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這不是屠郎中嘛。謝謝您的關心,不過啊,您還是多爲自己和家人想想吧。這次落到本官手裡,恐怕就不是請辭回鄉那麼輕鬆嘍。
爾等一而再再而三不知悔改,以萬歲爺的手段,今後寧波府裡恐怕就不再有楊陸張屠幾家了,山海關那邊正在修路,鑿石頭的活兒更適合幾位。
另外本官再多說兩句,也讓爾等死了心。萬歲爺早就安排好了重兵護衛工廠,別說幾千家丁鄉衆,就算是倭寇來了也靠近不了分毫。”
面對屠本畯的囂張氣焰,周嘉慶只覺得肚子裡一陣陣噁心。這些所謂的名士大儒,做起壞事來比潑皮無賴還缺德。明明是爲了自身利益鼓動別人衝在前面當炮灰,結果愣是給說成了撥亂反正的大英雄和愛民如子的大善人。
更可怕的是這番言論還特別能蠱惑民衆,要不是在大海上見到了一船一船的士兵,自己都拿不準皇帝能不能擺平這些人。
“哼,跳樑小醜耳!江浙衛所沒有兵部指令不會出一兵一卒,昏君的海軍和陸軍又被金國牽扯不敢挪動半步,難道說就憑爾等這些鷹犬爪牙就能力挽狂瀾?哈哈哈哈……恬不知恥!”
楊德周對周嘉慶所說半個字都不信,更覺得錦衣衛是被矇在鼓裡,於是梗梗着脖子上前一步,趾高氣昂的道破了真相,大笑不止。
而在京城裡,由此引發的朝堂動盪簡直可以稱得上是暴風雨了。五品以上的京官,直接與晉商和甬商有瓜葛的官員就被咬出了四十多位,間接被捲入的過百,其中不乏侍郎、左右都督、侯伯之類的頂級大員和勳貴。“派人把口供和人證再過一遍,如果沒有太大出入,首犯和直接參與者滿門處死,老少女眷皆不留。間接捲入者寫下認罪書,罰沒一半家產充公,繼續留任以觀後效,五年內不許辭官。”
依照大明律規定,滿門抄斬不包括六歲以下的小孩和八十歲以上的老人,且女眷也會免死,通常貶爲賤籍,充爲官妓。
此種情景會一直持續好幾天,也不光發生在寧波府,松江府、紹興府、台州府、常州府、蘇州府等地,不分白天黑夜,時不時就有一隊緹騎飛奔而過。保不齊哪家就是目標,然後就是一串串人犯被押向松江造船廠和海運碼頭。
遠在千里之外的山西也上演着差不多的戲碼,只不過把錦衣衛緹騎換成了由東廠番子領隊的御馬監勇士,而且抓捕的人犯質量也更高。
如果放在五年前,手裡僅有海軍可以依仗,朝堂裡又不乏沈鯉、李廷機、溫純、孫瑋這樣的派系大佬坐鎮,即便人證物證俱在洪濤也不敢大開殺戒,大概率會挑幾個平日裡跳的最高的政敵當出氣筒,餘下的罰薪降級。
執政十餘年中,屢次面對政敵表現出來的寬容大度、仁慈善良都是裝的,不是不想殺,是力量不夠不敢殺。這不,隨便張了張嘴,幾十個不小的家族眼看着就要被斬盡殺絕、寸草不留了。其中不乏皇親、功勳、重臣。
面對滿臉陰冷的皇帝,連平日裡最會拍馬屁的方從哲都不敢吱聲了,反倒是保皇派大員、吏部尚書袁應泰站了出來,試圖爲這幾十家的老幼求求情。
“別忙,待本官挨個抄了諸位的家,而後就要去造船廠坐着海軍的大海船回京覆命,到時候就知道誰在做夢了。來人吶,讓他們幾個消停點,既然給臉不要臉就別怪本官公事公辦了!”
“這些罪人斂到手的錢財,小孩、老人、女眷不光享受了,也並非一無所知。如果大明因他們的所作所爲而亡,朕又該如何面對在邊關拿命去護衛江山社稷的兵將?
難不成要告訴他們,當官的可以胡作非爲,即便敗露也能蒙蔭子孫,而百姓就該直面兵禍,生死憑天?高攀龍,你可否能告訴朕,該不該寬容呢?”
如果放在二年前,陸軍剛剛組建,廣東福建的新政效果不明顯,朝中反對聲正盛,洪濤還是不敢秋風掃落葉,最終也就是懲處首惡,從者辭官,頂多削籍爲民,趁機把朝堂裡的反對勢力清理清理而已。
但現在不一樣了,面對六部九卿和內閣大學士,手握海路五萬多重兵,掌管海關、海運衙門和幾百家工廠股份,趁機將邊鎮總兵全騙入京城軟禁起來的景陽皇帝,終於露出了本來面目。
按說這些人犯下如此重罪確實該死,但考慮到皇帝背上嗜殺的名聲也不算好事,所以纔出面勸慰。該殺的還是殺,不過都要按照大明律殺,怪不到皇帝頭上。
“啓奏陛下,臣以爲嚴刑峻法有損聖名,可否留老少女眷一命,向世人彰顯我皇仁愛。”
南直隸各府和浙江各地很快就傳出了消息,被抄家和被抓的人全都參與了夜襲松江紡紗廠、造船廠一事,且人贓並獲,鐵證如山,十惡不赦之謀逆大罪算是沒跑了。
除了十多家在當地很有名的晉商之外,晉王朱、代王朱桂兩位藩王,連同幾位侯伯,包括已故內閣大學士張四維、山西巡撫魏養蒙、宣大總督吳崇禮,以及一堆府臺、縣官,全都被以謀逆罪整族抄了家,人犯即刻押解入京。
眼看着人犯如此囂張,周嘉慶絲毫不生氣,也不和他們多廢話,手一揮,立刻有幾名緹騎撲了上去。不到一盞茶功夫,這幾位官紳豪強就被堵住嘴、扒掉外衣套住頭,用繩子綁成了一串,從外表上根本分不清誰是老爺誰是僕人。
山西的兩位王爺、一大堆官員和衆多士紳商賈,有的是捲入了松江大案,有的則是因爲向蒙古和女真人私販盔甲武器糧食、提供邊關情報,屬於通匪謀叛,也在十惡不赦之中。
但皇帝好像不打算給面子,沒有赦免的意思,但也沒完全說死,而是把決定權交給了執掌律法和審判的大理寺卿兼刑部尚書。
“回稟陛下,十惡不赦之罪不可恕。”高攀龍倒是光棍,即便人犯裡有好幾位東林書院裡的摯友,也咬着牙不肯當面服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