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這次的進諫者洪濤沒有教訓,畢懋康只是個技術官僚,半輩子都在和石油、煤焦油、制鹼廠、制酸廠打交道,既不熟悉政務也沒有戰略眼光,完全就是有感而發。
不過該說明白的還是要與他講清楚,連帶着讓衆多官員都再聽一遍,讓他們在腦子裡繃緊宗教信仰這根弦,不要掉以輕心。
一提到葉爾羌國,諸位大臣的面色變得更嚴肅了。蘇門答臘島上具體死了多少人他們並不真關心,只是慘劇發生在眼前,如果不悲天憫人下好像顯得太冷血。
可葉爾羌國和帝國接壤,並逐漸形成了西部經濟發展的重點地區,任何舉動都會影響到帝國內部的穩定。
這十年來朝廷向葉爾羌國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修暗渠明渠和道路、建新學私塾道觀、組織農莊大面積種植棉花和小麥、派遣衛生部官員深入腹地爲當地人接種疫苗。
確實取得了不小的成績,現在葉爾羌國的棉花產量居帝國所有省份和特區之首,設立在於闐和阿克蘇的棉紡廠每年向布哈拉汗國和哈薩克汗國出口的最大宗貨物就是粗細棉布,同時還能滿足部分內地需求。
夏天的時候阿都刺因國王派遣使節入京面聖,還提過在喀什噶爾建造第三座棉紡廠的要求。與傳統的農業、畜牧業比起來,工廠能提供的利潤要高得多。
看在金幣的份上,很多葉爾羌貴族已經開始轉變思想,逐漸拋棄了民族和宗教隔閡,主動向帝國靠攏。
但是在宗教和民族融合的問題上,十年來的進展並不太大。道教確實在葉爾羌國的各大城市和村鎮有了落腳點和基本信衆,可數量上仍舊處於絕對劣勢,每年增長的幅度也不大。
各族通婚的政策更是舉步維艱,在於闐、阿克蘇、若羌、吐魯番、哈密這樣漢人和各族商人比較多,又有大明陸軍駐紮的城市裡,不同種族之間通婚的現象正在逐年增多,可到了西部各地和農村牧場,仍舊是族內婚姻爲主。
最麻煩的就是教育,當地人因爲有自己的文字、語言和歷史,非常牴觸學漢字說漢話。只有商人們爲了賺錢不得不學一些,也是爲了應付來自內地的客戶,很少主動學習,更少有人想借助新學考入內地做官。
按照戶部的估算,如果不進行大規模移民,也不出現太大意外,照這麼發展下去,再過十年仍舊無法達到初步同化的程度。
“陛下,臣以爲進展如此遲緩首要責任在阿都刺因。他做爲國王總是嘴上說一套,下面做一套,不光不積極配合,還想盡了辦法阻礙。當年若不是陛下的旨意,喀什葛爾的道觀恐怕現在仍建不起來。”
做爲禮部尚書,楊嗣昌對葉爾羌國的現狀有無法推卸的責任。可他也有難處,有道是天高皇帝遠,無論怎麼修路,想交流溝通都要以月來當單位。如果對方不配合,一來一去幾封信,一年就耗過去了。
而現任葉爾羌國王阿都刺因正是個磨洋工的高手,嘴上答應的痛痛快快,到了執行環節就推三阻四,總能找到藉口拖延。
這也就是帝國陸軍駐紮在於闐和阿克蘇,始終保持着足夠的壓力。如果沒有這層因素,每年除了書信扯皮之外,怕是什麼事兒也落實不下去。
“不僅是阿都刺因,玉素甫同樣沒起好作用。這些年發生的幾起衝擊道觀、打殺威逼道衆的事件背後都有他的身影,只是沒有抓到現行而已!”
吏部尚書劉復禮覺得楊嗣昌說得還不夠全面,馬上又補充了一個人選。這件事總參謀部在御前會議上做過專門的彙報,麻煩就麻煩在鬧事的人全都死了,沒留下一個活口。
“朕聽說阿都刺因身體不太好?”
大臣們反應的事情洪濤都清楚,可他也沒有太好的辦法。一個國王、一個宗教領袖,別說沒有確鑿證據,就算有也不是直接抓人那麼簡單。
好不容易取得的平穩局面,不能因爲急於求成而毀掉。反正已經忍了十年,不在乎再等十年,就這麼耗着唄,看誰耗得過誰。
“回稟陛下,阿都刺因經常酗酒,中毒已深,怕是抗不過這一兩年了。”
衛生部尚書韓平趕緊出班奏報,別看葉爾羌國對通婚、道教、漢文化比較牴觸,但對醫館和會醫術的道士卻接受的很快。
沒辦法,確實能治好病,當地的王族、貴族、巴依只要生了病,頭一個就會去醫館裡找漢人道士診治,包括國王。
“他的長子叫……”聽聞此言,標誌性的微笑又浮現在皇帝的胖臉上。這不,又要熬走一個,時間這個大殺器不光無敵,還沒有副作用。
“阿布都哈拉!如果讓次子繼任葉爾羌國王,恐對帝國更加不利。”又是楊嗣昌給出了答案。
“此言怎講?”
“阿布都哈拉是玉素甫的弟子,極度維護白山派,被其國內的保守派官員所看重。”
做爲掌管帝國外交的大臣,楊嗣昌確實沒有尸位素餐,對派駐了使節的國家情況基本做到了明察秋毫,隨口就能說出詳情。
“朕記得阿都刺因還有個次子……”就這一句話,洪濤已經大致明白了葉爾羌國的狀況。
不過沒關係,長子不可心還有次子嘛。當初讓阿都刺因當國王的時候就已經想到了這一步,只是相隔這麼多年名字記不清了。
“阿布倫,他正在皇家大學就讀。”
這時王承恩的作用馬上凸顯了出來,他就是存儲卡,凡是不需要皇帝時刻銘記的事情和人都歸他記錄,並在關鍵時刻及時予以提示。
“嗯,對,是阿布倫,朕記得這孩子。讓他提前畢業回國去準備繼承王位吧。禮部派人陪同,以親王之禮待之。”
讓王承恩一提醒,洪濤果然想起那個滿頭捲髮、眼珠子溜圓的小男孩了。不對,現在應該也有二十多了,只比阿布都哈拉小兩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