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焱單刀直入問道:“那你現在打算跟曾望舒怎麼辦?”
司鳳滿頭黑線,師父怎麼會問出這麼蠢的問題,情商不行啊。雖然她想問的也是這個,好歹她還知道迂迴引導呢,這麼直喇喇地問,人家就是話到嘴邊也咽回去了,真是不懂女人心啊。她還好意思嫌棄沈焱呢,她自己典型的五十步笑一百步。
果然,姬狐狐狸眼上方几根長長的“眉毛”抖了抖,冷冷地道:“讓他走吧,不要打擾我清修。”
沈焱大概也覺得她這絕情來得太突然,懵了一下:“你真把他忘乾淨了?”
姬狐道:“救命之恩我已割魂報答,還要怎樣?難道糾纏了兩輩子還不夠?還要繼續糾纏不休?有什麼意義?”
沈焱被問得一噎。
她說的也很有道理誒,令他無法反駁啊。其實要是沒合魂的這檔子事,姬狐的情感應該是不會發生改變的。現在既然發生了這種改變,大概也是天意,因爲司鳳分魂時肯定不知道那些魂魄分別承載着什麼內容,所以是隨機提取的。隨機提取的都這麼湊巧,恰恰就是有關曾望舒的那部分,這還不說明是冥冥中有天定嗎。
因爲洞府外的沈焱分身給了曾望舒一個小法器,所以他也能聽到洞府裡幾人的對話。當他親耳聽到姬狐說的割魂償命,兩不糾纏的話語,心着實狠狠地揪了起來,他不得不擡手用力摁住胸口,彎下了腰。
也是在這個時候,司鳳袖中的毋司羅盤再度震動起來,向外飛奔而去。司鳳一愣,立即拔腿來追,等她追出來,毋司羅盤已經將曾望舒身上散發出來的精魄吸收殆盡,她沒能親眼目睹精魄的色彩和濃度。不過沒關係,毋司羅盤收回來看看顏色分佈就知道了。她現在已經學會了識別那些色彩大致代表的含義。
真沒想到,這一次居然能同時收兩個人的精魄,實屬意外之喜。
算起來,光在曾望舒(葉昭華)身上,就收集了兩次精魄,實在稱得上格外有緣。
吸納完所有精魄,毋司羅盤又急旋着飛回司鳳手裡。羅盤在她指間還轉了數圈才停下來,她拈起來,仔細瞅了瞅,黑灰色和紅色比之前多了很多,再採集一點,就能湊滿。
他們這趟西行,爲的就是集精魄,順便找人,現在兩樣都圓滿完成,也該離開了。至於曾望舒姬狐兩人的糾葛,就由他們自己去解決吧,他們是管不了,也不方便去管。
因爲曾望舒之前說過,要先回北冥山腳下,將曹無疾送回家,沈焱決定助他一臂之力,於是設了個往返回復法陣,他可以選擇送完曹無疾再回來,也可以不回來,總之法陣的有效期限是三個時辰,決定權在他。
簡單地道別後,九幽派一行人就帶着俘虜徐二公子下山去。司鳳忍不住好奇心,便打算再去眷靈村看看,看看村民們還在不在。沈焱擔心再次出現失蹤的情況,便沒準她單獨行動,而是所有人都繞道眷靈村。
司鳳憑着記憶在前帶路,衆人一路疾行,不多時就到了地方。
昔日安靜的小村莊更加安靜了,半山腰葉家的茅屋已經荒廢坍塌,只留下了幾根朽壞的柱子。看來葉家真的搬走了。
再往下走,去村長家,村長已經垂垂老矣,滿頭華髮,還患上了老年癡呆症。當年虎頭虎腦的小男孩唐小虎廢了一條腿,成了家裡的頂樑柱,他大哥還在軍中。昔年司鳳見過的那些村民,好些已經故去,餓死的,戰死的,病死的……死因幾乎不帶重複。
唐小虎的腿已經壞了數年,司鳳幫他恢復了斷腿,還開了幾個方子。現在村裡人本來就不多,還鬧瘟疫,要不是司鳳他們來的巧,也許這個村子就將不復存在了。
聽唐小虎說,他們才知道,莊國已經亡了,被蕭珺予滅的。
蕭珺予以西域龜茲爲根據地,重新整合了西域十八國,然後一直在向西發展勢力,富饒的莊國便成了他的囊中之物,成爲他獲取軍需物資的重要來源。
自打莊國亡了之後,原先的莊國成年男丁就都被強令參軍,成爲瀾滄國內戰的一份子,唐小虎也是那時候在戰場上被重物砸傷,退役回鄉的。
據說瀾滄國的內戰早幾年前已經結束了,蕭珺予成功推翻了蕭定策,自己登上了九五之尊的位置。但是戰事並未結束,因爲趁着瀾滄國內耗,一直在北邊招兵買馬的商水國琅琊王勢力不斷髮展壯大,蕭珺予帝位還沒坐熱乎,琅琊王便舉着復國旗號發重兵大舉南征。
這些年就一直兵禍連年,老百姓苦不堪言。原本屬於商水國領土上的那些老百姓更受荼毒,先是被廢帝蕭定策以及他的臣子們殘酷壓迫,後又被內戰折磨得不輕,如今商水國碩果僅存的王室成員宣佈討伐瀾滄國,被折騰得苦不堪言的故國百姓自然是毫無意外地倒戈,大軍到處,已有好幾座城池未費一兵一卒就被原商水國部將合謀殺了守城將,開關獻城。
唐小虎的信息還算是比較厲害的,大概也是因爲他剛從前線回來不久。據他說,商水國徵南大將軍的正是名震天下的章淮,他一路南下勢如破竹。瀾滄國這邊領軍的也是司鳳的老熟人:高彬,真是巧了,雙方還都是穿越者。
誰也沒想到短短數年,發生了這麼多變故。盛極一時的瀾滄帝國就因爲自亂根基和不休的戰亂內耗,生生要將自己作死。而一度險些要亡國滅族的商水國還能重整旗鼓討伐瀾滄國,於世間而言,乾坤顛覆不過也就是彈指一瞬的事。
正如古人詩云:興,百姓苦;亡,百姓苦!最倒黴的還是老百姓,顛沛流離,家庭破碎,沒死已是萬幸。
沈焱拿出了一筆錢,讓唐小虎分給村民們,以渡過難關。唐小虎想留他們住一晚,被沈焱拒絕了。村民們一貧如洗,留下的多是老弱病殘,他們留宿也是給他們添麻煩。
辦完這些,又要開始漫無目的的遊蕩。路上司鳳忍不住問道:“師父,咱們的錢不是都交給阿雲保管着嗎?你哪兒來的小金庫啊?隔空取物來的?”
沈焱理直氣壯回道:“爲師跟你們不同,手頭自然是要留些錢的。分文不剩,寸步難行的道理你們不懂吧。”
蕭意粲插嘴道:“誒,當初是誰同意讓阿雲妹妹管賬的?我們的錢都上繳了,師父你竟然藏私房錢!合着你說那話,就只對我們生效,你自己不包括在內啊?”
沈焱心情不錯,頗欠扁地道:“這不是很正常的麼?我是師父,你們是弟子,身份不同,不能一概而論。做師父的要是身無分文,豈不是很沒面子。”
蕭意粲想了想,也覺得很有道理,完全無法反駁,沈焱這樣的人,怎麼看也不像是缺錢花的人。不過,他那錢怎麼來的?這還真是個有意思的問題。沈焱可是個慣會花錢不會掙的人啊,也沒見他跟什麼人有交易,錢怎麼來的?近些年,沈焱也沒怎麼出去奪寶,所以肯定不是變賣法寶換的錢。那可能就是賣丹藥得的錢吧,他這些年也就煉丹勤快點。
徐二公子聽着他們輕鬆的拌嘴,滿肚子滾着火,他們一夥子熱熱鬧鬧開開心心,就他這個階下囚百般不是滋味。他試過掙脫禁制,可惜沒能成功。沈焱的禁制,連修爲比他高不知多少倍的晏無道都衝不破,除非沈焱放水,基本沒可能憑一己之力掙得脫。
也不知這夥子人會把自己帶到哪裡去,如果是要拿他威脅他老爹,應該往西走啊,可他們這方向明顯不對。他想傳訊也辦不到,因爲身上的法寶全被沈焱沒收了,而他自己因爲被下了禁制,沒法子憑空傳訊。
他其實心裡挺沒底的,因爲他本身沒多大能耐,爲了維護和鞏固自己的地位,他的母家和他自己一直在不遺餘力地打壓其他的異母弟弟妹妹。這會兒他沒擒住九幽派的賊子,反倒被他們捉住了,指不定多少人要在老頭面前編排他呢。門派裡那些師叔輩的不少對他不太待見,有的暗地裡支持他二十九弟,有的支持他四十二弟,還有的就誰也不服,誰也不支持,他們只服自己。自從他爹十幾年前半閉關開始,門派裡這些老傢伙差不多算各自爲政的。
謝邈問道:“師父,我們現在是去哪兒?”
沈焱道:“你有什麼提議嗎?”
司鳳道:“要不我們再去瞧瞧商水國那邊的情形吧?一晃又好幾年過去了,也不知道我們以前認識的那些人怎麼樣了。”
沈焱道:“也成吧。不過兩國正交戰,怕是不太平。”
司鳳道:“這有什麼,我們上次去不也是兩軍交戰麼?對咱們又沒影響。”
蕭意粲提議道:“要不要先去救阿雲啊?救了她再去見故人。”
鐘鳴春眼睛頓時亮了,有點結巴地發表意見:“這、這個好,我贊同。也不知阿雲姊姊怎麼樣了,過得好不好,晏公子有、有沒有好好照顧她……”
司鳳也撫掌附和道:“對哦,上次我們都是一起在軍營裡待着,這回怎麼能少了阿雲呢。還是先去救她吧,我還真是挺掛念她的。”
其實她剛剛也不是沒想過提這個,只是又私心想多給晏無道留點跟喬雲單獨相處的機會。她是看出來了,晏無道真挺喜歡喬雲的,既然喬雲已經放下了蕭意粲,跟晏無道在一起也是不錯的。不過,難得蕭意粲還知道記掛喬雲,自然不能拂他的面子。
江洳渙反應更激烈直白:“那我們快點去救她吧,天天辟穀,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了。”
蕭意粲白了他一眼,搶白道:“合着你就只想阿雲妹妹給你燒飯吃啊?前幾天那些妖女給你吃的都是空氣嗎?你那也叫辟穀?”
江洳渙:“哎……”打人不打臉,揭人不揭短啊蕭師弟,這話聽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