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司鳳他們就到了最近的縣城。這邊早已經出了戰火紛飛的中州地界,乃是北冥道宗勢力範圍內的堯州邊緣。
堯州的局勢大體上也不是很太平,各地割據勢力頗多,沒有勢力特別突出的,所以也經常爆發一些小衝突,只是不像中州那樣經常互相征戰攻伐,甚至發動舉國戰爭。
司鳳謝邈蕭意粲被沈焱派來城裡找人,他自己則帶了鐘鳴春在林子裡排查情況。
他們到的這個小縣城叫蕉縣,人口不足三萬,規模中等,周邊都是山,中間夾着這麼一小塊盆地,交通環境不太好,地理位置也不是很重要,是個乏善可陳的小地方。大概也是由於地形和地理條件的限制,生活在小縣城的,都是本地人,鮮少有外地人。
找人一打聽,司鳳他們才知道,蕉縣北面緊鄰的那片山脈,正是北冥山脈東麓的起始。怪不得打從他們來到這裡,就覺得這地方雖沒什麼特色和拿得出手的特產,卻似乎也沒想象中那麼令人厭惡,相反還讓三人無端覺得可親。
究其原因,便是因這裡是北冥山脈的起源,可以說靈氣比尋常城鎮鄉村都要濃厚得多,在凡間算得上是個修煉的好所在。
在縣城裡,師兄妹三人依然是分頭行動,各自負責一條街,因爲這城裡就東西南三條主街。
司鳳負責的是南街,她還挺好奇,爲什麼偏偏就沒有北街呢?她問了好幾個路人,路人紛紛搖頭表示搞不清楚是爲什麼,反正打從他爺爺的爺爺輩起,這兒就只有東西南三條街,沒有北街。
街上行人稀稀拉拉,步履悠閒從容,可以看出來這裡的人生活得頗爲愜意。跟她在中州看到的老百姓精神面貌完全不同。
司鳳沒急着打聽,打算先用御靈術查探一下此地是否出現過江洳渙的蹤跡。一查之下,果然不出所料,如願感知到了江洳渙殘留的氣息,沒去散落在小縣城周邊的小鎮是對的。
既然江師兄在這裡出現過,那就好辦了。司鳳找了個僻靜處,從乾坤袖中取出一匹白色緞子,取了佈告大小的一塊撕下,凝神聚氣,用御靈術將江洳渙的形象栩栩如生凝在白緞子上,拿在手上正好是一幅生動逼真的人物肖像,個人特點十分明顯,但凡見過江洳渙的,看這畫像肯定能一眼就認出來。
準備工作已做好,司鳳便信心滿滿提着畫像開始沿街詢問。
迎面走來一位看着慈眉善目挎着菜籃子的老大娘,司鳳一個箭步迎上:“大娘,耽誤您一小會功夫。您見過畫像上這人嗎?大概這麼高。”說着她將手舉過頭頂比劃了一下,另一手又將畫像湊的近一點。
大娘眯着眼睛端詳了一會兒,搖搖頭,答得很乾脆:“沒見過。”
司鳳不死心,道:“您再回憶回憶,就穿畫像上這身衣服,應該很打眼的。”
大娘有點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似乎對她這略帶質詢的語氣很不爽,氣哼哼地道:“說了沒見過,就是沒見過。我見沒見過我自己還不清楚啊?你找其他人打聽吧。”說罷老大娘就跟避瘟神似的快步走開。
好吧,司鳳也不知道哪裡惹老大娘不痛快了,突然就這麼被陌生人甩臉子,某女真是一臉懵逼。也許是自己這詢問方式太囉嗦了?那成,改進就是。
接着她又接連問了好幾個路人,得到的答案都像被統一了口徑似的:不知道,沒見過,而且看起來都有點不大耐煩,回答完立即跟躲瘟疫似的扭頭就走。
算了,還是找餐飲從業者打聽吧,路人不一定時刻在街面上,沒見過江洳渙也是可能的,店裡夥計人面廣,又是天天在街頭混的,若是江洳渙出現過,他們應該不至於沒見過。
只是她負責的這條街酒肆館子不太多,稀稀拉拉錯落着幾家。
她找的第一家是茶樓,店小二剛開始還挺熱情,直將她往店裡上引,等司鳳講明來意亮出畫像,小二一看那畫像,扭頭就進了室內,道是店裡生意忙,姑娘請自便。
等了一會,也不見店小二再出來,司鳳自覺無味,便自行離開了。這小二比路人還古怪,就沒正面答過一句,難道是嫌棄她沒進店光顧生意嗎?
她倒是想去光顧,身上沒錢啊,窮得叮噹響。莫非這裡的老百姓都是現實主義者,無利不起早的那種?尤其是開門做生意的這種,連打聽人都得付報酬?不然實在難以解釋問了半條街,都沒一個給她好臉的。司鳳自認爲她這張臉長得還是不令人討厭的,沒道理大家都給她擺欠債臉。
如果是這樣的話,她得搞點錢才行。
前面十步遠倒是有家當鋪,可是她身上除了大把的丹藥,沒啥值錢的東西。丹藥這東西吧,修士還挺稀罕,凡人大概是不屑一顧的?
不過也不一定,這裡畢竟是北冥山脈邊緣,在北冥道宗轄下,應該不像別處的老百姓那樣不識貨吧?司鳳還記得紫臺仙都的老百姓都收靈石呢。不管怎麼說,先碰碰運氣吧。
想罷,司鳳收起畫像,快步走進當鋪。
“掌櫃的,我想問問你們這兒可以當丹藥嗎?就是修士常用的那種丹藥。”
掌櫃的停下撥弄算盤的手,擡頭瞄了司鳳一眼,額頭上的擡頭紋猶如樹皮疊皺,兩道犀利的目光透過厚厚的老花鏡片射向她。他一張臉顯得十分嚴肅,語氣近乎嚴厲:“你那丹藥從哪兒來的?”
司鳳見他如此,心裡有點吃驚,忙胡謅道:“我家有一個親戚,他是修仙的,就拜在北冥道宗門下,他贈了我三枚治傷的靈丹妙藥。我自己用了一顆,還剩兩顆,效果真是沒的說。”
“哦?”掌櫃的仍是將信將疑,臉上更顯古怪,“你拿出來給我看看。”
“好。”司鳳在懷裡摸索一陣,遞了兩枚丹藥。
掌櫃的接過,對着光仔細看了看成色,而後又遞還給司鳳,往前邊一指:“你往前走,過三四個店鋪,那裡有一家醫館,你可以把丹藥賣給他。我這裡是當鋪,不是藥材鋪,你來錯地方了。”
“謝謝掌櫃。我還想跟您打聽個人,就畫上這個,您見過他嗎?”說着她又將畫像展示出來。
掌櫃的眯縫着眼睛仔細瞅了瞅,面色很有些古怪,隨後搖了搖頭。
走到這裡,司鳳少說已經打聽了二十來個人,每個人都不是搖頭就是說沒看見過,可是看他們的表情,似乎或多或少都有點兒怪。到底是這裡的人性情古怪,還是另有隱情?
司鳳決定等會再打聽時,要用讀心術,看看這些人內心究竟是如何想的。
她腿長步子大,三步兩步就到了掌櫃口中的醫館。她沒直接進去,而是先駐足打量了一會。
只見這兒是間三進的木屋,掛個回春堂的木牌子,字跡周正,遒勁有力,可以看出書寫者書法功底不錯。正中間一看就是候診廳和診廳,左邊是休息室,右邊也是休息室,還兼具藥材庫的功能。結構簡潔,一目瞭然。
此時醫館並無患者求醫,坐堂的大夫是位年紀很輕,看起來溫文儒雅的青年,約摸二十出頭,面容清俊。他的氣質看上去不像位醫者,倒更像位書生,周身透着濃濃的書卷氣。
司鳳還注意到,正屋這間牆壁上除了人體穴位圖形,還掛着一幅巨大的八卦圖案,莫非這位醫師還精通玄學陰陽?
有趣,有趣。
“大夫,你這兒收靈丹嗎?”司鳳踱進門,開門見山地問。
大夫挑了挑左邊那條斜飛入鬢的劍眉,頗感興趣地道:“哪兒來的仙丹?給我瞧瞧。”
遞給他時,司鳳邊介紹道:“這丹藥出自北冥道宗,乃是上好的靈丹妙藥,生肌復骨不在話下。醫館裡面備一點,絕對大有裨益,說不定關鍵時刻能起死回生呢。”
年輕的大夫又挑了挑右邊那條眉毛,嘴角也不覺上揚,笑容裡帶了幾分玩味。他低着頭仔細研究了一番司鳳遞給他的那枚黑不溜秋的丹丸。
司鳳被他的笑弄得有點發毛,忍不住問道:“怎麼了?大夫,你覺得我誇大其詞了?”
大夫笑道:“不是。而是你的措辭有意思。這裡的當地人都不直接叫北冥道爲北冥道宗,而是尊稱聖道。至於這丹藥,我看並非是出自北冥道宗吧?”他將丹藥湊近鼻下,仔細聞了聞,很肯定地道,“肯定不是北冥道宗之物。不過,雖然不是北冥道宗的,成色也是極好的。姑娘是從何處得來?可否相告?”
司鳳摸摸鼻子,不禁有點無地自容,原來自己說辭上的問題很大啊,那老掌櫃的是不是早就識破了她?管他呢,識破就識破吧,沒想到北冥道宗這麼搞笑,竟然要轄下的老百姓尊稱他們是聖道?這是有多無聊啊,居然要老百姓如此。
難道老百姓叫它聖道,它就真是聖道了啊?真逗。
沒準老百姓並不是真心要尊奉北冥道宗爲聖道,而是被迫的呢?太逗了。
“的確不是北冥道宗之物。我家在仙門修道的親戚送的,我眼拙得很,也不知究竟出自何門何派。丹藥這種東西,出自哪裡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效用。”
大夫點頭附和道:“不錯,正是如此。你給我看這丹藥,是何意?”
司鳳索性拉過椅子在他對面坐下,沒直接回答,而是笑問道:“大夫你怎麼不稱北冥道宗爲聖道呢?莫非,你不是本地人士?”
大夫微微一笑,沒否認:“正是。”
難怪。
司鳳忽然福至心靈想到了一件事,終於明白爲什麼小城居民在她打聽的時候態度古怪了:他們這一行人,是被六合仙盟下令通緝的,通緝令貼滿了九州各處。這裡的居民對北冥道宗尊崇到連直呼名諱都要避開,顯然北冥道宗在此地的影響力極大,老百姓對北冥道宗,或者說修真界的事,應該是瞭解相對來說算比較多的,所以不排除他們是認出了畫像上的江洳渙以及她本人,都是通緝令上命令緝捕的對象。
如果真是這樣,老百姓對她態度古怪,也就不難理解了。
這事搞得,莫非,她江師兄是被北冥道宗的人抓走了?有可能呢。
那,這些百姓會不會給北冥道宗通風報信,告知其九幽派的人已經自投羅網了,正好一網打盡?
司鳳一貫通前後情形,發現這種可能性是很大的,搞不好……
呵呵噠,她這頭還沒來得及給兩位師兄傳訊,空氣中陡然間充斥着騰騰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