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邈有一件法寶,名曰玄機傘,可隔絕陰陽,隱匿鬼魂蹤跡,這樣陰陽兩界都無法探知鬼魂所在。他把魏長生的鬼魂就收在玄機傘裡,傘中世界昏暗無邊,混混沌沌無日月。
回到了客棧,各自回房休息,一夜無話。
次日師兄妹二人分頭行動,謝邈主要負責研究如何找回鬼魂被人爲抹去記憶的方法,司鳳則要去找那個名叫葉明疏的倒黴少女。
有關葉明疏的信息,都是魏長生提供的。雖然聊天過程中兩個魏長生時常爲魂體的支配權爆發鬥爭,加上魏少爺本尊似乎對葉明疏很有意見,導致談話內容顛三倒四沒頭沒腦,司鳳經過梳理,還是得到了不少有用的信息。最最關鍵的是,由於葉明疏是魏長生的貼身侍女,魂體自然或多或少都沾染了點她的氣息,即便過去了這麼些日,氣息已經淡到幾不可查。這爲司鳳施展御靈追蹤術提供了極大的便利。
如果說先前要找人屬於沒頭蒼蠅瞎忙活,現在有了很有用的線索,就有蛛絲馬跡可循。
司鳳小心翼翼拔了魏長生魂體的一根頭髮,平日裡都是由葉明疏爲這位少爺梳頭,那每一根頭髮絲上都極淺地殘留着她的氣息。用南海鮫絲織就的手絹小心翼翼包裹住那根頭髮絲,那髮絲本是黑色,一落在手絹上卻變得透明,緊跟着就燃燒了起來。
“這是怎麼回事?”司鳳一臉疑惑看向大師兄。
謝邈看着那道輕飄若無須臾消散的煙,回道:“現在是白天,你忘記設存本法陣了,鬼魂身上的物什須特殊法陣護持才能保存。”
“……”司鳳對自己也是一陣無語,學藝不精啊,可還是忍不住噘嘴埋怨道,“大師兄你怎麼不早提醒我呢?只能再重新拔一根咯!”
玄機傘裡傳來魏長生少爺暴跳如雷的聲音:“不許再拔本少爺的頭髮!你這混賬女人想把本少爺拔成禿毛山雞麼?!不準!不準!!絕對不準!!!”
妥妥的重要的事說三遍,符合藍星標準。但這兒是九州,不是藍星。司鳳毫無心理負擔地又粗暴拔掉了魏少爺頭上金貴的一根毛。
魏長生痛得嗷嗷叫。他這多病多災金鑲玉的身子在家是太金貴了,父母哪捨得苛待半點,走路怕磕着門檻把門檻都拆了。梳頭髮不小心掉根頭髮絲都要罰丫鬟掌嘴的主兒,被強行拔頭髮可不是把他痛死了嘛。
司鳳不屑地給了個評價:“男豌豆公主,矯情。”
這回她有了前車之鑑,已經提前設了存本法陣,終於成功保留住了這根意義重大的髮絲。
玄機傘裡的魏少爺義憤填膺吼道:“什麼豌豆公主,你給本少爺解釋清楚!”
這句剛說完,魏長生又換了個溫和的嗓兒:“少爺你就少發點脾氣吧,在這傘裡也出不去,還不如省點口水和力氣……”
魏少爺勃然大怒的聲音立時又響起:“要你個土包子管!閉嘴!”
司鳳突然有點想笑,這人自言自語,不與天鬥,不與地鬥,天天自己跟自己鬥得不亦樂乎,真是其樂無窮。說實話,她還挺喜歡看魏少爺怒懟“魏少爺”的戲碼,特帶勁。好吧,她就是有點惡趣味,這種精分現場她覺得還挺萌的。
謝邈屈起食指,在玄機傘上輕叩了三下,傘裡動靜頓時止了。
“嘿嘿,大師兄,你忙哈,那我先出去啦。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儘管叫我。”司鳳粲然一笑,路也不好好走,三躥兩躥出了客棧。
她漫無目的在整個鎮子周邊溜了一圈,簡單從四個方位設置了四個御靈追蹤陣法。其實最好的辦法,是以鎮子爲中心,設置一個巨大的圓形法陣,但司鳳如今還沒那個本事。不知是髮絲上沾染的氣息太少,還是什麼原因,並沒收到效果。她沒感應到任何葉明疏的氣息。
這有三種可能:一是葉明疏本尊不在此地,或者不在御靈追蹤陣範圍內,二是本尊被旁的人用術法隱匿,導致她感應不到;三是本尊已氣息奄奄性命將絕,活人氣息被死氣掩蓋。
司鳳手裡的頭髮絲沾染的那點訊息屬於活人,一旦那個活人變成死人,頭髮絲的追蹤作用自然也沒有了。
無論是哪種情形,對司鳳來說,都不是好消息。尤其是最後一種,說明她急需提升自己功力,眼下掌握的御靈術還太低階,根本不夠用!
御靈術可是一門很好的術法,但凡有靈之物事,皆可通之。初階者可通草木蟲魚,高階者直接可查知三生過往。只不過從低階要晉級到高階,絕非易事。很多修行者不過是到中階打止,司鳳在藏書樓一本專門記載本門大能事蹟的典籍中看到過數據,千百年來,能修煉到高階者不過寥寥幾人而已。也許正是因爲知道這個現實,司鳳雖於此道頗有天賦,卻不是很用功,畢竟再怎麼努力,也很可能在中階就止步。她內心深處是認定了的,自己資質雖還算可以,但比起千百年前那些天資卓越的前輩來,還是遠遠不如的。也是在這種消極情緒的影響下,導致她現在還是個半吊子。
忙活了差不多一整天,得到的結果並不盡人意,司鳳心中多少有些沮喪。
臨走之前,司鳳又仔細檢查了一番自己佈置的追蹤陣,查漏補缺。
四個御靈追蹤陣覆蓋了眷靈鎮絕大部分區域,細查之下才猛然發現從鎮子中心到魏宅一帶似未被陣法圈在其中。司鳳暗暗慶幸,多虧自己留了個心眼,檢查了一番,不然留了這麼大個漏洞。同時她又有些納悶,雖然自己做事不大細心,但居然犯了這麼低級的錯誤遺漏這麼大片地方,也是奇怪。
沒法子,司鳳只得再佈一個陣法,這次總算沒再出紕漏。
做完這些,靈力消耗很大,她已經精疲力竭,累得癱坐在小河邊。已是日薄西山的光景,遠處升起幾縷炊煙,小河邊空無一人。司鳳就是特意選了個無人處,她坐了一會,緩了緩神,又爬起身,走到近水處蹲下身子。
水中倒映出一個漂浮不定模糊不清的影像,司鳳眨了眨眼,雙手分撥開那影子,洗手後便掬了一捧水往面上敷去。
河水很涼,卻又不刺骨,帶着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溫潤纏綿。那水從指間穿過,似帶着無盡的依戀。
司鳳微覺詫異,自己一定是魔怔了,居然會有這種感覺。不過轉念一想,又釋然,畢竟萬物有靈,水也是萬物之一。
草草抹了把臉,司鳳又覺得有些口渴,索性再掬了一捧水喝了,河水喝起來口感居然不比井水差,冰冰涼涼中還透着一絲甘甜清冽。這古代又沒什麼污染,且她所在位置是河流上游,河水是很乾淨的。聽大師兄說,這條小河正是匯入岷江的一條支流,源頭似乎就在東邊的高山密林中。也許正是因爲離源頭比較近,所以河水纔會像井水一樣甘甜吧。
不得不感慨一句,古代這環境真是棒呆了。
司鳳靜靜坐了一會,理了理思緒,小河邊是個很適合思考冥想的地方,流水淙淙,很溫柔和煦。她細細回想着毋司羅盤從開始發作指示以來的種種情形,昨夜在遇到魏長生的鬼魂時羅盤似乎又有動靜,難道魏長生也是此行要找的人麼?事情越發撲朔迷離,她想不透其中的聯繫。
老婦人一行堪稱是老弱病殘俱全,且只比他們早走一天,按司鳳謝邈兩人的腳程,沒道理趕她不上。但事實就是他們沒趕上他們,更沒摸着半點蹤跡。回想起來,那指路石碑也是詭異得很,似乎就是有意要將人引到鎮子上。
眼前就像有一團雲霧,遮擋了她的眼,令她瞧不清究竟是怎麼回事。
算了,眼下線索有限,思來想去地糾結也沒用,懶得費神了。司鳳這人心有天地寬,想不清楚就想不清吧,反正總有搞清楚的一天。就算搞不清楚,也不能耽誤了她現在吃飯。
回過神的時候天都已經擦黑了,司鳳肚子餓得咕咕直叫。起身時因爲久坐還打了個趔趄,她拍拍屁股上的灰,一個瞬行回了客棧。
謝邈早叫了一桌好菜,正端坐在桌邊等她回來。司鳳幾乎是餓虎撲食一樣撲到桌邊,也不拿筷子,徑直伸出爪子對盤子裡一條大雞腿上下其手。謝邈一臉嫌棄,一筷子敲在她腕子上:“先洗手。”
司鳳一個沒留神手抖了一抖,直接沒拿住雞腿,在雞腿快要落地的關鍵當口,伸出另一隻爪子一記惡狗抓包抓住了雞腿,免了它落地沾灰的苦難遭遇。
“洗……了……”司鳳含含混混道,吃得滿嘴都是油,兩腮都被雞腿塞得鼓鼓囊囊,活像兩個白嫩的饅頭。
謝邈不忍直視地搖頭,一臉無可奈何。
小師妹學什麼不好啊,偏偏學了不學無術的二師弟的不良作風,真是被他帶壞了。要改回來可難呢。這麼大個姑娘了,一點不見淑女風範,倒彪悍得像個漢子。謝邈有點替師父發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