼不幼稚,繃着俏臉拒絕了他的笑臉邀請。

主要還是放不下謝氏貴女的矜持。

開什麼玩笑,都長這麼大了還盪鞦韆,她可是儒門女君子哩,端莊慎獨。

並且,鞦韆此物,蕩起時幅度畢竟挺大,而某位正人君子的大師兄又曾有過眼睛不太老實的前科,小本子上還記着呢,謝令姜當然不太好意思坐上去晃盪……

葡萄架下的鞦韆上,一襲紅衣漸漸停了下來,從懷中取出折信。

低頭端詳。

腳尖輕點,鞦韆又繼續蕩起。

可下一秒,盪鞦韆的女子忽然收信,朝正前方空蕩蕩的院子開口,直呼大名:

“辭官歸隱?歐陽良翰,你好大的膽子,都不等我回來商量一下,歐陽良翰,你……你是不是欠打?”

剎那間,一襲紅衣從鞦韆上飛出,衝進屋中。

她抓起裙刀,別在纖細素腰間,大步出門。

謝令姜看也不看桌上暗示她幫忙辭官遞交的官印、官服等物品,還有暗示她澆澆花的蘭花水瓢等物。

她緊攥裙刀玉柄,一言不發的走出梅鹿苑。

謝令姜率先去往官府,將歐陽戎走之前接觸過的刁縣丞、燕六郎等官吏一個一個盤問,彙總信息線索。

她要知道,辭官歸隱的大師兄在哪!

是老老實實回來南隴老家嗎,還是僅僅障眼法,避開她的找尋。

謝令姜朱脣緊抿成一線。

她的身影在縣城內各處東北西跑,探問了一下午,可得到的答案都出奇一致:

大師兄請假回鄉了。

謝令姜接觸到的所有人都不知道歐陽戎決定辭官之事,她也沒有多嘴透露此事。

此刻,天色昏暗,謝令姜扶刀走出縣衙大門,嘴裡呢喃:

“伱當真回了南隴?別以爲我不敢去找……”

凝眉思索片刻,她突然擡頭,眼底恍然,旋身折返梅鹿苑。

“對了,還有柳阿山那邊!他平日與大師兄走的最近,又恰好請假。”

謝令姜趕回梅鹿苑,找到了留守在宅子裡的阿青一家。

“什麼?你是說,你哥有事也外出了,而且與大師兄請假回南隴老家是同一日?”

“嗯,謝姐姐是在找老爺嗎?奴家覺得,阿兄可能是和老爺一起回去了吧。”阿青仰起一雙靈氣大眼睛,小聲說出猜測。

謝令姜沒有立馬回答,看了水靈少女一眼,勉強笑了下。

只是轉過頭,她走出阿青家大門,仍舊蛾眉微蹙:

“大師兄讓我幫忙遞交官印官服……替其辭官,說要歸隱,可他又帶阿山離開龍城縣作何?阿山有家人有訂親姑娘,難不成與之一起歸隱鄉野,這說不通……”

凝眉細思間,謝令姜腳步習慣性、不知不覺拐向梅林小院。

此時,夜色降臨。

默默走到梅林小院牆外,謝令姜折身,準備連夜趕往彭郎渡坐船,可下一秒,她驀然轉頭。

院內有細微的澆水動靜傳來。

“大師兄回來了?!”

謝令姜奔入院中,可映入眼簾的是一道紫衣窈窕的倩影,她登時滿臉失望。

“離妹妹來這裡做什麼?”謝令姜繃起小臉,一板一眼問。

屋內,離裹兒正坐在八仙桌前,一手撐着下巴,一手提着水瓢傾斜。

有涓涓細流自水瓢中落下,浸入蘭盆土壤之中。

“很顯然,澆花。”離裹兒點點頭。

謝令姜欲言又止。

離裹兒低頭打量君子蘭,同時粉脣輕啓:

“放心吧,除了澆花,沒動他任何東西,謝家姐姐無需多慮。”

忙碌一下午都一無所獲的謝令姜,肩頭微微鬆垮,默默走去鞦韆邊坐下,懸空兩腳,輕點後踢。

離裹兒轉頭,瞧了瞧院子裡一身疲倦落寞的男裝女郎,俏臉好奇:

“謝家姐姐不是從不玩鞦韆嗎?”

謝令姜不答,低頭抓繩,晃盪小腿。

離裹兒話語頓了頓,眸光飛速瞟了一眼某處水波般盪漾的絕色風景,點點頭道:

“難怪謝家姐姐以前不玩鞦韆,那邊確實風景獨好,能令其它女子慚愧。”

謝令姜臉頰上一絲笑容也沒有,離裹兒的玩笑話顯得有點冷場。

一襲紫衣道袍的離裹兒輕笑了下,也沒在意。

她轉頭看了一眼桌上的官印、官服、綬帶等物,點頭問道:

“歐陽良翰這是要辭官?”

“能不能先不說話,我靜靜。”

離裹兒微微頷首,擺放好花盆。

她站起纖身,手絹擦手,出門走人,脣齒輕聲嘀咕:

“還真辭官了?看來應該是去了那裡,嗯,有點出乎人意料,儒生還信這個嗎,看來歐陽良翰儒釋道三教都有涉獵,深藏不露啊。”

謝令姜豎起兩耳,猛然擡首:“你說什麼!”

離裹兒搖搖頭:“沒什麼,謝家姐姐繼續蕩,奴家先走了。”

“你……你別走,離妹妹再說一遍,你可知大師兄去哪了?他沒回南隴老家?是去了別的地方?”

謝令姜抓住離裹兒袖子,急得一連串發問。

離裹兒沒有馬上回答,微微歪頭打量着她,問道:

“謝姐姐這麼想找到他幹嘛,他應該留信說了吧,個人選擇而已,謝姐姐怎麼如此不捨?”

“我……”

謝令姜俏臉漲紅,結巴了下,迅速點頭果斷道:

“我纔不是捨不得,只是想……想揍他!年紀輕輕,就辭官歸隱,還不辭而別,太不講情誼了,對得起家人與師長嗎,對,我是要替甄姨與阿父教訓下他!”

“哦,是嗎?”離裹兒眯眼。

“別賣關子了,快說!”

離裹兒從她手中抽出袖子,直截了當道:“應該是去了東林寺,一個叫淨土地宮的地方。”

“你怎麼知道?”

離裹兒從袖中默默取出一本書:

“此前偶然翻他書架發現的,這佛典上記載了東林寺衷馬大師肉身成佛、飛昇蓮花淨土的事蹟。

“相關紙頁被他特別折起,還有一些書籤註釋什麼的,嗯,不愧正經讀書人,看個佛經都記一手漂亮筆記。”

她三千青絲被一頂逾越規制的玉清蓮花冠婠起,螓首輕點,對歐陽戎的正經人程度,表達了認可。

“其它幾本相關的佛典也是如此,想來他這段日子應該經常翻閱,對此事十分關注,找遍了有載的文獻。”

“東林寺?衷馬大師?飛昇……淨土?”

謝令姜呢喃,甚至連離裹兒私闖大師兄房間翻他書架的事都沒在意,或者說眼下暫時忽略不計。

她立馬接過孤本,低頭翻閱,片刻後,她氣的直跺腳,原地打轉,急聲道:

“大師兄怎麼會信這玩意兒,還不與我說!早說啊你。

“還信佛嗎,等等,難怪當初在東林寺認識他,書房就擺放了一大堆佛經典籍,那時就開始關注這些了嗎,平日裡還經常往東林寺跑……

“可是肉身成佛、飛昇淨土這事,一點也不靠譜,很可能是一個誤會,阿父當初與我聊起時也提過。

“這衷馬大師不是普通人,當年很可能是東林寺的蓮宗練氣士,修爲超凡,如此纔有死後肉身不壞的所謂神蹟顯現,飛昇淨土什麼的猜測並不靠譜。

“這世上哪有什麼淨土仙境,只有那些歪門邪路的方術士才癡信仙境與長生!

“阿父還分析過,現今東林寺傳承的練氣士道統斷絕,最近幾任主持皆無練氣修爲,說不定就是與衷馬大師那一批練氣士當年的失蹤圓寂有關!出現了斷層。

“可笑的是,此事還被現今的東林寺僧人誤會成是祖師爺肉身成佛、飛昇淨土了,大肆宣揚!”

謝令姜銀牙差點咬碎,某人確實着實欠打:

“大師兄怎會輕易信這個?他一個還沒練氣的凡人怎麼飛昇啊,等等,已過兩日,他現今在哪?還逗留在東林寺嗎?”

說完,她丟下離裹兒,一襲紅衣衝出院門,離開梅鹿苑。

謝令姜連夜出城,披星上山,趕在黎明之前,匆匆趕至東林寺。

古寺門前,她氣都來不及換,謝絕迎上前的知客僧,直奔悲田濟養院。

悲田濟養院門口,正有僧人打着哈欠晨起掃地,瞧見風一般衝過身旁的紅裳女郎,臉色愣住,掃攏的落葉重新打散一地……

她頭頂上方,黛灰色的黎明天空正有一道天光破開拂曉,光芒萬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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