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熙園

在奶奶身邊的這段日子,是林顏最幸福的時光。

林顏在和郗銘真簽訂合約的時候,就已經知道奶奶快要不行了,可是在真正接觸奶奶之後,林顏希望奶奶能長命百歲,能一直一直的活下去,林顏願意將自己的壽命分一半給奶奶。

奶奶每天醒來的時間只有幾個小時,天氣好的時候,林顏就會去到奶奶牀邊叫醒奶奶,用輪椅推着奶奶在熙園的草地上曬曬太陽,聽奶奶唸叨一些她和爺爺的故事。這個時候林顏才知道,眼前的老人並不是自己所猜測的六十多歲,而是已經八十有餘了。奶奶出身於書香世家,爺爺從商,兩人一見鍾情,很快成婚了。那個時候的郗家主家和幾個名望的分家都在住在一個府邸,其中的人情世故、你來我往奶奶都見得多了。奶奶這輩子懷孕過幾次,最終能平安長大的就是郗銘真的父親。後來爺爺慢慢地在商業立足,再無人可以掣肘的時候,就和奶奶一起搬出了老府邸,來到了熙園。

“顏顏,你知道這裡爲什麼要叫熙園嗎?”

奶奶一臉慈祥的望着林顏說道。

“不知道。”林顏搖了搖頭,等着奶奶繼續說下去。

但是奶奶並沒有立刻回答林顏,而是問:“關於熙字你會想起什麼?”

林顏想到郗家從商,便說

“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攘攘,皆爲利往。”

奶奶笑了:“顏顏,你算是說對一部分了。”

“這個世間,一切都是爲利益往來。但是你爺爺他唯獨不願我與他之間是爲此相伴,我也願意相信你爺爺的一生一世。”

林顏聽得這些話,很感動爺爺奶奶之間的愛情,但是再看自己與郗銘真之間,不就是以利益相互制約嗎?

奶奶握住林顏的手鄭重地說道:“顏顏,奶奶老了,還能看見銘真和你在一起,奶奶很開心!”

林顏很忐忑,郗銘真無論從哪個方面來看都是天之驕子,而自己卻是個普通人,這樣想着的林顏脫口而出:“奶奶,我有哪裡好嗎?”

奶奶看着林顏哈哈笑了起來,還邊用手掌拍了幾下林顏的手心。

“傻孩子,你是覺得自己不夠好嗎?”

“我......”林顏是真的覺得自己不夠好。

“顏顏,一個人好與不好,不是隻看外表,內心也很重要。你是一個好孩子。我只怕銘真他不懂得珍惜。”

我的內心?

林顏在奶奶說完後,明顯覺得奶奶累了,便沒有繼續聊下去,便將奶奶送回了二樓臥室。

這是郗銘真專門爲奶奶修建的一個電梯,在一樓樓梯的對面,可以直達二樓奶奶的臥室。

王護士幫忙扶住奶奶躺到了牀上,給奶奶帶上了氧氣面罩。

郗銘真一般不會和林顏說些什麼,林顏也不會主動去打擾他。平時有什麼事情,林顏都是自己觀察或者與家裡其他人聊天瞭解情況。

這段時間的相處,林顏知道了奶奶的病情確實不容樂觀,林顏纔來的時候每天還能醒來七、八個小時,一個多月過去了,只能醒來四、五個小時,其餘時間都是躺在牀上。

王護士告訴林顏說:“老夫人睡着的時候,有時不能自主呼吸,需要帶上氧氣面罩,也需要隨時監測心率。這個狀況是很危險的,所以她和孫護士兩班輪換,隨時照看老夫人。”

林顏也從孫護士那裡得知,奶奶的病是一種罕見病,從患病到結束一年左右。沒有什麼痛苦,但是人也會在一天天的睡下去之後,慢慢消亡,。

林顏覺得命運就像給她開了一個很大的玩笑,張凝在手術之後沒幾天就因爲併發症去世了,林顏沒有哭,也不明白自己是一種什麼心情。

是啊,早知道這樣,自己根本沒有必要去救張凝,結果都是一樣。

不同的是,現在自己留在了郗家。

林顏真的覺得留在郗家是因禍得福,吃飽穿暖,還有一個關愛自己的長輩,

只是,大學錄取通知書早在八月初就拿到了,是臨景有名的一所大學,是林顏心心念唸的大學,林顏不能去。而且......林墨高昂的國外學習費用還沒有着落,張凝給林墨繳納的費用,只能維持一年,現在是八月底,離明年三月還有七個月,怎樣能籌到三十萬,林顏不敢細想。

林顏從郗銘真處拿到的五十萬都用於救治張凝了,還有張凝後事也是郗銘真交待助理全權辦理的,這些又是一筆費用。

現在林顏能做的就是履行合約,不過這個合約更多的像是在享福。現在每天在郗家好吃好喝,有時陪奶奶聊天,外面哪份工作能像這樣。

林顏不是一個貪心的人,對於郗銘真更多的感激。

九月初的某天下午,郗銘真從外面回來,林顏正坐在大廳看電視。

這座熙園是郗傢俬人住所,林顏所在的這段時間,除了郗家奶奶和郗銘真,只有管家何嫂、司機李叔、兩個護士和幾個傭人,沒有其他人出入。郗銘真,每天早晨八點半準時吃早餐,九點出門,林顏爲了避免尷尬,每天都是九點後起牀,然後去花園鍛鍊一下,或者去負一樓看書,下午就和奶奶一起聊天。郗銘真晚上有時會回來有時不會,林顏也在郗家過得自由自在。

林顏正在疑惑郗銘真怎麼這個時候回來了。

就聽見他說:“林顏,跟我來。”

林顏就跟着郗銘真上了二樓書房,郗銘真的主臥和書房都是有指紋密碼鎖。

郗銘真轉身坐在了一張非常有氣勢的辦公桌後面的椅子上,這個桌子一半的位置是放置電腦和打印機,另一半是郗銘真的手寫資料,這個桌子的桌面是一整塊上好的木材加工而成,古樸沉厚,桌子旁邊是相同木料做出的一張小榻。

這個房間唯一一把椅子郗銘真坐着,而桌子旁邊的小榻明顯是郗銘真累了的時候,用於短暫休息的,林顏只有站在門口。

“門關上。過來,你站那麼遠幹什麼。”

林顏把門關上,走了過去。

林顏不知道郗銘真有什麼事情。

她確實對郗銘真不瞭解,住在同個屋檐下的一個多月,也沒有見過郗銘真幾次。林顏也不好與奶奶聊關於郗銘真的事情,她什麼都不知道,萬一在聊天中奶奶看穿了他們假結婚怎麼辦?這個老人能經受得起這樣的打擊嗎?

但就是這樣,林顏對郗銘真是絕對信任的。

“你看看這個。”郗銘真給了林顏一份資料。

看過之後發現,這個是郗銘真幫自己申請的休學。

林顏簡直太激動了,拿起紙的手都在微微顫抖!

我還是可以去上大學的!

“你也知道奶奶的情況,等奶奶......”

“你就回去讀書。”

林顏激動的心,就好像突然一下子被潑了一盆冷水。

這是,

奶奶死了,我就回去讀大學?

這個想法一冒出來,林顏從頭冷到了腳。

林顏將紙放在郗銘真的辦公桌上,眼淚已經忍不住要流下來了,林顏堅持住自己最後的理智,飛快地走出郗銘真的書房,回到了自己的臥室。

她不想接過這張紙,就好像不想看到奶奶那一天的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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