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上去送死?
趙軒還是頭一次聽凌逍遙說這種奇怪的言論,他在哭笑不得之餘,心中卻也隱隱有暖意涌出,他這個便宜師父,是真的把他看的格外重要啊。
“得了得了,你也別送死了。”凌萬山嘆了口氣,用手揉了揉自己臉上的刀疤,頗爲無奈的道,“只是壓制一名陰煞境武王的話,應該也不算出手吧?”
“陰煞境?”趙軒一愣,這又是一個新詞彙。
“武王分爲陰煞境,陽罡境,陰陽圓滿境,而每一境也分爲低中高三階。你白日所見的歸海宗長老,就是低階陰煞境武王。”說起這個,凌天倒是來了興趣,他詳細的給趙軒解釋道,“不過看他的年紀與實力,最多也就是一外門長老,倒也算不得什麼太大威脅。”
“原來是這樣。”趙軒點點頭,然後繼續道,“還請凌天城主,感知一番那歸海宗之人在哪兒。”
趙軒不願像個無頭蒼蠅般滿天去找馬衝等人,正好凌天是一名四階煉器師,精神感知力絕對可怕,而且還不會被葉楚滄發現。所以有這等資源,他自然是要好好利用一番。
“嗯,剛出李家,往北兩公里,看樣子是要連夜趕回歸海宗。”凌天微眯着雙眼,手指微微摩挲了一下酒罈,饒有興致的道,“看來很巧啊,你想殺他,他想跑。”
“事不宜遲,現在就動身吧。”凌萬山不知從哪兒提溜出兩身夜行衣,然後就衝着趙軒道。
點了點頭,趙軒認真的將夜行衣套在身上,頓時,一位冷血殺手,便是出現在了衆人面前。
“走吧,你且看我如何調虎離山。”見到趙軒也已經萬事俱備,凌萬山便將面罩往臉上一蒙,然後縱身就跳到了院牆之上,猶如靈巧的燕子一般,回頭看了趙軒一眼,然後便咻的竄向了遠方。
趙軒點頭,縱身一躍,腳掌在牆壁之上輕輕一點,漆黑的身形,宛如一頭隱藏在黑暗中的蒼鷹,他悄無聲息的綴在凌萬山身後,最後,兩人一前一後的,便消失在了黑暗的夜色之中。
“六叔,真沒想到你把煉神九變都傳給他了。”待得趙軒與凌萬山走後,凌天這才擡頭,盯着凌逍遙問道,“真的打算選擇這小傢伙了?”
“嗯。”凌逍遙的臉上浮現一抹笑意,他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沒幾年好活了,總要做點什麼補救一下,不然的話,帶着愧疚入土,我心也難安啊。”
“六叔可別這麼想。”凌逍遙搖搖頭,眸中閃過決然的神色,“您的精氣神比以前好太多了,再活個幾百年也不成問題。”
“哈哈,你這小子還是和以前一樣喜歡騙你六叔。”凌逍遙開懷一笑,好似想起了什麼往事一般,那雙渾濁的眸子裡,閃過一絲懷念,“哎,時間過得真快。轉眼間,你都從那個小毛孩子,變成現在的四階煉器師了。”
凌天沒說話,只是就這樣看着凌逍遙,後者似乎並不在意他的注視,而是自說自話的繼續道:“近百年啦,有些事情,我也是該去做個了斷了。”
沉默許久,凌天停下飲酒的動作,然後擡頭望向了遠方的天空,那裡銀輝成紗,月如銀盤,“答應我別尋死好嗎?六叔,就像我當初答應你自己會成爲一名出色的煉器師一樣。”
凌逍遙愕然的回過頭看了一眼凌天,然後有些蒼老的面容上,終於是涌出了些許挫敗之意,還是被看出來了。
他似乎忘了,凌天如今早就不是那個倔強又懵懂的小孩子了,他是一名四階煉器師,是一方城池的城主。
只是……凌逍遙微微握緊枯槁的雙手,他明白,自己沒辦法給後者一個承諾。
月光下,兩人相對無言,酒水盪漾出醇香的漣漪,然後自怨自憐的被擱置在了桌上。
而另一邊,趙從風的院子裡,燭火通明的屋外,一個略顯瘦弱的身形,卻是悄悄地半跪在了門外,“趙青青,求見家主。”
這番略顯正式的禮儀,在趙家是從來沒有過的。因爲家主趙從風雖然平日不苟言笑,但也絕對算的上是通情達理,而且其對外手段犀利,對本家之人卻是懷柔很多。所以平日,就算是趙家的僕人求見趙從風之時,也絕對不會行此大禮。
“趙青青啊?”屋內,傳來了趙從風略顯意外的聲音,他推開門,看着半跪在地的趙青青,不由得愣了一下,“怎麼不在前面喝酒,反而到我這裡了?快起來。”
趙青青伏着身子,身形沒有一絲的動作,只是雙拳攥的越發緊了。爲了和趙從風的商談,他準備了半年有餘,他清楚自己要做的是什麼,頓了一下,他開口道:“家主,趙青青深夜求見,只想求家主一件事。”
趙從風對於趙青青的舉動有些意外,旋即他劍眉微微一皺,開始隱隱的感覺有些不對,於是朗聲問道,“何事?”
“請家主恕罪。”趙青青伏跪在地,沒有說出求趙從風的是何事,反而開口說了一件不相關的事情,“其實自秋獵以後,我便一直在偷偷收集關於我們趙家的情報,從十六年前,到現在,能蒐集的消息,都被我搜羅了一遍。”
“哦?有何收穫?”聽趙青青提起了往事,趙從風心下有些瞭然,然後他微微一笑,心道家族之中還是有細心的小輩,只是他沒想到會這麼快就被注意到。
“十六年前太過遙遠,故而我只整理出三條有用的信息。其一,我們趙家是於十六年前,突然起於毫末,才穩步的發展成了東陽鎮的一大家族。”趙青青擡頭看了一眼趙從風,看着對方並無任何不快的情緒,便繼續開口道,“其二,據一些零散的線索,我發現,大長老與家主您,似乎並非凌天城土生土長之人。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
說到這裡,趙青青頓了一下,擡頭看了一眼趙寅青,後者並無其他表情,只是頷首示意他繼續說下去。得到肯定答覆後,趙青青吞了一口唾沫,繼續道,“有茶館有一位即將逝世的老者和我說,他記得當初家主出現在東陽鎮之時,便不是孤身一人,而是與大長老同行,且最重要的是——你們一路風塵僕僕,還帶着一名嬰兒。”
言下之意,已經很明顯了。
十六年前,是趙從風與趙寅青帶着剛出生的小趙軒,風塵僕僕的來到了這個東陽鎮。也正是他們來到東陽鎮以後,趙家才逐漸的發展起來。
趙從風與趙寅青,定然藏着大秘密!
“唉,看來是我大意了。當初斬斷了一些顯眼的線索,還以爲在這等偏僻之地,不會有人查了,沒曾想,還是被你小子翻了出來。”沉吟了一番,趙從風望着趙青青,有些感慨的道,“沒錯,當初我和寅青大哥來到東陽鎮,與一見如故的寅峰二哥結交,歃血結爲兄弟後,纔有瞭如今的趙家。青青啊,當初我見你之時,你還在牙牙學語,不曾想現在都已經可以細心到發覺我的疏漏了。”
“趙青青不敢。”趙青青搖頭,他自然不是爲了否定趙從風的身份纔來的,因爲他有着更重要的目的,“家主多年以來,支撐着我趙家,家族才得以蒸蒸日上,故而,趙青青此番少來,不是爲了證明什麼,而是爲了求您一件事。”
“唉……且進屋裡談吧。”趙從風似乎是滿意的看着趙青青,揮揮手,招呼了一下,就走進了屋中。
趙從風遲疑了一下,起身便跟了上去,到了屋子裡,剛想跪下,卻又被趙從風制止了,“不願意坐下,就站着。男兒膝下有黃金,怎麼能輕易下跪?”
趙青青悶了一下,然後有些訕訕的撓了撓頭,趙從風也不以爲杵,他坐下之後,便開口道:“進門先說求我一件事,然後卻又說起十六年前的舊事。這招以退爲進,倒是用的還不錯。”
“趙青青不敢將計謀用在家主身上。”趙青青急忙搖頭,他不是那種心機詭詐之人,之所以要扯出十六年前之事,不過是爲接下來的要求做鋪墊罷了,“趙青青對趙家,對家主,絕無二心。”
趙從風無奈一笑,他可不是這麼小心眼的人,其實剛纔這番話對趙青青還有幾分讚賞的意思,但這孩子明顯是把他的話都當真了,“那你說吧,什麼請求?”
“趙青青想……求家主教我計謀。”趙青青將身子深深地躬下,語氣之中滿是堅定的道。
這一句話,就是他此次前來的最終目的。
這是他在心中斟酌了好幾個月,都無法按耐住的悸動。
不待趙從風回答,趙青青突的就是繼續道:“趙青青自知,我的修煉天賦平平,繼續修煉下去,很難有太大成就。所以,趙青青之前一直都在想,在東陽鎮裡馬馬虎虎的混個老婆,生幾個子嗣,渾渾噩噩的過完這一生就算了。可是現在,我有了新的目標。”
說到這裡,趙青青擡起頭來,那雙眸子中,似乎在此刻綻放了奪目的光彩,“我不願此生渾渾噩噩,我想追着自己的目標,追着那個背影,陪着我的兄弟們,一起走下去!所以,求家主教我!”
那個背影是誰?
趙從風心頭恍然,他大概能猜到。
其實,從秋獵之後,趙強與趙青青幾人一起外出,進行生死歷練的次數,他就能隱隱的感覺到一點。
這等少年熱血的心性,他也曾有過,甚至可以說,他的熱血至今都未曾涼過。
“中州嗎?”趙從風問。
“中州!”趙青青答,氣勢豪邁,擲地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