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焱無比蛋疼拍了拍自己腦門,連他自己都忍不住吐槽起自己別具一格的審美了,這麼蠢的徒弟,到底看上她哪點了啊?真是……頭疼!
司鳳被沙子嗆得有點暈,張嘴趕緊呸呸呸將滿嘴的沙子吐出來,可惜的是,丹藥也一起被吐了出去。她試着起身,發現夢境裡似乎也不大使得上力,雙腿軟綿綿的,試了幾次都沒爬起來。沈焱實在看不下去了,再度將扇子遞過去。司鳳趕緊抓住扇子順杆爬,好不容易纔站直了,兩腿飄得慌。
“師父,爲什麼你還能在夢境中使用法術啊?我連走路都困難,靈力也完全沒有了。”司鳳扭過臉,滿溢着求知慾的眼睛忽閃忽閃地瞅着沈焱。
沈焱被她這崇拜的小眼神看得心裡一陣飄飄然,回過神來又覺得很犯愁,拿扇子挑偏徒弟的臉,讓她眼神溜到別處,然後他拿袖子將司鳳臉頰上的沙子輕輕拂掉。某師父惆悵無限,愁腸百結,覺得自己真的沒治了。因爲……連他自己都不想承認,他現在覺得徒弟一臉蠢相還挺可愛的,多麼崩壞的審美!
看師父一直唉聲嘆氣,沒有回答她話的意思,司鳳也覺得有點難爲情,認爲自己問的問題太蠢,以致師父都不想理她。她暗想,果然還是分身比較牛逼,相比較自己分出來的神識簡直弱成渣,以後自己也要練幾個分身出來。如此,就算是在夢境裡,也能遊刃有餘。
司鳳覺得不說話怪彆扭的,於是沒話找話:“師父,還有沒有丹藥啊?我口渴啊。這兒到底是哪裡啊,怎麼出去?師父你能帶我進來,應該也能帶我出去吧?”
沈焱掏出淺綠色的小瓷瓶,拋給她,那裡頭只剩最後一粒丹藥了,司鳳毫不猶豫塞進了嘴裡。
含着丹藥,她渾身有力多了,幾個健步趕上沈焱。到這時候司鳳再遲鈍也感覺到了異樣,師父對她愛答不理的,不知道哪裡得罪了他?雖然師父不搭理她,但是一直在往前走,看來也是沒法子先走出這片沙漠咯?該不會這個夢境的世界,就只有沙漠,沒有別的吧?那就坑爹了。
司鳳的擔憂還真不是空穴來風,現在他們是在蕭珺予的夢境裡,而在找到這個夢境的製造者之前,他們是控制不了的。而且做夢也不會有什麼邏輯,更不會受現實規則的約束,全憑夢境的主人天馬行空的思緒橫飛。看看,上一秒還在打仗,下一秒蕭珺予就變成了傷員,再下一秒,又變成了沙漠苦旅,特麼的毫無道理可言。當務之急就是趕緊找到蕭珺予,把他喚醒,結束夢境,不然困在裡頭兜兜轉轉就是出不去。
師徒兩人各懷心思,默默無言又走了一段,突然看到前方有一叢灌木。司鳳飛奔過去,看到那裡有丟棄的鎧甲,鎧甲旁邊還刨了個深坑,她蹲下身子也在坑裡刨了刨,挖出一把帶着點溼氣的沙子。
“這附近應該有水。師父,你說這鎧甲是不是蕭珺予的?”
“先去看看。”沈焱淡淡道。
“師父,你不能直接定位蕭珺予的位置嗎?”司鳳手搭涼棚,擡頭眯着眼看着沈焱,正是烈日當頭的時候,即便有清涼珠降溫,還是刺眼得發慌,燥得很。
沈焱道:“不好定位。他這夢境迷裡迷糊的,一會在這,一會在那。”
經沈焱提醒,司鳳才發現他們現在所處的地方雖然也是滿眼黃沙,確實跟幾秒鐘之前不一樣了,剛剛她明明沒看到前方有灌木叢,是突然就閃到眼前的。
司鳳肯定地道:“沒事,我們先找水源吧。蕭珺予應該就在附近。”
兩人決定分頭行動,走之前,沈焱咬破手指,在司鳳額印上抹了點血,叮囑她不可擦掉血跡,道是通過額印兩人可以思緒相接,以便互通訊息。
司鳳走了片刻,發現自己一直在那叢灌木叢邊上瞎轉,這個沒邏輯的變態夢境真太讓人抓狂了!她氣得狠狠踹了那鎧甲兩腳。
剛踹完,她就發現眼前景物又變了,她來到了一個湖泊旁,湖泊外圍是茂密的蘆葦叢。瞪着面前這片蘆葦蕩,司鳳傻眼,這踏馬又是什麼鬼地方?離開沙漠了?要不要這樣快就換地圖!要瘋了!這什麼鬼夢!又出BUG了?
她茫然地站了會,忽覺一陣天旋地轉,眼前雖還是這片蘆葦叢,透過相連的神識卻看到了沈焱所見之景。
茫茫沙海中有兩個人,一個人拉着製作簡易的木板,木板上躺着個人。夕陽拉得那個站着的人的影子老長老長。
隨着視線推進,司鳳看清了,拉人的正是周懷敏,而木板上躺着的正是蕭珺予。
就聽蕭珺予語氣微弱地說:“你放下我吧,你帶着我,咱們兩個都別想活着出去……”
周懷敏聲音低沉沙啞,卻帶着不容置疑的篤定:“太子殿下,不要灰心,我一定帶你出去。你少說話,我們的水不多了。”
蕭珺予呆呆望着逐漸西沉的火紅夕陽,乾涸的嘴脣微微翕動:“你這又是何苦……他們要殺的人是我,不是你,何必淌這趟渾水……”
周懷敏因爲負重而微微佝僂的背脊挺直了點,腳步一滯,像是賭咒發誓一樣低語:“我說過會救你,那就一定要救你,就算我死,我也會盡我所能救你。”
蕭珺予半晌沒言語,周懷敏也沒再跟他說話,兩人沉默着繼續前進。四野寂靜無風,連汗水滴落進沙地裡也悄無聲息。這樣的情形持續了差不多有一刻鐘,司鳳看得着急,不會接下來就一直是這麼走啊走啊沒個盡頭吧。她的焦急透過彼此連結的神識一絲不漏傳達給了沈焱。
師父,你催催他倆,或者催催蕭珺予,讓他快結束這段夢境。
不行,他們看不到我們,我們也干預不了他們。
啊?師父你想想法子啊,這麼下去要急死人!
沒法子,只能等他……
師徒兩人神識交流還未完畢,大漠斜陽長空孤月,不過是一瞬息間的事,一晃又變成了烈日高照,視野裡還是那兩個人。
看起來蕭珺予已接近昏迷了,意識開始陷入混沌,要不是睫毛偶爾還微弱翕動,真讓人疑心他已經死了。他的嘴脣乾涸發白,似乎裂得比剛剛那會兒更厲害。
走到一叢灌木叢邊,周懷敏問道:“殿下,要歇一歇嗎?”
沒人應她。
周懷敏停下步子,卸下勒在肩膀上的繩索,快步繞到蕭珺予身邊。她把他的身子搬到灌木叢營造的一小片陰涼處,小心撥了撥灌木,調整出更多一點的清涼。同時伸手將他盔甲解了,扔在一旁。
怪不得這灌木叢看着有點眼熟呢,原來就是先前看到過的那一叢。司鳳恍然大悟。
“殿下,醒醒。”周懷敏半跪在沙子裡,伸手拍了拍他的臉。
蕭珺予一動沒動,全無迴應。
“殿下,你不要嚇我。”周懷敏嗓音嘶啞得幾乎難以辨認,唯一能確定的,就是她這句話裡已經帶了難以察覺的哭腔。
她攀着他的肩膀,用力搖了搖,眼淚打落在他臉上:“醒來,不要死!”
他還是沒動,她崩潰了:“我費了這麼大的勁才甩開那些殺手,你怎麼可以就此撒手,你答應我的事還沒做到,怎麼可以食言……”她抓着他胳膊的手抖個不休,一時間淚落連珠子,打溼了他的臉龐。
司鳳怎麼也沒想到,在蕭珺予的夢裡,看到周懷敏終於露出了小女兒情態,這一刻這麼無助,這麼脆弱,這麼絕望。讓人想攬住她的肩膀,好好溫言愛撫,告訴她這裡只是一個虛幻的夢境,你們都還好好活着。
這在現實中是難以想象的,她甚至都不敢想周懷敏會稍微露出一丁點女兒姿態,她總是那麼雷厲風行堅不可摧。不知這兩人究竟互相許過什麼諾言?應該不是互許終身之類的狗血玩意吧,畢竟,現實中蕭珺予還沒表白過心跡,周懷敏那頭則根本看不出她的感情世界是怎樣的。她宛如一架戰爭機器,鮮少七情六慾,除了對將士們的關愛,似乎對任何人都沒有男女之情。反正司鳳沒瞧出來。
按說,如果夢境裡這一幕在現實中發生過,蕭珺予也是處於昏迷中,何以夢境如此真實?連兩人對話都如此清晰?難道說,在夢境中,蕭珺予可以開啓上帝視角?
淚水順着臉龐流到了蕭珺予嘴裡,他嘴脣微微翕動了一下,這點小小的動靜沒瞞過周懷敏的視覺。她似乎才恍然大悟,他是太渴了,她立即解下水壺,晃了晃,響起一點細微的水響——剩的水太少了。
周懷敏毫不猶豫將水壺嘴湊到了蕭珺予脣邊,微微傾出個角度,水流緩緩導出,卻從他脣邊滑出去了,流進了衣襟。浪費掉了。周懷敏頓住手勢,阻止了水的浪費。
她左思右想,糾結了半天,最後定定注視着蕭珺予乾涸的嘴脣,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她將水灌進了自己嘴裡。周懷敏用手輕輕扶住蕭珺予下頜,將那兩片乾涸開裂的薄脣分開,緩緩低下頭……
司鳳哈哈大笑不止,自言自語:哎呀,要親上了!看來周懷敏對蕭珺予也有意思?戰爭片突然就變成了言情片,我都有點跟不上劇情。
她正吐槽呢,畫面忽地戛然而止。
誒???司鳳眼前又恢復成了茫茫蘆葦蕩,那口對口將水渡到一個昏迷之人體內的畫面蕩然無存。
司鳳拍了拍額頭,試圖強行跟沈焱勾連到一處。
師父這是什麼意思嘛?幹嘛不給她看?難道不給她看,她就想不出接下來的畫面嘛?哼,類似的事,她都幹過的好不好?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嘛。
誒喲,我這個老古董師父!司鳳想想又覺得好笑。師父這人瞧不出來,臉皮還挺薄。
她正想着,忽然就聽到不遠處有兵器撞擊的聲音。
怪了,這蘆葦蕩有人啊,剛剛怎麼一點沒察覺呢。司鳳循聲找過去,不禁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看到正是周懷敏和一羣蒙面人,蕭珺予半坐着,滿身血污, 看着裝,還是沙漠中那身衣服,有點髒兮兮的。看來現在這幕情形,這兩人剛走出沙漠沒多久,要麼就根本還沒走出沙漠,現在這片蘆葦蕩只是着落在綠洲內。
蕭珺予看着精神頭好了一些,不時出聲提醒周懷敏注意偷襲。
打鬥畫面稀亂,但見劍光翻飛,十幾個蒙面人全被周懷敏殺死了。具體怎麼殺死的,夢境裡只是一閃而過,反正殺手就是死了。司鳳真是沒脾氣了,這個古怪得要死的夢境,就不要追求什麼邏輯啊真相了,這裡的世界不以她的意志爲轉移啊。
然後畫面一跳,場景又換了,但是劇情稀爛,人物都很模糊。
顛顛倒倒中,沈焱又重新跟她連通了神識。
司鳳將一肚子怨念抖落出來,少不得埋怨師父,讓他趕緊帶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