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彥羽早知他有此一問,不慌不忙地道:“殿尊大人明察,在下也是如此想的。所以根本就不曾提防,因而被他偷襲得手。”
“那後來呢?”宋明禮的臉色陰沉的可怕。
“在下驚怒之下,立刻奮力緝拿,奈何他實力之強悍,遠超在下所料。在下想,他大概是神脈覺醒了,再加上神指,因而在下萬萬不是其對手。”宋彥羽煞有介事地道。
他的話裡虛虛實實,有真有假,一時很難分辨。
宋明禮聽到此處,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良久森然地道:“神脈覺醒了?獲得神指之後神脈覺醒了?這簡直是天方夜潭!”
“在下不清楚,只是覺得他的實力強得離譜,故而有此揣度。”宋彥羽認真地道。
“還有誰知道這件事?”宋明禮沉吟半晌,忽而眯起眼睛,眼縫中透了兩道凌厲無匹的攝人寒芒。
“在下還沒來得及向長老殿彙報,因此沒有其他人知情。”宋彥羽邊說邊偷眼觀察他。
宋明禮這麼問大有深意啊,貌似他一點也不想其它人知道這件事。爲什麼呢?這其中一定有大大的古怪。
“院尊,老夫一向待你也不薄吧。”宋明禮忽然換了付語氣,顯然很是平易近人。
“院尊之照顧提攜,在下一向感激不盡。”宋彥羽也打蛇隨棍上,討好地道。
宋明禮認真打量他片刻,忽而哈哈大笑起來,笑畢,聲音陡地一沉:“難道說,之前院尊對老夫的態度,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了?”
宋彥羽故作激動地一顫:“望院尊明察,在下一向對院尊景仰有加,只是在下想,長老壇人多眼雜,在下如果當衆表明態度,未必是件明智之舉。”
宋明禮聞言點點頭,他其實也是半信半疑,並沒有完全相信他的話,末了臉上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院尊,看不出來,你倒是個有心人呢。”
“請殿尊大人放心,戒律院唯大人馬首是瞻。”宋彥羽硬着頭皮一躬到底。
“嘿嘿,”宋明禮死死盯着他的眼睛,猛地生起一股凌厲的氣勢,“你不會對其它殿尊大人也這麼說吧?”
“不敢,若有此事,在下必遭九雷轟頂而死。”宋彥羽信口發了個毒誓。因爲本來這就是了虛烏有的事,他發再毒的誓也無所謂。
“哈哈!”宋明禮這才相信他,仰臉輕笑幾聲,然後用腳踢了踢宋修蛟,“你且將他重新收監關押,至於其脫逃之事,人犯既已捕回,也不算什麼大事了。”
宋彥羽虛與委蛇,正是爲了此刻,但他並沒有表現出迫不及待的樣子,而是有些惶恐地請示道:“多謝殿尊寬恕之恩,在下沒齒難忘。但在下還有一事,請殿尊示下。”
“什麼事?”宋明禮頗感意外地道。
“那宋敬誠也已逃脫,在下該如何處置?”宋彥羽很聰明地送他一個人情,因爲不管他們爺孫關係如何,總之是爺孫沒假。
“那小子居然能逃走,也算是沒有丟老宋家的臉。”宋明禮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給出一個模糊的說法,“他被判罰思過三年,離期限還有多長時日?”
“如果按三年之期,時間已滿,但是——”宋彥羽說着賣了個關子,一付不知此話當講不當講的樣子。
“但是什麼?你說清楚。”宋明禮瞪了他一眼,和之前不同,這眼神中頗有些拿他當自己人看的意味。
“宋修宇長老請求我加罰三年,說是要好好磨礪他。”宋彥羽信口胡扯,但他敢確定宋明禮不會爲此事向宋修宇求證。
他的自信來自於對這家子祖孫三代間關係的觀察,從而得出的一個結論。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這祖孫三代的關係都很不同尋常。其中究竟有什麼隱情不得而知,但宋明禮對兒孫的冷漠是毫無疑問的。
“哦!你自己看着辦吧。”宋明禮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並沒有表明態度。
但他眼瞳深處一閃而逝的痛楚,卻沒有能夠逃過宋彥羽的眼睛。那意味着什麼,宋彥羽無法準確作出判斷。但是,那個家留給宋明禮的記憶,估計相當糟糕,應該是他和老妖婆之間發生過什麼事情吧。
“殿尊大人,請您稍候片刻,在下去將人犯押回囚室。”宋彥羽不動聲色地道,事實上他緊張得不行,生怕宋明禮忽然之間反悔。
宋明禮擡眼望了望他,稍頃,衝他一擺手,意思是你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吧。他對宋彥羽的態度很滿意,而這個人願意投靠他,對他而言有益無害。長老殿的鬥爭,遠比外界想像中更兇險複雜。
不是身處其中的人,是根本不可能體會到那高處不勝寒的滋味的。
宋彥羽終於是大大鬆了口氣,他上前狠狠踢了宋明蛟一腳,然後提起他,朝宋明禮躬身施了一禮後,快步走向囚室。
先委屈幾天吧,宋彥羽向他打出一道神念,然後將他扔進原先所在的房間。
回到大殿,宋明禮正負手而立,仰臉凝視大殿頂壁,似乎在思索着什麼。見宋彥羽前來回復,淡淡一笑道:“院尊,你今天的表現不錯,老夫深感欣慰。”
宋彥羽連忙擺擺手:“殿尊大人過獎了,在下只是盡心盡職做好份內之事。”
“呵呵,若是我宋家子弟皆如你這般盡心盡職,豈不是無敵於天下,又哪會有那麼多令人煩心的事呢。”宋明禮笑着嘆了口氣。
身處他的位置,想必也是有無盡的煩惱,只是不足爲外人道罷了。
“殿尊,日後若是有事,你直接捏碎此符即可。”宋明禮說着遞給宋彥羽一道神符,和他打入宋彥羽體內的那道神符不一樣。那一道的侵襲力更強,這一道要溫和的多,卻都是由神力按法則凝結而成。
“多謝殿尊!”宋彥羽恭恭敬敬地收下神符,當着他的面將之融入掌心,以示鄭重。
見宋明禮絕口不提闊先前那道神符,宋彥羽當然也樂得不提,兩人可謂心照不宣。在宋明禮看來,那是他之所以信任宋彥羽的一個前提,有那道神符在宋彥羽,他根本不怕他敢在他背後做什麼小動作。
而對宋彥羽來說,他已經將那道神符消化成純粹的力量融解掉了,有黑氣魂力屏蔽,宋明禮感應不到它的消失。
他看得出,宋明禮明顯對之很有信心。兩人是不同的想法,卻是驚人的一致,都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忘掉’了它的存在。
兩人又各懷心意地聊了片刻,宋明禮起身告辭,宋彥羽一直將之送到大殿外,宋明禮擺手示意他停步,然後飄然離去。
直到他消失不見,宋彥羽這才徹底鬆了口氣。這整個過程,宛如做夢一般。還好沒有出什麼岔子,最終還成功救下宋明蛟。
如果不是拿宋敬誠當藉口,宋明禮肯定不會這麼輕易地放過宋明蛟,沒準還要挖地三尺追查他的罪責。
宋彥羽沒有立刻去見宋明蛟,而是在大殿內盤膝坐下,仔細感悟靈魂本源的變化,以及那神奇的神格光環。
林依兒在乾坤空間內,就在他的身邊,默默地凝視着他,剛纔的經過,她一點不漏地完全看在眼裡。她怎麼也沒想到,這個以前只知道戰鬥的熱血青年,也不知什麼時候居然成長爲一個懂得謀略的強手,變化真不是一般的大。
如此的他,明顯更加可怕了。做他的對手,真是一件可悲的事啊。
儘管是在乾坤空間內,但宋明禮身上那超級強的氣息,她還是深有體會。她當然看得出宋彥羽此刻還遠遠不是他的對手,但神奇就神奇在這裡,無論面對什麼樣的對手,宋彥羽迄今爲止還沒有輸過。
這次也一樣,他固然沒有贏,但他也沒有輸。在實力如此懸殊的情況下,他依然是安然無恙地活到了最後,甚至還獲得了對手的信任,不得不說是個奇蹟。
不要小看那些對話,林依兒能看得出來,每一句都是宋彥羽精心設計的,他至少已經預判了多種可能,以及宋明禮可能的反應。看似平淡無奇,卻步步爲營,直到最後成功地說服宋明禮,徹底扭轉局勢。
宋彥羽體內,在黑氣魂力的掩飾下,那神格光環內的兩股本源力量,靈力和魂力,持續不斷地以陰陽法則運轉,由此不斷地生成神格之力。
這一點很神奇,但宋彥羽也清楚,要想完成神格的修煉,那所需要的神格之力,絕對是極其龐大的。如此片刻不停,也得要相當長的時間才能滿足其要求。就這還是在確保能夠最終質變的情況下。
不用想他也能猜到,最終的質變,由純粹的神格光環躍升爲真正的神格,那一瞬間不僅需要機緣,也是要消耗極其可觀的神格之力的。
正因爲如此,雖然神格之環在自主運轉,也源源不斷地生出新的神格之力,但宋彥羽並沒有想像中那麼激動和興奮。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才振衣起身,朝乾坤空間所在方位微微一笑。身周立刻散發出沉靜的黑氣魂力,而後身形一閃,便到乾坤空間之內。
“依兒,我的表現如何?”宋彥羽朝林依兒微微一笑,臉上頗有些得色。他就象個做了得意的事,從而期待家長誇獎的孩子。
“不錯哦,再接再厲!”林依兒忍俊不禁地卟噗笑了起來。
“呵呵,能得到你的誇獎還真不容易。你不知道,那一刻我有多緊張,生怕你控制不住出手。宋明禮真是太強了,太強了。”宋彥羽心有餘悸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