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我的動作夠小,沒什麼人看到,即便是後面的同學,也頂多看到我在何勇的脖子上摸了一下而已。課堂上睡覺也不是什麼大錯,所以也沒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半分多鐘後,何勇悠悠醒來,奇怪地說:“我怎麼睡着了?”
我聳聳肩膀:“可能是太困了吧,你晚上少擼點。”
何勇臉紅了:“也不多啊,一晚上兩三次。”
我不想和他討論這個問題,便改而問他知不知道韓幽幽,我對這個女生確實挺好奇的。聽到這個名字,何勇很意外,說左飛你可以啊,剛來一天連幽姐都認識了?然後他告訴我,韓幽幽是個傳奇人物,三中從上到下都認識她。雖然韓幽幽從來不混,可跟三中的混子們關係很好,尤其三官,更是交情匪淺。說起韓幽幽的時候,何勇一臉藏不住的驕傲,說自己和韓幽幽的關係也很好,還和韓幽幽一起吃過頓飯。
我說中午看見她和賈陽在一起,還用紙巾給賈陽擦下巴上的水,以爲他倆是男女朋友關係,後來一問才知道不是。何勇嘿嘿一笑,說不是的,幽姐只是習慣對人好,他們一起吃飯的時候,幽姐還給他擦過嘴角的飯粒呢。
何勇指着自己的脣邊,說看到沒,當時那飯粒就在這,幽姐用手指給他擦下來的。我想像了一下當時那個場面,忍不住渾身一哆嗦,這種行爲只有情侶之間纔會發生吧?
想像一下,要是王瑤給其他男生擦飯粒啥的,我能大嘴巴扇死丫的——好吧我不敢,當然她也不會這麼做。
君子之交,發乎情、止於禮,意思是說即便有好感、動了情,也要注意行爲上的禮貌,有些行爲普通朋友之間顯然是做不得的,比如我和上官婷,好多行爲已經超出了普通朋友的範疇,所以王瑤發怒也理所應當。再打個比方,比如柳依娜要是給我擦飯粒,能把猴子給氣死。
我不是個保守的人,但有些行爲非情侶間確實做不得,太容易造成誤會了,你看我和上官婷,就是不注意這些,才差點搞出事來。
毫無疑問,韓幽幽的行爲是越了線的,但奇怪的是,沒人覺得這不正常。
算了,這也和我無關,我也沒必要追究到底,一個人有一個人的活法唄。
下了課,我就去找猴子,把黃傑的想法跟他說了說,還說了黃傑以前的外號是皇帝。猴子聽完就沉默了,我樂呵呵地說,你不是號稱無所不知嘛,這次就沒猜着黃傑的心思吧?猴子依舊沉默,眉目嚴肅,手撫着窗臺看向窗外。
我說你想什麼呢,沒猜着也不用這樣難過吧?
“沒有,我是高興。”
“……你連笑都沒笑一下,就說自己是在高興?我說我在吃飯你信不信?”
“我真的是在高興。”猴子回過頭來看我:“左飛,你知道黃傑是個什麼樣的人嗎?”
我知道猴子既然這麼說,就必定會打破我對黃傑原先的固有印象。
我說,你說說看。猴子說,用四個字形容,那就是……
“暴虐成性。”
我瞪大了眼睛,以我對黃傑的印象,完全無法將他和這四個字聯繫在一起!
“皇帝的外號,不是空穴來風的。”猴子繼續說道。
猴子告訴我,當初他和黃傑是同天轉到一中的,只是黃傑比他早到半天。兩人起初是一個寢室,猴子推開宿舍門的時候,看到黃傑正翹着二郎腿躺在牀上抽菸,而另外六個學生都跪在牀邊,一個個都被打的鼻青臉腫,卻沒有一個敢哭出聲來的。
黃傑連看都沒看猴子,直接說道,來啦?跪下吧。
“後來呢?”我很震驚,無法想像曾經的黃傑竟然如此囂張。
後來,黃傑和猴子自然少不了一番惡鬥,最後兩人都氣喘吁吁地倒在地上,恰逢大貓帶着九太子來收保護費,黃傑已經沒力氣站起來了,而猴子卻站了起來,黃傑將刀遞給猴子,猴子一刀將大貓捅倒在地。大貓驚慌失措,帶着人倉皇離去。
就是從那時候起,黃傑才徹底服了猴子。
兩人都好起來後,黃傑建議一鼓作氣幹翻九太子,但是猴子卻不同意,因爲那時大貓已經道歉,且對猴子畢恭畢敬,完全沒有理由幹他。是的,猴子就是這樣的人,無論幹誰,都要師出有名;但黃傑不是,他暴虐成性、隨心所欲,想幹誰幹誰,但因爲有猴子壓着,所以黃傑只好一直忍着。
在這段時間裡,猴子察覺到黃傑的本性並不壞,便試圖去感化他,帶他逗逼帶他飛,什麼借錢啊去網吧啊,漸漸消弭他心中的暴虐。猴子說,出來混的,可以暴力,但不能暴虐,更不能泯滅人性。這一段,黃傑也給我講過,但他當時的說法是,覺得猴子不是普通人,所以想跟着猴子混出頭。兩人的出發點雖不一樣,但終究是玩到了一起,黃傑也不再像以前那麼瘋狂。等我來到一中,纔開始着手收拾九太子。
猴子說,雖然黃傑改了不少,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還是擔心黃傑控制不住自己,所以在他第一次離開的時候,讓我當了一中老大。所幸黃傑也沒有因此生氣,大概也是因爲知道自己的問題所在。所以這纔是黃傑在七中不願當老大的真正原因。再後來,張雨親自提他當外地體育生的老大,黃傑推脫不了,只得應承下來,當時黃傑給我說過一句話:“如果連自己的手下都領導不了,那還當什麼老大?”
後來我倆合夥打張雨的時候,黃傑的手下果然個個都很聽話,我以爲他有什麼特殊的御人之術,直到現在猴子才告訴我,黃傑的方法就是暴力,把不服氣的揍到服氣,殺一儆百,他的手下沒一個不怕他的,害怕他的程度超過了害怕張雨,自然也就敢對張雨動手了。
但是,用暴力換來的領導權又能堅持多久?手下嘴上服你,心裡也不一定服,逮着機會就是要反的啊。就如古惑仔裡的烏鴉,用暴力來制壓手下,造成手下紛紛倒戈,這纔是失敗的主要原因。好在七中並沒呆上多久,我們又來到了南街的三中,否則以黃傑的方法,遲早是要出事的。
說黃傑的時候,猴子又捎帶提起了我,說我御人的手段就比黃傑高明多了,該狠的時候狠,該仁的時候仁,所以我的兄弟都很團結,這也是猴子三番兩次讓我去做老大的原因——包括這次收攏高一,他也覺得我最合適。
黃傑來到三中,就像變了個人一樣,壓抑、沉默、萎靡、呆滯。就像朱見秋給我講過的那個故事,幼時的小象被鐵鏈拴着,長大後因爲留下陰影,便一輩子都甘心被鐵鏈拴着。猴子起初和我一樣,都以爲黃傑是被曾經的鐵鏈拴住了,現在才知道他是刻意爲之的,目的就是穩住三官,給我們提供最佳的發展機會。
“真的,以黃傑骨子裡的暴虐,我真沒想到他是故意裝慫,所以我現在特別高興、非常高興。”
也就是從那個時候我才知道,猴子在特別高興、非常高興的時候是不笑的。
“我準備和馬傑去大操場看看軍訓的高一新生。”
“行,去吧。”
我到了馬傑班上,在門口探了會兒腦袋,發現他不在教室。
“嘿,幹什麼呢。”突然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我回頭一看,原來是莫小花,何勇喜歡的那個姑娘。
莫小花一臉燦爛的笑容,看着她喜慶的模樣,我的心情也高興起來:“啊,我來找馬傑。”
“馬傑啊,我剛纔看見他去上廁所了。”
“那我等等他吧。”
我倆便攀談起來,我問她:“上午給你那封信,你準備什麼時候回啊?”
莫小花的臉微微有點紅了,可還是笑着說:“你有那麼急嗎?”
“誰?”
“飛哥!”我正準備說,身後便傳來聲音,馬傑終於來了。
我勾住馬傑肩膀,衝莫小花說:“走了美女,記得早點回信啊!”
“飛哥,去哪啊?”
“去大操場,看看高一的狗崽子們,順便收幾個強悍的小弟。”
路過我們班門口,發現我們班擠擠嚷嚷的,我好奇的往裡一看,只見黃傑座位那裡圍着十幾個人。顯而易見,又有人找黃傑麻煩了!
我一個激靈,和馬傑趕緊衝了進去,看見黃傑還在座上坐着,另一個主人公則是紅花狀元,賈陽!我衝進去,但是沒衝過去,而是站到了邊上,只要還沒打起來,我就不用插手。何勇也衝我擠眉弄眼,不讓我過去。
賈陽站在黃傑的桌子邊上,正說:“問你話呢,你回來幹什麼了?”
“呵呵,我去哪裡,什麼時候要經過你的同意了?”黃傑懶洋洋的靠在牆上,將雙腿蹬在桌子上。
“你不會是還想當老大吧?”
“你覺得呢?”
“我看不是,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處境,你現在一個兄弟也沒有了!”
“對啊,那你還擔心什麼?”黃傑微微笑着。
賈陽突然低聲說道:“如果你是衝韓幽幽來的,我勸你死了這條心!”
“呵呵,我再說一遍,我想做什麼,需要經過你的同意麼?”黃傑擡起眼皮,似笑非笑地看着賈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