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玄道離開洛水城後,繼續一路向北急行,趕往受災最爲嚴重的孤雁城。
一路上,只見拖家帶口,流離失所的饑民,遍佈荒野。路邊田野中,蝗蟲遍佈,正在啃食早已乾枯的麥稈,不少饑民,在田中左撲右跳,捕捉蝗蟲來充飢。
又行了數日,逃荒的饑民明顯少了很多,只有三三兩兩餓得搖搖欲墜之人,扶着路邊樹木艱難前行,但路邊樹木的樹葉、樹皮都已被吃得乾乾淨淨,偶爾看見龜裂的土地中,長出的一兩棵剛發芽的野草,連忙拔起,顧不得抹去上面的泥土,急忙塞入嘴中。而有不少窮苦之人,餓得實在受不了了,更是直接吞食“觀音土”來充飢。
觀音土,本是製作瓷器的原料,色呈白色,因爲酷似白麪,民間便有傳說,是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降給人間窮人的口糧,不少人餓得實在受不了便靠其混水來充飢,但觀音並不能被消化吸收,大量食用,便會堵塞腸道,腹脹而死。
接着北方行進了數日,道路上基本上已經看不到人,放眼望去,白骨累累,一片荒蕪,連枯草也看不見半根。路邊都是一些已經餓死的屍體,在腐爛發臭,以及一些老弱病殘,餓得皮包骨頭,不成人形,躺在路邊奄奄一息等死。
張玄道不願多看,運足靈力,急奔而去。就這樣疾奔了約半月,路上終於看不到任何屍體,或者將死之人。張玄道估計,應該到了中部一座名城,北石城。
北石城地處丘民國中西部,既非商旅要道,也非軍事重鎮,稱其爲名城,乃是相傳乃是千年之前,此城出了一位受到整個天羅大陸各國推崇備至的大道德家,德聖鍾囚,這裡也是其講學傳道之處,據說至今,城中人們都不信道佛神鬼,家家供奉鍾囚像,以德聖爲尊。
鍾囚早已化爲塵土,但其思想卻流傳了千年,成爲天羅大陸各國皇室,大力宣揚,愚化百姓的不二法寶。鍾囚老人更是被尊爲德聖,在各地建廟建堂,受到百姓的崇拜。
張玄道自幼被無名劍客收養,雖然讀書習武,卻壓根就未想過考科舉,因此思想受鍾囚影響甚少。
果然,行走不到半日,看見遠處一座低矮的城池在風沙中若隱若現。
張玄道來到城外,只見城外也看不見任何災民,連守城的士兵也沒幾個。張玄道估計北石城沒有大江大河的水源,由於乾旱,看來人都逃亡到南方去了。
張玄道進入城中,只見城中人煙稀少,不少竟是外地客商模樣的人。
走到一家麪館門口,突然一個書生模樣的年輕人,普通跪倒在張玄道身旁,不住的磕頭,口中說個不停:“客官賞口吃得吧,客官救救我吧。”
張玄道嘆了口氣,帶着年輕人,進了麪館,要了一碗肉片滷麪,一打聽價格,不禁嚇了一跳,竟然要一兩銀子,一般一碗肉片滷麪價格不過十多文錢,此地竟然翻了竟一百倍。幸虧自己還剩下幾兩銀子,不然連一碗麪也買不起。
書生舉筷,看着薄似蟬翼的幾片肉片,剛要入口,突然說道:“老闆,這是什麼肉?”
看着書生舉着筷子發呆,店老闆笑笑說道:“客官放心吧,我店裡是正宗的牛肉,絕不是人肉。”
“人肉?絕不是人肉?”張玄道一聽不禁瞪大了雙眼,重複起老闆的話。
老闆卻誤會了,用一副鄙夷的目光,看着這兩個人模狗樣的傢伙,冷冷說道:“不用大驚小怪,你們要吃人肉,本店沒有,乾的人肉脯旁邊韓記雜貨就有,如果要吃新鮮的,到東市菜場,那兒也有。”
張玄道一聽,不禁心中震驚不小,又點了一碗麪,端給正在狼吞虎嚥的書生,直奔東市菜場而去。
剛到菜場就看見,菜市內沒有菜販菜攤,只有數個肉案,不少肉案的鐵鉤上,掛着明顯是人的大腿,胳膊等,肉販大聲吆喝:“人豸十兩紋銀一斤,多買多送啊。”數名肥頭大耳地主員外模樣的人正站在肉案前,討價還價。
張玄道這才明白,難怪靠近北石城附近都不見了窮苦災民的蹤影,原來都是被抓來城中充當了人豸,成爲富人們的口糧。
還有一個肉案後,竟然還站着一個婦女和一個老嫗,肉販見有人來到,大聲吆喝起來:“快來看看啊,剛到貨的人豸,肉多油足,口感絕好。”
看這有幾個人在攤位前停住了腳步,打量起其中那個年紀較輕,有幾分姿色的女子,肉販唰的一下,扯下年輕女子的遮體麻布,拿着利刀,在女子身上指指點點,說道:“怎麼樣,肉色還好吧,客官您要不要秤點?”
一個胖員外眯眼說到:“八兩銀子一斤怎樣?賣不賣?”
肉販驚叫道:“您老也太狠了吧,八兩現在我進貨都不止這個價,再說我這可是新鮮貨,現殺現賣,不還價。你實在沒錢也行,這邊這個八兩一斤賣給你。”說完,拿刀指指旁邊的乾癟老嫗。
看見買肉之人還有些猶豫,肉販一把捏住女子的乳房,說道:“看這肉多細多嫩,多有彈性,現在這麼肉多的可不多見了,客官您就別猶豫了,要不先買半斤回去嚐嚐?”
而女子卻站在那裡,任由肉販擺佈,目無表情,也絲毫沒有反抗。
眼看中年胖子同意先買半斤,肉販便要開始下刀,張玄道心中不忍,一聲大喝:“且慢,這個人我全要了!”
肉販一聽,連忙循聲望去,原來是一個氣度不凡的外地人,連忙賠笑臉說道:“客官可是全要了,客官是外地來的吧,可知道這人豸多少錢一斤?”
張玄道不禁問道:“多少錢一斤?”
肉販一聽,不禁臉色微變,說道:“十兩紋銀一斤,這條人豸少說也有百十來斤,值紋銀近千兩,客官你可有這麼多?”
張玄道一聽,想不到竟然這麼貴,但也毫不意外,伸手從儲物袋中掏出了一塊足有十兩之重的赤金,緩緩說道:“這兩個人我都要了,應該夠了吧?”
此赤金本是張玄道從幾名紫衣人身上收出,留了數錠給李鐵,其餘的便都放在儲物袋中,此物雖然價值昂貴,但過於稀罕,張玄道不想引人注意,本不願使用,但此時見到肉販價格如此昂貴,只有掏出來使用了。
按照天羅大陸通行的官府定價,一兩白銀可換一千文銅錢,一兩黃金可抵十兩白銀,一兩赤金卻抵十兩黃金。十兩赤金折算成白銀也就千兩左右,但俗話說:“金無足赤,人無完人”,赤金極其稀少,乃是可遇不可求之物,許多地方一兩赤金兌換百兩黃金也是常有的事,故十兩赤金兌換萬兩白銀,也有不少人會換。
肉販見到赤金,不禁雙眼冒光,心中一算,一個人剔除骨頭,血液等,肉不過四五十斤再去掉只能賣四五兩銀子的內臟,也不過三四十斤肉,加起來不過值六百多兩白銀,這個外地人根本不知行情,竟然出十兩赤金,自己拿去大城市足可兌換白銀五千兩以上,這賺的可不是一兩倍啊。不禁心花怒放,雙手接過赤金,點頭笑道:“客官果然財大氣粗,小的這就將肉給你剔好包紮好。”說完,就要動刀,將兩人放血割肉。
張玄道見狀連忙說道:“不用動刀了,直接交給我就可以了!”
肉販聽罷,省了自己不少事,自然高興,笑呵呵地就給肉案後諸人帶上連鎖鐐銬,並將鑰匙交給張玄道。
張玄道接過鑰匙,將兩人一一解鎖,又見年輕女子,身無衣物,便將外衣脫下給女子披上後,便拉起兩人手腕,欲帶兩人離開此地。
年輕女子見張玄道拉住自己手腕,急忙一下掙脫開,厲聲說道:“這位官人,男女授受不親個,我賀嚴氏,乃是有夫之婦,生是我相公的人,死是我相公的鬼,我相公將我賣之於市,客官即使將我買走,也不可輕薄於我。否則我令可被賣之於肉案!”
說完,竟然脫下衣服,又走回肉案後方,老嫗也一臉惡毒地神色看着張玄道,默默隨之走回肉案。
見到女子如此反應,張玄道不禁愕然。周圍其他商販,以及買肉之人,也議論紛紛。
“這賀嚴氏真是世間奇女子也!”
“真不愧是忠貞烈婦!”
“賀敬明有這麼個媳婦真是修來的福氣啊。”
“是啊,這外地人竟然連人家媳婦和婆婆的心思都想,真不是人!”
“就是,看他樣子就一肚子男盜女娼!不是好貨色!”
“對,衣冠禽獸!禽獸不如!”
。。。。。
張玄道心如明鏡,清澈如水,根本不在乎外人的咒罵,本來想解釋一番,但看到女子和她婆婆怨毒的眼神,和自己好像有不共戴天之仇時,只好搖搖頭作罷。
肉販屠夫見到兩人又走了回來,只好把赤金還給張玄道。想想煮熟的鴨子飛了,屠夫不禁一肚子氣,將女子拖到案板上,手腳成大字型固定在案板上,對着大腿就是幾刀,頓時拉下一尺來長的一大塊肉,女子頓時哭嚎不已,屠夫見狀更加獸性大發,連續數刀又將其胸部肉剔淨。。。。
張玄道聽着後方傳來的陣陣哭嚎,仰天長嘆了一口氣,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菜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