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鴉的嗓門極高,聲音極大,氣勢極強。
他罵出這一番話之後,現場沒有一個人敢再說話,再次恢復到了之前掉一根針都能聽到的局面。就連那個“仗義執言”的傢伙也沒聲音了--之所以要加引號。是因爲我們也不知道他說的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真是老鴉乾的,還是他惡意栽贓?
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老鴉在罵過以後,現場無一人敢說話。朱老四重傷。小伍遁走,大同再無人能制住老鴉。老鴉又回頭看向朱老四的老婆,熱血再次灑了下來:“嫂子,你可千萬別理他們的讒言妄語。我和四哥的關係這麼好。怎麼會禍害他呢?嫂子,言盡於此,我還有點事。我就先走了,你多保重,”
朱老四的老婆面容平靜,道:“好的,鴉哥慢走。”
老鴉回過頭去,把頭高高昂起,挺着胸膛往前走去,人羣再次分了開來。
“所以,四爺到底是不是你禍害的?”一個聲音突然響起。
是猴子。
我旁邊的猴子突然發生,一雙眼睛直勾勾盯着老鴉的背影。老鴉回過頭來,一臉震驚地望着猴子:“你他媽是誰?”與此同時,猴子旁邊的黃傑站了起來,慢慢抽出了他的回龍刀。
氣氛一下變得緊張起來。老鴉身邊的人紛紛往這邊涌來,指着我們這邊喊着:“瞎說什麼你們!”
猴子道:“我們是四爺的朋友。我就想問問,四爺遭槍擊,到底和你有關係沒有?”
就憑朱老四之前對我們的態度,我們爲他出頭是出定了,而這個老鴉的嫌疑顯然很大,我們不能輕易地放他走。老鴉眉毛一挑,罵道:“你他媽算什麼東西,也敢來質問我?!”
老鴉身邊的那十多個人迅速涌了過來,我們三人也都站了起來,準備各施手段,順便把老鴉給留下來。就在這時,朱老四的老婆擠了過來,攔在雙方之間,喊道:“鴉哥,沒事,他們是四爺的小兄弟,被憤怒衝昏了頭才這樣的。鴉哥,你給我個面子,別爲難他們了!”
有朱老四的老婆在這,老鴉的手下也沒敢動手。老鴉罵罵咧咧地道:“一幫小王八羔子,我和四哥穿一條褲的時候,你們還沒生出來吶,竟然還懷疑上我了?這次看在嫂子面上饒了你們,再有下次就試試看!”
猴子哪裡是吃虧的主兒,還想回罵,但是朱老四的老婆回過頭來猛朝我們使眼色。朱老四的老婆都這樣了,我們也沒什麼,只能先把這口氣嚥下去,老鴉則罵罵咧咧地離開了醫院。
老鴉走了之後,走廊先是安靜了一陣,接着又陷入嗡嗡的喧譁之中。我們想和朱老四的老婆談談,但她好像對我們有戒心,始終不肯過來。其實也對,她又不認識我們,剛纔給我們解圍,也只是出於情面。
這場手術時間較長,畢竟涉及到心臟部位,一不小心就得要了人命。一轉眼天就黑了,走廊裡有人走有人留,人數也漸漸少了下來,只剩下最初的二三十個兄弟了。
這些都是朱老四身邊最親近的兄弟。
也就在這時,武師傅也終於回來了。武師傅一臉疲憊,回來先和朱老四的老婆問了個好,接着又和我們攀談起來,詢問現在的情況。猴子告訴他,龍清雨來了,正在盡力搶救。
武師傅點頭,說如果連龍醫生都救不了,那說明四爺真的……
猴子說龍醫生號稱妙手回春,只要還有一線生機,就一定救的回來。猴子又問起小伍的事,武師傅搖了搖頭,說小伍應該是計劃好的,槍擊之後便迅速躲了起來,現在一點蹤跡都沒有。
提到小伍,我們又說了說剛纔老鴉的事。武師傅也陷入沉思,說還真有可能是老鴉和小伍合夥乾的,老鴉的毒品生意竄遍大同三區,唯有云崗區沒有涉獵,是因爲朱老四的干擾。
人爲財死、鳥爲食亡,朱老四擋了老鴉的財路,老鴉起了殺心也說不定,但是沒有證據誰也說不上來。
武師傅讓我們坐着,他去和朱老四的老婆談談。武師傅和朱老四的老婆走到角落攀談,不一會兒,我們就看到朱老四的老婆嗚嗚哭了起來。武師傅朝我們一擺手,我們趕緊走了過去。
武師傅道:“嫂子,你別傷心了,這事我包下了,肯定不讓四爺白挨這槍!”
朱老四的老婆依舊嗚嗚哭着,道:“武師傅,四爺一倒,我都不知該信任誰了!武師傅,你是四爺最信任的人,我也不怕告訴你,我總懷疑身邊的這些人,都被老鴉給買通了……這也就是爲什麼剛纔這位小兄弟和老鴉起衝突的時候,我趕緊打圓場的原因,我根本沒有制住老鴉的能力啊!”
我們幾人都是吃驚,回頭望着走廊裡那二三十人,就連他們都不可靠了嗎?朱老四在雲崗區,已經落魄到這個程度了嗎?!這張大網,看起來似乎十分精密的樣子……
武師傅想了想,說我們現在要做的事情有兩個。第一,找出小伍,問清楚他是單幹還是合夥;第二,檢驗清楚身邊這些傢伙,到底誰是人,誰是鬼……
武師傅回過頭來,衝着猴子說道:“小少爺,這事和你們無關,你們就不必操心了,我和嫂子會想辦法的。”他知道猴子已經是孫家家主,但還是習慣叫小少爺。
猴子直接罵了起來,說你個老不死的別裝了,你要是真不想拖我們下水,就不會讓我們過來聽着。武師傅見自己的計謀被猴子戳穿,紅着一張老臉說道:“那你到底是管不管吧!”
猴子說:“管,當然管!朱老四是我們的好朋友,這個頭我們出定了!”
我和黃傑也紛紛點頭,眼神堅定。
“謝謝各位、謝謝各位!”朱老四的老婆眼眶發紅。想必武師傅已經和她說了我們的身份,所以她才把希望寄託在我們的身上。
看着走廊上狀態不一的衆人,武師傅道:“小少爺,你足智多謀,就我剛纔說的那兩點,你有什麼好法子沒?”
猴子說:“你別給我戴高帽子啊……找小伍這個不難,只要他還在大同,而不是跑到其他地方了,把他找出來還是不難的。明天我就找個人過來,這人應該能找得到。”
“誰?”
“三眼。”
“啊!是那個傢伙……”
“對,就是他。”猴子笑嘻嘻道:“有他出馬,找個小伍小意思啦,順手還能查出幕後真兇。至於第二點嘛……”猴子看向走廊裡這幹人,若有所思地說:“就需要動點腦筋了……”
就在這時,急診室裡突然走出一個護士,急匆匆走向護理站內,似乎是拿什麼東西。猴子把她叫過來,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護士表示明白,便又回病房去了。
接着,猴子便把他的計劃告訴我們,我們都點頭,表示明白。
又過了約莫一個多小時,急診室的燈終於滅了,代表手術終於完成。衆人“嘩啦”一下圍上去,我們幾個在最前面,朱老四的兄弟們都在後面。手術室的門開了,龍清雨走了出來,摘下口罩的他一臉難過,說道:“家主,對不起,有負你的囑託,還是沒能救回傷者的性命!”池扔叨巴。
四周的人“嗡”一聲爆了,有大叫的,有大喊的,還有痛苦的、哀嚎的。朱老四的老婆和兒子哭喊着撲了進去,裡面手術牀上的朱老四已經被白被單矇住了臉。
朱老四的老婆撲在牀前,哇哇地哭嚎起來,兩個兒子也哭的撕心裂肺。
朱老四的若干兄弟也想進去,但是被武師傅攔住了,說這是手術室,大家還是剋制一些。手術室內外一片哀嚎,醫生和護工們嘆息而去。
過了一會兒,我們幾個才進去了,奉勸朱老四的老婆節哀順變,然後將朱老四的“屍體”轉移到手推車上。猴子毛手毛腳,不小心磕了朱老四的頭,朱老四睜開眼睛怒罵:“給老子輕點!”
猴子趕緊擺手,朱老四才重新閉上眼睛,猴子又把白被單給他蒙上了。
這事,朱老四的老婆知情,兩個兒子卻不知情,依舊哭的傷心欲絕。我們幾人推着朱老四的屍體,面色沉重地走了出去。衆多兄弟也都圍上來,“四爺”“四爺”地叫着,淚灑當場。
朱老四的老婆沉靜下來,平靜地說道:“先把四爺送到太平間去吧,尋個好日子葬了。接下來的幾天,就靠大家給四爺報仇了。”
“放心吧嫂子。”“我們一定好好辦。”四周一片堅定之聲。
送到太平間後,武師傅把大部分人都趕了出去,朱老四的兩個兒子也交給他人看管。太平間裡,只剩下我們這幾個人。朱老四一撩被單,生猛無比地坐了起來問道:“咋回事啊,爲啥讓我裝死?”
武師傅一通解釋,朱老四聽後想了想,才點頭說好:“行,那我就把這裝死進行到底,看看身邊到底有多少叛徒!但是……”
朱老四遲疑着說:“我不能真的呆在太平間裡吧,這地方好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