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時蕭意粲纔將司鳳叫起來用晚飯。
一頓好眠令司鳳振奮了些,情緒也從陰溼的谷底重新爬升上岸。
吃過飯,她就纏着沈焱,要他教她劍法。
沈焱看她這麼好學,挺高興,把她帶到院子裡,叫她撿個棍子回來當劍使。
司鳳沒奈何找客棧小二要了條長柴,自己拿柴刀劈細了點。這玩意太輕,不趁手。
“師父,你又喝酒了?”剛一靠近,司鳳就聞到濃濃的酒味兒,比他出關那會酒味更重。
沈焱喝酒不上臉,整個人除了稍有些情緒亢奮,看着依然很正常,衣着打扮也是一絲不苟,不靠近根本不知道他喝了酒。
“喝醉了?”
“喝醉了還能教你練劍?你這撿的是個什麼玩意,醜死了。”沈焱一臉嫌棄。
他走到屋後那棵樹下,召出裂天輕而易舉削斷一根樹枝,三下五除二做成一把木劍。沈焱倒轉劍柄,伸手一撫,木劍上的毛刺頓時消失無蹤,變得順滑無比,比司鳳自己削的那把木劍不知好上多少倍。
教劍法之前,沈焱先探了探她的靈力,發現她已是築基大圓滿時,面上是毫無掩飾的喜色。
“果然天賦異稟,不愧是我的徒弟。”沈焱不吝讚美,順便往自己臉上貼了一臉金。
司鳳也很高興:“那也是多虧了師父留給我的功法,加上二師兄的提點。”
沈焱聽着前半句還挺受用,後半句稍愣了下,嘿,原來如此。二徒弟還挺會見縫插針套近乎啊。看來以後他還是得親自執教,以免小徒弟進一步被某個人帶歪。
司鳳覺得開口的時機到了,滿臉期待地看着沈焱:“師父,能不能把劍借我用用啊?一直以來都用的木劍,我都還沒用過真的劍呢!”
沈焱道:“劍乃兇器,若還不能完全駕馭,還是先用木劍的好。”
司鳳覺得有戲,趕緊抱着他胳膊撒嬌:“師父,就借我用用嘛,我就想試試用真劍是什麼感覺。”
沈焱笑道:“裂天是柄重劍,你一個姑娘家家的,怕是拿不動。”
司鳳小臉一揚,擡頭挺胸難掩得色:“師父,你這是性別歧視,我力氣可大着呢。就算抱個成年人都跑得飛快,何況一把劍。”
這還真不是吹牛,在之前那個世界時,她曾跟一幫子大老爺們一起參加“抱老婆比賽”,只不過她抱的不是老婆,而是哥們。別個氣喘吁吁的時候,她跑的飛起,面不改色心不跳,妥妥拿了個第一,奪得了水果系列最新手機。
沈焱臉上明白寫着不信。
“師父,不信啊?借你一用,得罪了。”
沈焱開始還沒明白她是什麼意思,直到看到她往自己這方來,才趕緊擺手往後退:“打住!成何體統!”難得他那向來對男女大防不太敏感的神經及時發揮了作用。
司鳳在現代時就很能跟男的打成一片,鐵哥們那是有不少,加上這幾年當爺們也當慣了,一時還沒習慣自己女人的身份,這心思尚沒沈焱一個老爺們細膩呢。她還不明就裡,沈焱退一步她進一步,兩個正拉拉扯扯間,替江洳渙來送佳釀瓊露的蕭意粲正巧不巧撞見了這一幕。
“師……師父,師妹,你們在做什麼?”蕭意粲瞠目結舌。
沈焱莫名覺得臉有點燒,扯了扯嘴角,岔開了話題道:“你手裡拿的是什麼?”
“江師兄今早特意存的酒,託我帶過來。”蕭意粲訥訥答道。
司鳳似乎沒察覺到兩個男人之間默契的尷尬,她一看到蕭意粲,大大咧咧笑道:“二師兄,你來的正好!我說我能抱着一個成年人健步如飛,師父還不信。你過來,我給他證明證明。”
“啊?!”蕭意粲驚得嘴都合不攏,意思是要抱他咯?敢情是這麼回事,他瞬間明白過來。
這個缺心眼的!
蕭意粲簡直難以置信,小師妹膽兒可夠大的啊,連師父也敢……這已經算是以下犯上了吧?尊師重長的門規在她這兒都喂狗了嗎?
他偷瞄師父,發現師父並沒有雷霆震怒之相,只是臉上多少有些不自然,放下心來。
“好呀,你要怎麼證明?”蕭意粲故意問道,心花怒放朝她走去。
“哈哈哈,當然是把你……”她心無雜念,真的只是想向師父證明自己力氣大,正大光明得很,缺根筋的腦子裡根本沒有“這麼做不合適”的概念。
司鳳話還沒說完,就被沈焱打斷了:“你若將那棵樹拔起來,爲師便信了,許你用裂天。”
哈?司鳳這廂愣了,拔樹?她又不是魯智深!
司鳳順着沈焱手指方向,目光鎖定庭院中那棵碗口粗的棗樹,上頭結滿了青色的棗子,將樹枝都砣得低低的。
“這樣會不會被店家索賠啊?我要是把樹拔了,這一樹的累累碩果都得夭折了,多可惜。”司鳳嘴裡說得冠冕堂皇,實則是沒把握,畢竟拔樹這種事兒她沒幹過哩。
沈焱豪氣干雲,一臉正色道:“不怕,賠就賠,不差這點。”
司鳳:“……”
蕭意粲:“……”
司鳳乾站着沒動,期待師父收回成命,但等了一會沒見沈焱有改變主意的跡象,只能硬着頭皮上。
她先是繞着棗樹走了一圈,觀察從哪裡下手好,湊近看錶皮紋理,挑了處較爲粗糙不平的。兩手一錯,便將兩條衣袖都擼到了胳膊上,又蹲身在泥地裡搓了搓手,再站起來時便要拔樹了。
沈焱看着自己這個樣貌嬌柔可人聲音婉轉悅耳但動作粗獷大大咧咧,明明長得很女人,行事卻很男人的徒弟,心情萬分複雜。
蕭意粲也看得有點傻眼,這瞅着嬌嬌弱弱的小師妹真能將樹連根拔起?
“算了,不用拔了,回來。”看司鳳已經要動作,沈焱臨時改變了主意。拔樹這一行爲,跟“女弟子”三字實在太不搭調,不管司鳳能不能順利拔樹,他現在都覺得腦仁疼。不行,不能將她縱得跟個男人似的。
司鳳卻跟這樹較上勁兒了,不肯撒手。
她深吸了口氣,將渾身的力量都集中到雙手上,還沒開始拔呢,那樹毫無徵兆自己倒了。結果司鳳攢了滿身的的力氣沒地兒使,拔了個空,順着樹倒的方向被摔了個結實的屁股墩,尾巴骨一紮一紮地疼。在慣性作用下,被樹幹給壓倒在地,直接摔了個四仰八叉。
“唉喲!!!”司鳳抱着壓在自己身上的樹痛得齜牙咧嘴,好幾顆掉落的棗子砸中了她腦袋,敲得咚咚作響,“痛死我了!!!”
師父哇,您不帶這麼坑徒弟的啊!下次坑我之前能不能提前打個招呼,我好有個心理準備啊摔!司鳳很哀怨。
沈焱根本沒想到她倒的時候也不撒手,急忙揮手將樹掀開了幾丈遠。
“你怎麼……咳!”沈焱責備的話半道兒又咽了回去,愁眉苦臉耷拉着嘴角。
蕭意粲先他一步將司鳳扶坐起來,一動司鳳又唉喲叫喚,好一會才自己揉着屁股站起身。
“要不要回屋歇着啊?”蕭意粲關切地問。
“不用。”司鳳果斷答道。
沈焱保持着不忍直視的姿勢,頂着一腦門官司。
“師父……”司鳳弱弱地,又委屈又可憐地叫了一聲,沒了後文。
“你啊……”沈焱無限惆悵,片刻後才問,“還疼不疼?”
司鳳收回揉後腰的手,擠出個齜牙咧嘴的笑:“沒事了,多虧師父出手,不然我自己可能會摔得更慘。”
多貼心的徒兒!被做師父的實打實又坑了一遭,還這麼懂事地出聲安慰,圓他的面子。
沈焱的一顆心頓時變得柔軟起來,多好的徒弟,剛剛他居然有那麼一小丟丟的嫌棄,罪過罪過。
“今日便不練劍了吧,來日方長,往後再教也不遲。”
那怎麼行!今天非拿到劍不可啊,不然不是白摔了?司鳳心裡亮堂着呢,不能被師父師兄的體恤溫柔衝昏頭腦。
“別別別,我皮粗肉厚耐摔着呢!這點根本不算什麼。”司鳳趕緊往輕了撇,怕沈焱不聽她的,又補充道,“這幾年我才學了入門三式,劍法急需提升。正好現在得閒,師父就教教我吧。”她眨着一雙清澈明亮盛滿求知慾的大眼睛,言辭懇切得很。
聽完這話沈焱果然皺起了眉頭,都築基大圓滿了劍術居然這樣差?!
沈焱不信。
“你使套劍法看看。”沈焱稍微思量了一下,心念微動,許給了司鳳開劍之權,將裂天遞了過去。
司鳳雙手接了,果然有些分量,剛沒做好準備,手險些跟着塌下。
單手握持雖略有些吃力,但還應付得,司鳳歪歪扭扭將九幽劍法入門三式練了一遍,看得沈焱直皺眉頭。抱着酒罈子的圍觀羣衆蕭意粲甚至偷笑了好幾回。司鳳已經無力吐槽:二師兄啊二師兄,這劍法當初還是你教的,你沒教好還笑什麼笑!
“用木劍再練一遍。”沈焱五指一張,地上那把木劍歸了他手,他將木劍拋給了司鳳。
使木劍雖然動作要流暢靈動些,但每一個招式依然走樣,根本沒抓到精髓。
這還是九幽劍法嗎!完全面目全非了好麼!沈焱哭笑不得。
沈焱用裂天親自演示了一遍,司鳳跟着在後面比劃,之後又糾正了好幾回動作。沈焱講了動作要訣,又示範了入門第一式“平分秋水”的實戰運用。
實戰對象就是那棵倒黴的棗樹,沈焱將其立回原位,一記橫阻劈殺,隔着丈許就見那樹從正中央被劈開,倒向兩邊時,各自又似遭腰斬一般斷成了兩截,將遠處的麻雀都驚飛了。
“師父好厲害!”司鳳由衷鼓掌。
“別看這入門幾式簡單,用好了威力無窮。好好練習,今日不早了,先到這兒吧,改日爲師會檢查的。”沈焱將裂天歸鞘,正要收回乾坤袖中,就聽司鳳急切道:“師父,我還想借您的寶劍一用,今日晚上我要好好練習,爭取將這三式練好。”
沈焱不動聲色看着她,半晌脣畔勾出些笑意來:“好吧,別傷着了自己。”
“多謝師父!”司鳳簡直高興得要手舞足蹈。
沈焱眉眼一舒,心中沒來由地覺得愉悅。徒弟雖略蠢,外貌與內在反差巨大,但總體上還是非常可愛,完全是塊天然璞玉,假以時日培養雕琢,必然是個可造之材。
司鳳趁他高興得寸進尺,微微低頭,飛快擡眸看了沈焱一眼,輕輕晃着上半身對手指,:“師父,弟子入門時,師父當初答應給一件兵器的,那個……無極……”
整個一副撒嬌的萌態。
沈焱神色淡定坦然,內裡卻有些招架不住,打了個哈哈:“噢,你說那個啊……我這記性!”他一拍腦門,一臉恍然大悟,“可是無極她是條雄鞭子,你怕是驅使不動。這樣,回頭回了山門,爲師親手給你做一條鞭子如何?”頓了頓,又補充道,“一整條的,五節的九節的,隨你選,保管好看!”
“……”司鳳滿頭黑線,真不知接什麼好,師父這明明是捨不得吧?!真是有夠大言不慚!
蕭意粲插嘴道:“師父,小師妹應該能驅使動吧,畢竟同性相斥異性相吸嘛。”
沈焱剜了他一眼,嫌他多嘴:“胡說八道,無極是抽的龍脊,人跟龍有什麼好異性相吸的?源頭都不同,何來相斥相吸?只跟法力修爲有關。你們啊,要想驅使上品仙寶法器,先把自身修爲提高了再說。”
這一席話,將司鳳和蕭意粲兩人都說得羞紅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