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司鳳也不是沒探過高彬的口風,但是高彬口風很緊,並沒透露什麼有價值的消息,也沒說他穿越過來,輔佐蕭珺予是爲了什麼,是有任務,還是爲了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混口飯吃。沒從他嘴裡問出什麼,司鳳還有辦法,對他還用過讀心術,可能她用讀心術的時機不好吧,總之也是一無所獲。
幾十年過去了,樑博士就聯繫過她一次,後來就像把她遺忘了。可是樑博士卻聯繫了高彬,還有個外國人亂入,要不是轉音陣沒起效,司鳳還真想知道他們都聊了些什麼,感覺肯定不是廢話。畢竟跨越兩個不同的世界通紅,信號極其不穩定,要說也是開門見山說重點,不可能是寒暄扯閒篇。
聽說蕭珺予自從那夜逃走後,在南疆西疆一帶重整旗鼓招兵買馬,似乎投奔的人還挺多。可能是因爲新皇登基之初雷霆手段清除異己血洗宮廷,大力誅殺***羽,其後又大肆貶謫革新派,廢除新政,恢復舊制,重新重用保守派,很不得人心。至於商水河畔誅殺商水國上至國君下至平民十數萬,那是兩國之間的事,瀾滄國人並不在意這些人命,但也爲大家敲了個警鐘:新君暴虐,弒殺無度。
無怪乎蕭珺予這麼快就能重新扯起討伐大旗,鼓動西域十八國叛出中央朝廷,與他結盟。
高彬這麼不離不棄地支持蕭珺予,究竟是爲了什麼呢?僅僅是榮華富貴嗎?還是背後有更深的目的?
司鳳勘不透,但是有一點她是知道的。瀾滄國爆發內亂,起碼能爲苟延殘喘的商水國提供一個休養生息積蓄能量的機會,未來局勢會如何,還真是難預料。
原本看着商水國都要滅國了,王室宗族僅存琅琊王一人,國土淪喪超過三分之二,只要瀾滄國繼續派兵北上,中州的地盤上便再沒商水國什麼事了。熟料這時瀾滄國就爆發了內亂,緊跟着一代巾幗英雄武悅安抽身瀟灑離去,內戰持續,愈演愈烈。商水國氣運說差也是真差,說好也不是蓋的,氣數未盡。
明明改革走在前頭卻因爲朝廷內耗成果還不如後來者瀾滄國;傳統盟友北齊也被敵國挖了牆角,盟友轉眼變成了敵人;開戰初期呢老吃敗仗,還好出來了個章淮力挽狂瀾,阻住了瀾滄軍的攻勢;戰場上勢均力敵的時候,卻偏偏要求和,徹底喪失了主動權落入下風,整個廟堂從上到下盡數被誅殺屠戮。萬幸還有琅琊王這麼個漏網之魚。
雖然遠的事不好說,但只要瀾滄國國內戰亂不息,持續時間只要稍微久一點,國內肯定會出問題,生活在新徵服的土地上的人民都還未歸心,肯定會反叛,而傳統領土上生活着的帝國子民現在有了兩個選擇,一是服從中央王朝支持皇帝,二是支持蕭珺予。基於新皇的表現,選後者的人不在少數,蕭定策與蕭珺予圍繞權力的爭奪,國家必定持續動盪。
商水國有了這夢寐以求的喘息之機,還真有可能鹹魚翻身,甚至華麗逆襲。畢竟現在的商水國雖然龜縮在北方一隅,但不乏人才。治軍有章淮,治國有張浩然,兩人都是棟樑之才,輔國之臣。
這不僅僅是國與國之間的較量,也是兩位穿越者的較量,不知章淮和高彬這兩位引領時勢的弄潮兒,到底哪個會是最後的贏家?
誒,一下子發散思維想了這麼多,跑遠了啊,司鳳趕緊扯回思緒。
穿越者又如何,只要能爲世界帶來先進的技術知識,能夠造福人民,不就好了麼?暫時的動亂,爲的是以後的長治久安;暫時的混亂,最終還是要歸於統一。所有先輩付出的鮮血代價,若是爲了促成最終的域內一統,也是值得的。爲了崇高的目標,即便血流成河,也值得。
穿越不是原罪,有些事情是因爲陰差陽錯時勢造就,只要不是懷着破壞奴役這個世界的心,應該……沒什麼吧?司鳳如此想,但又有些不確定。她能確定的,只有她自己,她真的就是想修仙,心無旁騖,殊無雜念。可她並不能確定每一位穿越者都跟她一樣心思純粹,不帶功利心和隱瞞論。
想着想着,她就又陷入了死衚衕。
唉,別說沈焱怎麼看待這事,連她自己都有點拿不準了。
她虧心就虧心在,她穿越來的地方是碧波潭,穿越的時候剛遇上沈焱渡劫,更不巧的是當天晚上碧波潭的封天印就破開了,緊跟着妖蛋就消失無蹤,再然後就世界大亂,各類穿越人士層出不窮。
一切看起來都像是因她而起,可是天地良心,她穿越過來是變成了個小嬰兒,根本沒那麼大的能量啊!如今回想,總覺得各種蹊蹺古怪,別說當時逍遙子師伯起疑心,換她自己各種推敲,也仍是覺得好像真的跟自己脫不開干係,渾身是嘴都說不清。
真是嗶了狗,越想越糾結,越想越氣憋。
司鳳凝神修煉失敗,只好暫時打消了念頭。
打從見溫夫人之後,這個穿越者的身份都快成她的心病了,師兄們似乎都還不知道,除了她自己,唯二知道的可能就是她師父。可她卻搞不清她師父究竟是如何看待自己的身份,實在令人苦惱。
其實她這純屬自苦,她師父心理的強大遠超乎她的想象,而且她也不是他接觸的第一個穿越者。她更不知道他對她的那份刻意深藏掩埋的心思,而且至始至終,他都堅信徒弟清白。要不是這樣,早在司鳳身形忽大忽小、長大成人後還突然被劈成小毛孩的時候,就被灰飛煙滅了,哪還能活到現在,還能放飛思緒想些有的沒的?他唯一擔心的,只是表象之後,那股暗中操作一切的力量。
師徒兩人中間還是有隔閡。人與人之間想要了解彼此的思想,還少不了溝通交流。現在的問題是師父不想跟她溝通,不待見她,司鳳百思不得其解,完全不清楚哪裡得罪了他。
雖然沈焱隔三差五就會不待見她,簡直跟大姨媽似的,只差頻率摸不準了,她也還是沒習慣他的冷落,也受不了他的冷待,誰讓她是平素最得寵的小弟子呢。只要一察覺師父冷落自己,她就會下意識地去回憶自己哪裡得罪了師父,尋找根源,但她偏偏又是遲鈍的,找的原因總對不上癥結所在。
現實總是這樣,跟故意捉弄人似的。
沈焱也很心累啊,尤其跟徒弟單獨待一塊兒的時候,更是折磨——來自理智和情感的雙重摺磨。
司鳳沒在他眼前晃悠的時候,他心都靜一些,不然心神容易亂,連清心經都沒法讓他擯除雜念。
自從他意識到自己對徒弟有了那種不該有的情愫之後,那情愫便如出閘洪水淹沒了他,越是壓抑剋制,越是蔓延滋長不受理智左右。可是此情有違倫常,不爲世間所接受,傳揚出去更要淪爲笑柄,被視作仙門敗類,嚴重的更是要被戳脊梁骨身敗名裂的。他雖天性灑脫不羈,自在放蕩,可也無法坦然直面自己的心,畢竟那是他一手帶大培養成才的弟子,天賦出衆,本領高強,是年輕一輩修真者的佼佼者。若是互換一下長幼身份,她爲尊長,他是後輩,他便能坦坦蕩蕩表明心跡。
百多年前他只敢暗戀師姐,卻沒勇氣去追求她,乃至後來她墮入魔道,正邪不兩立,更無機會在一起,這是他的遺憾。他本來暗暗發過誓,若再遇到師姐,定要與她相守。只可惜,師姐多半是在那場仙魔大戰中香消玉殞了,已不能跟她再續前緣。
造化弄人,現在他卻愛上了自己的弟子,身份不可逆轉。他對她的這份心意,便變得面目可憎起來,齷齪猥瑣得不可言說,非得掩得死死的,不能外泄半分,不然自己名聲毀了還在其次,徒弟的名聲也要徹底毀了。他可以自己承擔罵名,但決不能容忍徒弟被潑髒水,被人指指點點,光是想想都不能忍受。
爲了杜絕這種情況,他只能不斷壓抑自己,刻意冷落她。
譬如袒護溫婉,兩人只要起衝突,他必然責備司鳳。還好司鳳心大,雖覺得師父不公平,到底不跟小女孩一般見識。
對於司鳳這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德性,沈焱又欣慰又失望,他那樣做,其實也是有私心的。若是司鳳因此能表現出一點點的醋意,哪怕只有一點點,他也會高興個大半天。偏偏這丫頭就是心大如鬥,根本不介懷,就算有不愉快,也是轉眼就煙消雲散。
沈焱在路上時,不自覺地回味剛剛司鳳想跟他一起行動的提議,從本心上講,真是不想拒絕,難得有跟徒弟單獨相處的機會,可理智又直覺拒絕才是最穩妥的上策,還好走得快,避免了當場天人交戰遲疑不決。
也許,該找個時機閉關了呢。待他閉關個三年五載的,這磨人的情愫便會自動消散,不必再自苦。
師徒兩人都自苦不已,但也僅僅是自苦而已,內容全然不同,好似永遠到不了一個水平線上。這也是個無奈的現實啊。
司鳳糾結着她師父是否識破了自己的來歷,沈焱糾結着如何斬斷情絲,兩人各奔一方,爲的卻是同一個目標,爲了找溫氏兄妹。要是雙方都知道了這個實情,估計都會覺得挺逗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