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沈焱並不將嚴相與放在眼裡,但這不代表他狂妄到無視十大仙門聯手。
嚴相與既已知道他們的行蹤,十有八九是會跟六合仙盟通氣的,說不定他引沈焱出來之事,就已做出了安排。之所以沒等六合仙盟的人到來就打草驚蛇,也許是爲了確保蕭意粲不受傷害,也許是按捺不住想要跟沈焱較較勁,誰知道呢。
所以第二日一早,沈焱就吩咐江洳渙謝邈二人在城中採購了些必備之物,又買了車架馬匹,一行人便僞裝成商隊很快離開了商虞。
不同於之前的低調,這回購置的馬匹和車輛都屬上乘,馬匹是來自北方齊國的汗血寶馬,車廂無論內飾還是外形都非常豪華。所有人都穿着華麗,打扮闊氣。
喬雲和司鳳扮成了貼身丫鬟,坐在車廂內,喬雲主要負責帶孩子,司鳳則主要負責看着大寶和阿花,不叫它們亂跑。幾個男弟子都騎着高頭大馬扮作隨從,主人不必說,自然就是沈焱了。
大寶和阿花依然是被法術僞裝成了與原本面貌截然不同的大花臉肥貓和長毛短腿狗。
司鳳拿着司毋羅盤左看右看,實在看不出特別之處。司毋羅盤指針早已迴歸原位,先前指示的方向徹底作廢了。她老忍不住懷疑,這麼個歷經幾千年滄桑的老物件還能用嗎,尤其是精確度還可信嗎?
看師父的意思,似乎以後去哪裡都要看這個羅盤的反應,萬一這玩意兒不好使,咋整?最起碼,在拿到手一個多月的時間裡,它還沒真正發揮過實效。
“師父,你確定這司毋羅盤是我們找妖蛋必需之物麼?爲什麼它一會動,一會又不動的?確定沒問題嗎?”司鳳既然自己想不明白,自然要問問師父。她將羅盤擱在膝蓋上,微微仰頭看向對面的沈焱。
大寶一看羅盤佔據了它的位置,很不甘心地用腦袋蹭了蹭司鳳的腳踝,兩隻前爪不老實地往上攀。它仰頭可憐巴巴看向主人,一副受了冷落的可憐模樣。
司鳳沒理它。
這頭蠢老虎大概真的被自己的僞裝迷惑了,以爲自己真的成了一隻小貓咪,經常想往司鳳膝頭爬。天可憐見,這頭“虎貓”看着雖小,可一旦抱久了就會暴露真實體重,那可是大幾百斤!就算司鳳是女漢子,也遭不住!
沈焱不動聲色看了大寶一眼,大寶立即就老實了,乖乖撤了去攀司鳳大腿的爪子。
“這上古的神器是有靈性的,這麼懷疑它,當心它生氣。”沈焱笑道,“像司毋羅盤這個級別的神器,具有不容置疑的權威,斷然不會出錯。至於它爲何突然指針又不動了,想必是先前那極強的感應已經消失或中斷了,耐心等待它下一次的指引便可,不必太過心急。”
“這樣會不會太被動了?”
“那也沒有辦法。憑我們自己是找不到的。世上有這麼多人,但能被司毋羅盤感應並指認的人,卻寥寥無幾,萬中難有其一。如果盲目尋找,便如大海撈針一般。”沈焱有點無奈。
“真是麻煩。”司鳳感嘆道。
舒慕雲小朋友乖乖在喬雲懷裡不哭不鬧騰,只好奇地一動不動盯着司鳳膝頭的羅盤,對他們的對話似懂非懂,黑葡萄一般清亮的眸子充滿了對這個世界的新奇。
“想玩?”司鳳注意到了他的目光。
舒慕雲小朋友還不會說話,但似乎聽懂了她的意思,伸出日漸豐潤起來的小手抓了抓。
“這麼大個,只怕你抓不住。”司鳳唸叨,尋思試試能不能縮小司毋羅盤,變化高階仙寶神器的事以前也不是沒幹過。她意念一動,御靈術便隨心啓動,就見司毋羅盤咻地縮成了腦海中的大小。
沈焱大吃一驚,他沒想到小徒弟居然能如此輕而易舉驅使這樣的頂級神器,若是他知道他的裂天成被她變成一把小巧的匕首,那估計眼珠子都要驚得掉出來了。這麼看來,於御靈一道,小徒弟天賦非凡,絕對堪比七師兄,甚至可能有過之而無不及。
司鳳可沒想這麼多,完全不知道自己不經意間的一個動作,會讓師父這麼吃驚。她笑眯眯地將羅盤遞到小朋友手上,順勢摸了摸小孩柔軟的毛髮。
“小朋友可真乖,不哭不鬧的小孩子最可愛了,我喜歡。”
舒慕雲歪着小腦袋看了看她,咯咯直笑,捧着羅盤玩得很開心。
喬雲也跟着笑了起來。其實她在沈焱面前時不太敢笑,頗爲拘謹,但她很喜歡小孩子,看到可愛的孩子便忍不住發自內心地喜悅。
早些年她還在喬家時,身爲長女,在家庭氛圍的薰陶下,養成了愛護照顧弟弟妹妹的習慣,以致到了青冥峰,對那幾個比她年長但極度缺乏生活常識的小白也很照顧,這是天性使然,跟年齡無關。溫柔細膩,善良體貼,富有愛心,都是她的優點。
兩個女孩子逗弄了一會小孩,司鳳就膩了,又重啓話頭。
“師父,咱們現在是去哪兒啊!就這麼一直漫無目的的遊蕩下去麼?”
“誰說是遊蕩?咱們得周遊列國,順便做點生意維持生活,指不定哪天司毋羅盤就會有新的指針。”
“做生意?什麼生意啊!”司鳳好奇起來。
沈焱一臉淡定吐出兩個字:“摸骨算命。”
“噗!”司鳳差點笑噴,腦子裡首先腦補出來的就是一個插着幡子,底下坐個身着打了補丁的舊衣服的瞎眼半仙老頭,面前擱一排翻毛了皮的小本本以及各色符啊咒的畫面。她實在無法將她師父跟這個形象聯繫起來,反差太大!
沈焱被她笑得莫名其妙,福至心靈突然靈光一閃,用了讀心術,將徒弟腦子裡的畫面看了個透徹。他一時簡直不知該說什麼好,他不過是隨口一句,小徒弟竟然能腦補出這麼一個令人哭笑不得的畫面,他是服氣了。
司鳳忍住笑意,一本正經問道:“咱們這麼多人都要去給人算命嗎?還是師父你當代表,我們打下手?”
“自然是你們給爲師打下手。”沈焱一派理所當然。
“嗯,如果只是去算命的話,咱們這麼穿着打扮會不會太張揚了,會引起六合仙盟的注意吧。”
“到時候再說,這亂世羣雄並起,想知道自己命運的人肯定特別多。除去算命,也還可以幫人驅邪啊。正經的賺錢營生還是很多的,你放寬心,師父絕不會讓你餓着。”
司鳳好死不死頂了一句:“……師父,我沒說咱們會餓死,我是擔心六合仙盟啊!”
沈焱黑臉:“……爲師曉得啊。你當我心裡沒數麼?蠢徒弟。”最後三個字是他心裡默默的吐槽。穿了這麼久的破衣舊衫,偶爾換換新的不過分吧,榆木腦袋徒弟。再說了,現在這樣也是一種僞裝嘛。
現在他們走的是一條古道,據說早在幾百年就闢出來了,往來的都是東西向的商隊,既有分道前往瀾滄帝國國都和商水國國都販賣手工藝品的夷商,也有自東往西販賣茶葉瓷器的東邊各國商人。
由於這條道路有很長一段路主要在瀾滄帝國和商水國邊境,爲確保商道通暢不受劫匪侵擾,兩國沿途都有重兵駐守。兩國小摩擦不斷,各自都希望這條黃金道路只通往本國,截斷去向另一國的道路。畢竟掌握這條古道就相當於給國家找了條穩穩的財路。
所謂“劫匪”,很多時候並不一定真是劫匪。兩國陳軍邊境,但凡有心剿匪,劫匪根本沒活路,之所以劫匪沒被弄死,自然是兩國都要在這上頭做文章,找由頭。
九幽派一行就混跡在往東去的浩浩蕩蕩的商隊裡。
這些真正的商隊多數都很低調,雖人員衆多,還有看護,但一看就是普普通通的商隊,既不過分低調,也不會太張揚。像沈焱這一撥一看就極爲拉風的商隊,僅此一家。
對比,沈焱也不是毫無察覺,隱隱感到不妥,但光天化日衆目睽睽,用術法變換顯然更不妥,有欲蓋彌彰之嫌。
罷了,不過是些凡間小兵卒,能翻出多大的浪來,毫不費力就能擺平。反正他只打算借道去趟金陵,不打算惹是生非,別個也別攪擾他就行了。
同行的商隊既有夷商,也有返程的中原商人。他們這一行光鮮奪目,看上去非富即貴,想不引人注意都難,便有那心思活絡的盤算着尋機過來套近乎,看看能不能攀上交情,好日後多個門路。
行至虎頭關,商隊開始排隊過關,由於人數衆多,有些混亂,駐守士兵要一一驗看通關文牒,還會檢查貨物,檢查得很仔細。
這卻是沈焱沒想到的,他們這一行除了幾個人,什麼貨也沒有。從前他到凡間行走可從未遇到過這些破爛事兒,去哪裡都不過一個心意轉動。難得這次有興致打算優哉遊哉像個普通人一樣晃盪,就遇上嚴厲的盤查。實在是選錯道兒了,他這閒情逸致用錯了地方。
等前頭的人放行完,還不知得等多久。
且,聽前頭的動靜,有商隊被當兵的吹毛求疵勒索,不被罰一筆怕是過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