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緊繃的神經鬆懈下來，隨即也兩眼一黑，失去了知覺。
再次醒來的時候，是在醫院的病房裡。我身上穿着病號服，喉嚨乾啞得厲害。
我咳嗽了兩聲，有人遞給我一瓶水。
甘甜的礦泉水浸潤了喉嚨，我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瞧見那一張熟悉的臉。愣了數秒，直到鼻尖嗅到淡淡的梅花香氣，我才從思緒萬千中回過神來。
長爍已經不在了。
我在心裡提醒自己，嘴角強行扯出一個微笑，看着雍遇安輕聲道：“你什麼時候醒來的？”
他接回水替我擰上瓶蓋，不緊不慢道：“昨天，就在你暈過去不久。”
雍遇安能如此淡定地回答我，就說明他恢復了理智。
他那麼聰明，應該已經想明白了：歐陽秀瑜早已不在，而我無論是衛微還是尊陰女，都不會是歐陽秀瑜的替身。
其實話說回來，我現在和他的處境又何嘗不是一樣的？
失去了所愛的人，那樣痛苦的滋味，已讓我好長時間夜不能寐。
雍遇安，他現在看着我這張臉，也一定很難受吧。
“遇安，謝謝你這段時間對我的照顧。現在長爍……他不在了，你的魂魄也得到了合一。我替你感到高興，你可以去過自己想過的生活，不必再留在這裡了。”我笑着告訴他。
他的目光落在我臉上，而後飛快地移開，輕聲喚了我一聲：“微微。”我心尖一顫，就聽他又說，“你還記得從前，你把我錯認成雍長爍的事嗎？”
我點點頭，抱歉道：“對不起，不過以後不會了。”
長爍不在了，我再也不會錯認他。等我找到了歐陽不早，救回了橘婭，我、長爍、小北……又可以以另一種方式團聚了吧。
我從沒想過要再回到地府，沒想過要重新成爲陰女。
可是，我卻可以主宰“衛微”的人生。
話音剛落，就聽雍遇安爽朗淡淡道：“所以以後，我也不會了。我今後何去何從，都不會因爲你是誰，而是聽從內心的本能決定。”
我一愣，有些不明所以。
大門外傳來腳步聲，柳成舟眨眼間進了病房。
他捧起我的臉，左看看又瞧瞧，鬆了口氣：“還好我的小鴨子沒事，要不然我非得宰了那隻臭狐狸不可。”
我噗嗤一笑：“我沒事，對了，馮旻現在在哪裡？”
“被我給吊起來了。”柳成舟得意道。
“吊起來了？”我沒能理解他的意思。
柳成舟拉我起牀，帶我去了醫院附近的一間舊庫房。屋內的天花板上有一根斷樑，樑上繫着一根繩子，繩子的另一頭捆綁着馮旻的後腿。
柳成舟說：“這隻臭狐狸還是個硬骨頭，怎麼都不肯交待歐陽不早的下落。所以老子把他吊起來，讓他吃點苦頭。”
馮旻看樣子虛弱不堪，不過意識還是清醒。
見着我，他啐了一口唾沫：“呸，陰險小人。”
柳成舟臉一沉，他一揮手，一道黃光擊了過去，正中馮旻的胸口。馮旻痛苦地齜牙咧嘴了一番，我低聲對柳成舟說：“你下手輕點，儘管這隻狐狸作惡多端，可他還不能死。”
“我有分寸。”柳成舟朝我拋了個媚眼。
身後又有腳步聲傳來，雍遇安也跟了下來。
馮旻見到雍遇安，臉色有些複雜難言。頓了頓，他居然開始哀求他：“遇安，你現在魂魄合一了，應該想起了從前的事吧。不管怎麼說，這五百年來我都拿你當朋友……”
“是啊，這一切都多虧了你。”雍遇安冷笑了一聲，轉頭對我們說，“你們不必再問他，他是不會說實話的。不過他現在沒有了道行，我可以用法術探測他的記憶，一定可以找出歐陽不早的下落。”
“不……”馮旻開始害怕，“你難道不想喚醒歐陽秀瑜了嗎？”
“你還想信口雌黃，歐陽秀瑜已經死了！”我憤怒道。
馮旻盯着我，幽幽跟雍遇安說：“歐陽秀瑜也好，衛微也好，她們都是陰女的化身。只要衛微和秘籍融爲一體，陰女就能夠重新出現。陰女會擁有一千五百年來的所有記憶，這當中也包括五百年前歐陽秀瑜的記憶。遇安，你相信我！只要你放了我，我幫促成秘籍出現。你不是愛歐陽秀瑜嗎？你不要錯過這個機會！”
“遇安，你別相信他……”我心裡有些發慌，瞧見雍遇安的目光一滯，有些害怕他又會迷失自己。
下一秒，雍遇安的手指戳上了馮旻的眉心。
我見狀長鬆了一口氣，雍遇安很快收回手，皺眉道：“歐陽不早就在霧城，不過馮旻記憶中的她，似乎有些奇怪。”
“怎麼個奇怪法？”柳成舟問。
雍遇安說：“我也描述不出來，相貌有些奇怪。馮旻記憶中的歐陽不早，彷彿隨時都在改變模樣。”
“靠，抓住那個老妖婆看一看，不就知道了。”柳成舟漫不經心道。
“那我們現在就出發吧。等找到了歐陽不早，就可以救回小婭了！”我提議，隨即給秦禿子打了一通電話。
一個小時後，秦禿子風風火火地駕車趕來。
我們根據雍遇安提供的信息，一路找到了霧城郊區的一座山上。抵達山頂之後，我才記起來過這裡。這裡是歐陽不早平日裡閉關的地方，只是當初那個洞口已經被封閉。
柳成舟用法術找了一圈，像是嗅到了什麼氣息。
他倏地變成一隻猴子，攀爬去了懸崖下方。
不一會兒，他的聲音自下而上傳來：“找到了，入口在懸崖上！臥槽，這裡面看上去深不可測啊！你們下來吧，我在這裡等你們。”
我畫出了一道屏障，載着秦禿子一起嚇到了懸崖下方。
雍遇安用法術閃身去和柳成舟會和。
在懸崖下方十幾米處的峭壁上，果真有一個巨大的黑洞。柳成舟站在洞口朝我們招手，於黑暗之中，隱約可見有兩點紫色的亮光。
等到我看清那是一雙眼睛時，心中一急，衝柳成舟喊道：“小心你身後，有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