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笙倒也不急,認認真真地等着他吃。猴子吃的很仔細,盤子邊緣的米粒也被他舔乾淨。最後,他滿足地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好久沒有吃過味道這麼正的炒米了!”
“你要是喜歡,我可以每天帶你來吃。”丁笙依舊笑呵呵的,而樑麒卻謹慎地盯着猴子。
猴子笑呵呵的:“抱歉讓大家久等,我現在想說兩件事。”
“你說,我聽着。”丁笙很認真。
“第一,左飛不是小角色,他是我們的兄弟,平起平坐的兄弟,我們能當高一老大,他絕對功不可沒。”
丁笙點點頭:“然後呢?”
“第二,恐怕你以後不會請我吃炒米了。”
“爲什麼?”
猴子沒有說爲什麼,而是抄起面前的盤子蓋在了丁笙的臉上。
因爲樑麒一直盯着猴子,一看猴子有這個動作,立刻就站起來要去幹他。樑麒就坐在丁笙邊上,本來一伸拳就能幹到猴子了,結果關鍵時刻黃傑又把桌子給掀翻了,桌上的湯湯水水頓時灑了他們一身。樑麒往後跳了兩步,又要去打猴子,但是鄭午已經截住了他。
“聽說你挺能打?”鄭午說:“來,咱倆過過招。”然後一拳就打了過去。
我也沒閒着,猴子在吃炒米的時候我就知道他想幹啥,畢竟一起玩了那麼長時間,該有的默契也都有了。我端起一盆剁椒魚頭,朝着小偉他們那邊灑過去,趁着他們慌亂的時候,我已經跳過去一腳踹在小偉身上,黃傑也過來幫我的忙,我倆把那幾人逼得連連後退。
因爲我也忙着打架,並看不清其他人的狀態,只是用餘光掃到猴子還在痛毆丁笙,而鄭午和樑麒打在一起,這個樑麒也挺猛的,看不出兩人誰佔了上風。至於王瑤,則在大喊着你們別打了,兩邊她都認識,也不好幫誰不幫誰,氣的她踹了樑麒一腳,又踹了黃傑一腳,但還是沒人聽她的,因爲大家都有點打上頭了。
而且令人興奮的是,除了鄭午那邊不明狀況外,我和猴子、黃傑都佔着上風,這樣下去我們妥妥的能夠打贏。就在我暗爽的時候,門外突然傳來大量的腳步聲,十幾個學生手裡拿着各種傢伙衝了進來。
“笙哥、麒哥!”他們大喊。
中埋伏了!可想而知,他們既然帶有目的,那就一定有所準備;而我們因爲信任王瑤,根本就沒往其他方面想。
“保護你們笙哥!”樑麒大喊了一句。丁笙實在不能打,或者他也能打,但打不過猴子,在我的視線裡,就沒看見丁笙起來過。五六個學生衝向猴子,其他學生則朝我和黃傑衝過來。沒人去幫樑麒,顯然是相信他的實力!而鄭午也確實節節敗退,眼看着他都被踹翻三回了。
樑麒能在高二以武聞名,肯定是有兩把刷子的,而且他的體格也不輸給鄭午。
我沒時間關心鄭午了,因爲我的四周也多了幾個難纏的對手,關鍵是我還赤手空拳,他們都拿着傢伙!我還沒怎樣呢,後背就捱了一棍,疼的我往前閃了好幾下。
這麼一閃,重心就不穩,前面的小偉趁機踹了我一腳,我就直接趴地上了,兩三個學生圍着我拳打腳踢,想再站起來已經不可能了。這是進東城一中以來的第九頓打,我已經能夠應付自如了,我護着頭、夾着檔,用胳膊、脊背、大腿這些肉厚的地方去抗擊打。
與此同時,我還有空去看看其他人的狀況。我是第一個被打趴下的,感覺有一點點丟人,但是猴子和黃傑也不好過,他倆分別被四五個手持傢伙的學生包圍,硬抗了幾下之後終於撐不住了,一前一後地倒在地上用着和我相同的姿勢抵禦。
樑麒和鄭午還在對打,兩人真是拳拳到肉的較量,一舉一動都是暴力美學的體現。鄭午發出一聲聲嘶吼,但還是顯而易見的處於下風。王瑤沒發現我們已經被打趴下了,因爲她一直跟在樑麒左後:“麒哥,別打了吧,給我一點面子!”
樑麒逮着一個機會,又是重重一腳踹出,鄭午登時倒飛出去,幾個學生衝過來按住了他。
鄭午發出不甘的嘶吼,但終究還是被人壓着起不來了。
樑麒氣喘吁吁:“媽的,小子還挺能打,多少年沒人和我這麼打過了。”
隨着樑麒和鄭午之間的落幕,其他學生也不打了,而是強按着我們幾個。王瑤終於發現我們都躺下了,她衝過來去推那些壓住我們的人,嘴裡大喊着滾開,給我滾開!但是他們都沒動彈,而是看着丁笙和樑麒。丁笙慢慢從地上坐起來:“王瑤,你就不關心一下我嗎?”
丁笙的額頭上、鼻子上、嘴巴上都是血,兩邊臉頰也青一塊紫一塊的,看樣子被猴子收拾的不輕。王瑤嘆了口氣,從桌上拽了幾張餐巾紙過去給他。
“笙哥,幹嘛鬧成這樣,他們可是我請來的客人。”
“我知道讓你爲難了。”丁笙一邊擦血一邊說:“可是你看,猴子把我打成這樣。”
“是你先爲難他們的!”
“就算是,不能好好說?幹嘛要出手打人?王瑤,你瞭解我,我吃過這種虧嗎?”
王瑤啞口無言。
“可他們畢竟是我的朋友,這點面子你都不肯給我嗎?”
丁笙坐着,王瑤蹲着,兩個人目光對視。
丁笙嘆了口氣:“我被打成這樣,你還向着別人,我這個哥哥當着可真憋屈。算啦算啦,誰讓我是當哥的呢,被人打了就被人打了吧,怎麼也不能讓你不高興啊?”
王瑤笑了:“笙哥,太謝謝你了。你和他們處處,都是一幫不錯的孩子。”然後她站起來:“還楞什麼,趕緊把人放了啊。”他們依舊沒動,還是看着丁笙,在等着丁笙親自下令。
“笙哥。”王瑤叫了一聲。
丁笙擦乾淨臉上的血,慢慢站起來說道:“王瑤,我給你面子,猴子把我打成這樣,我放過他了。”然後他指指黃傑和鄭午:“那兩個,我也放過了。”最後,他指向我,“這個,不行。”
“爲什麼?”王瑤變了臉色。
“沒有爲什麼,我們和他有仇。我給了你一次面子,你也該給我一次面子,你知道我很少吃這樣的虧。但是爲了你,我吃。”丁笙一邊說,一邊從旁邊學生手裡接過一根棍子。
“我只打他一個人,其他三個我都放過。王瑤,你不要再勸我,我肯讓步到這裡已經很不容易了。”丁笙一邊說,一邊朝我走過來,手裡的棍子握的更緊了。
“你要打就打我吧。”猴子突然說道:“我替他扛了行不行?”
“我替,讓我替!”鄭午也大喊出來,同時掙扎着身子,那幾個人差點沒按住他。
“你倆快拉倒吧,一個個被揍的跟狗似的,還是讓我來抗吧。”黃傑不緊不慢地說。
我看着他們仨,說不感動是假的,眼圈都他媽紅了。
“誰也不用替我抗。”我說:“不就一頓打,我左飛還捱得起。”
“說的好,我就打你一頓,咱們以後兩清,當然你想報仇也行,隨時歡迎前來找我。”丁笙舉起棍子,眼看着就要朝我的腦袋打過來。
“啪”的一聲,一個啤酒瓶子突然砸到丁笙的腦袋上。
“我說不行!”
王瑤氣勢洶洶地站在丁笙身後。
啤酒渣子四濺,鮮血沿着丁笙的後腦勺流淌下來。整個包間的人都驚了,所有人都詫異地看着王瑤,一時間連樑麒都忘了說話。丁笙摸摸自己的腦袋,慢慢回過身去,看着一臉憤怒的王瑤。
“你這是……要爲了他和我翻臉嗎?”
“對!”王瑤瞪着眼睛:“是你逼我的!我不讓你打,你還非要打,我比不上易真對吧?”
丁笙指指地上的我,“你們也就認識一個多月吧,咱倆好幾年的感情比不上他是吧?”
“少跟我廢話,給你臉不要臉,叫你聲哥你就飛到天上去了?我帶來的朋友你也埋伏,你他媽還有臉跟我說給我面子了?我警告你,現在就帶着人滾蛋,否則這事就不好收場了!”
包間一片寂靜。王瑤說出這樣的話,就說明她準備和丁笙、樑麒徹底翻臉了。
王瑤當然不怕他們,他們就是混的再屌,也不過是學校裡的小混子,不可能不忌憚王瑤身後的親哥,所以王瑤有底氣說出這樣的話。
但是,王瑤有底氣歸有底氣,說不說卻又是另外一碼事。因爲無論在誰看來,王瑤都不可能會爲了我和丁笙、樑麒鬧翻,恐怕就連料事如神的猴子都未必有這個把握。
就連我自己都在想,如果我和王瑤之間沒有那些事的話,她還會像現在這樣護着我嗎?
我不知道,我也沒有把握。我只知道,我更喜歡她了。
丁笙、樑麒一干人狼狽地走了,他們根本沒有膽量和王瑤硬碰硬。
我們幾個從地上慢慢爬起來,而王瑤卻蹲在地上哭了,畢竟和他們也情同兄妹啊。
“不好意思,讓你爲難了。”猴子說道:“以後我們的事你可以不用管。”
王瑤沒理,仍然蹲在地上哭着。
我走過去,輕輕拍了拍王瑤的肩膀。
“別哭了。”我說。
王瑤的身子抖了一下。她擦了擦淚,站起來,看着傷痕累累的我們。
“是我不好意思纔對,要不是我把你們叫出來……”王瑤沒有再說下去,“我沒臉在這裡繼續呆下去了。”說完,她就出了包間。偌大的包間,只剩下我們四個人了。
包間內一片狼藉,桌椅全部掀翻,盤子碟子也碎了一地。
猴子靠着牆坐下,自己點了根菸,我們也都坐過去,紛紛點了支菸--除了鄭午。
一片沉默,誰也沒有說話。
終究是鄭午打破沉寂:“唉,我要是穿上戰袍,就能打過樑麒了,輸的真不甘心。”
猴子接着說:“我是故意輸給他們的。”
黃傑說:“嗯,我也是。”
我沒說話,苦笑了一下,他倆終究沒逗逼的起來,大家都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真的,我真是故意輸的,這樣就有理由幹他們了。”猴子又說了一句。
我忍不住了:“是是是,故意輸的,行了吧。”
猴子樂了,黃傑笑了,我也笑了,鄭午丈二摸不着頭腦,但氣氛終究好一些了。
“走吧,來日方長,慢慢報仇。”猴子站了起來,我們也都站了起來。
四個人的眼睛裡都燃燒着濃濃的戰意,這件事到最後誰都沒有想過罷休,哪怕對方是天王老子,我們也準備給它捅個窟窿,誰也無法抵擋我們的腳步!
我們邁着堅定的步伐走出包間,藍月酒樓的保安攔住了我們的腳步。
經過覈算,酒、菜,加破碎的餐具和桌椅,我們一共需要賠付1280元。
“我靠,你弄錯了吧,前面走的那幾個人沒有付賬?”一涉及到錢,猴子跳的比誰都高。
“沒有付,你們是最後走的。”酒樓經理一臉嚴肅,身後站着十幾個身穿保安制服、手拿橡膠警棍的彪形大漢。
1280,對我們來說絕對是個天文數字,這個時候我們也不可能再打電話求助王瑤了。猴子、黃傑、鄭午三人看着我。
“看我幹嘛?”
“你不是小土豪嗎?”
我掏出身上的三百多塊錢:“這是我的全部家當了。”
“大家再湊一湊,說不定就夠了。”
猴子掏出一張皺巴巴的五塊錢來,黃傑也拿出一張破哄哄的五塊錢來,鄭午翻遍全身只有二十多塊錢。猴子把我們的前全部湊到一起,遞給經理。
“你看夠嗎?”
經理連點都沒點:“不夠!”
廢話,一百的紅版纔有三張,剩下的都是十塊、五塊的零鈔,怎麼可能夠啊!
“這是我們所有的錢了。”猴子理直氣壯地說道。
“那我只好報警了。”
經理剛拿出電話,猴子就指着他身後說道:“我大舅來了!”
一幫人都轉過頭去,我也跟着去看,但是後面空空如也,一個人也沒有。我正納悶猴子大舅在哪,突然有人扯了我袖子一把,回頭一看猴子和黃傑已經跑遠。
“快走!”鄭午拉着我往前狂奔。
“小兔崽子吃霸王餐!”經理率領一衆保安追了過來。
猴子邊跑邊說:“我是東城一中高二年級的丁笙,你他媽有本事就來找我!”
黃傑也跟着說:“我是高二的樑麒,你他媽不來就是孫子哈!”
我們正是年輕力壯的時候,很快就把那幹大漢甩在身後,奔出了藍月酒樓,又竄進一條小巷,左拐右拐奔了十幾分鍾,確定沒人追來才休息了一下。
鄭午喘着氣說:“你們跑什麼,那十幾個人對我來說根本不算什麼,咱們完全可以打他們一頓,再大搖大擺地出來,現在把我的名聲也給壞了。”
我們都沒理他,而是一起罵着丁笙和樑麒,那幫傢伙不光打了我們一頓,還擺了我們一道,差點出不了酒樓。鄭午說:“等我回去穿上戰袍,保準把丁笙和樑麒揍個半死,把這個場子給你們找回來!”
我們還是沒理他。我問:“猴子,咱們確定是要報仇的吧?”
猴子和黃傑都沒說話,而是用古怪、鄙視、嘲弄的眼神看着我。
“好好好,我確定要報仇了,你們不用這樣看着我吧。我是說,丁笙他們是高二年級的第一大勢力,而咱們現在只有四個人,報仇的話好像不大現實,你有沒有什麼好的計劃?”
鄭午說:“不用四個人,我一個人就能搞定了,等我回去給你們報仇。”
猴子沒理他,而是點了根菸:“左飛,你有沒有什麼好辦法?”
我微一沉思,說道:“王瑤剛纔那麼一鬧,丁笙和樑麒肯定以爲王瑤鐵了心要幫咱們。有王瑤的加持,他們就不敢動咱們,咱們正好借這個時間韜光養晦,多收一些兄弟、多找一些幫手,時機成熟了再和他們幹。”
自從九太子覆滅以後,好多九太子以前的兄弟現在想跟我們,還有陽澤城、李百宇這些硬骨頭雖然不願認我們當老大,但幹翻九太子以後體驗到的快感也很讓他們着迷,也曾不止一次地和我們說過需要打架可以叫上他們。
而且,丁笙和樑麒雖然在高二是最大的勢力,卻不是唯一的勢力,暗中恨着他們的也有幾個,如果把這些人也拉攏過來,收拾丁笙和樑麒應該不是問題。
我把我的想法說完,猴子笑了:“真不錯,左飛你越來越聰明瞭,如果有天我不在了,你也能挑起大梁。”
我一怔:“你要去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