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鳳最後還是沒用實際行動教訓嚴迦華,因爲想起他沒準會是自己這方要找的人,誤傷了就不好了。另外,等他們投奔了周懷敏,沒準以後還有見面的時候。暫且先放他一馬。
早她一步回去的喬雲已經將周懷敏部隊開拔的消息告訴了衆人,沈焱將人分成兩撥,江洳渙蕭意粲打頭,留在城中,他自己則帶謝邈去追周懷敏。
司鳳對這個安排頗有意見,表示她也要跟着去。沈焱也不知考量些什麼,拒絕了她的要求。司鳳翻翻白眼,胸有成竹地道:“師父,你們跟周懷敏熟嗎?不熟吧,當初可主要是我跟阿雲在照顧她。你們去見她,她可未必買賬,而我就不同了,她肯定會見我的。說不準就順利留在軍中了,大師兄,你說是不是?”
謝邈點頭道:“說的不錯。”
司鳳立即見縫插針:“是吧是吧,師父,大師兄都說是是,你就讓我一起去嘛。”邊說還扯着沈焱衣袖撒嬌。
沈焱也是無法,只得默許了。
商議已定,便分頭行動,江洳渙等人負責打探蕭珺予嚴迦華兩人動靜,喬雲留下照顧小石頭,大寶阿花屁顛屁顛跟着沈焱三人。
算算時間,周懷敏的部隊應該才走了不遠,很快就能趕上。果然,三人分三個方向御劍徐行,不多時司鳳就看到了一支四五千人的先頭部隊。她密語傳音通知了師父師兄,自己則慢慢悠悠保持跟這支急行軍平齊,須臾間沈焱和謝邈便趕了過來。周懷敏並沒有在隊伍最前面,開道的是先鋒軍以及旗手嚮導,再前邊還有探路警惕的斥候。
走到半道上,不知周懷敏打的什麼主意,將部分旌旗又換了。謝邈見狀便心知不好,因爲周懷敏命人換成了商水國旗幟,又分出一支大約三百來人的兵力佯做敗軍,直奔距離昭陽城最近的軍事要塞大興鎮。佯裝敗軍的小分隊行進極快,後頭還有瀾滄的追兵,真是做戲做整套,十分專業狡猾。
他們這支先鋒軍並未攜帶輜重,又以輕騎爲主,行動頗爲迅速。
謝邈不由自主看向師父,說他心裡不急,那是不可能的。沈焱感覺有點頭疼,本來想着不插手凡間俗事兩國戰爭,看來是不行了,早知道應該也把謝邈留在昭陽城的。沈焱邊氣惱,無奈地撇了撇嘴,白了大徒弟一眼。謝邈立即會意,師父這是默許了,倏地便縱劍疾飛,朝小分隊行進方向狂追。
司鳳望着大師兄飛速遠去的身影,出了會神,轉過臉道:“師父,大師兄跟二師兄這個事,可怎麼辦好啊?當真是爲難。”
沈焱目光遠眺,彷彿看到那遙遠的未來,幽幽道:“兩國交戰,誰是誰非,誰又論得清。自大雍朝滅國,天下分崩離析已是三百餘年,期間一直紛紛擾擾,大小戰亂不斷,小國夾縫求生,大國四處侵吞擴張。最後這中州地界,便剩下如今這些個國家。若想天下太平,必得有人完成統一。而統一的過程中,必然是要流血的。按說,這是歷史發展不可迴避的過程,吾等修仙之輩不該插手,但你大師兄塵緣未了,這次就隨了他吧,回頭還是讓他去堯州歷練吧,避開這些紛爭爲好。”
司鳳頗感意外,沒想到師父如此拎得清,果然是活得長了,看事情就通透,站的立場和高度也非同一般。她作爲一個學過歷史大致知道興衰更替週期,同時也擁有歷史辯證唯物主義認知的藍星人,十分認可師父這番話。想當年,要不是秦始皇掃六合一統江山,華夏便不會有大一統王朝,更不會有大一統根植於人心的強大文化底蘊,更不會有後續的強漢盛唐。若一直是諸侯割據的局面,華夏的地界大抵也就像歐洲一樣,被分割成許許多多個文化傳統不一的小國,無法完成統一,始終是一盤散沙,更無法一直長據世界之巔。
九州的這個年代,頗爲類似藍星華夏的春秋戰國、五胡亂華時期,這個混亂時期結束後,便會迎來一段欣欣向榮太平盛世的繁華時期。
然而,統一戰爭進程中,是痛苦的,充滿血腥的。無論是作爲發起統一戰爭的一方,還是作爲被統一的對象,雙方所要承受的苦痛,都是一樣的。所謂“寧爲盛世狗,不做亂世人”,正是對這種特殊時期的準確描述。
如今看來,平定天下的大勢,是落在了瀾滄國頭上嗎?是不是意味着商水國要淪爲炮灰?
不知怎麼的,司鳳突然就想到了張浩然,十二年前,他選擇了商水國,也不知他如今怎麼樣了?有沒有出人頭地?
唉,想想真是心情沉重,統一戰爭,站在歷史的宏觀角度,無疑是正義的,且目的崇高,爲的是後世太平,造福子孫,並非侵略。但對被統一的一方,就難以接受了。無疑,對商水國的子民來說,瀾滄國就是侵略者。司鳳站在第三方的角度,只覺得雙方的立場都沒錯,錯的,大概是這個混亂的時代吧。
司鳳不想繼續糾結這個問題,因爲不是她所能解決的,而且,瀾滄國想完成統一大業,這沒錯,商水國要對抗,也沒錯,和談又搞不成,無解啊,只有繼續打。等所有仗打完了,纔算停歇。目前看來,沒個幾十年是不成的。天下的老百姓,再苦個幾十年,總會等來出頭之日的。
沈焱顯然也跟她心有靈犀,兩人不約而同開啓了新的話題。
御劍就是悠哉啊,比散步還悠閒,主要是要顧及底下那支軍隊的行進速度。
司鳳覺得實在太慢了,御劍簡直要御得打瞌睡,這真是頭一回。唉,她這急性子,簡直沒法等,還不如去看看大師兄那頭進展如何呢。她跟師父道明意思,也不等沈焱發話,已經絕塵而去。
到了大興鎮上方,沒見着大師兄,正看着“敗兵”叩關,後頭緊跟着揚起漫天塵土的瀾滄“追兵”。
大興鎮因爲地理位置重要,扼兩山之險,易守難攻,是通向棗陽的必經之路,雖非城池,也屯了五千精兵。鎮外於兩山之間築了一面數丈高的石頭砌牆,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
也不知“敗兵”磨了多久了,聽起來城樓上的守將已經盤問過他們許多問題,此時正撫着鬍子拿不定主意,他的副手不住地勸他,離得太遠,聽不太清。司鳳想了想,當即放出神識用讀心術鎖定幾個能出主意和能拿主意的人,真是好使,她這讀心術可以同時對好幾個人用。
副手傾向於不放他們進來,因爲剛剛有城裡逃出來的老百姓報信,昭陽城已經失守,現在被瀾滄軍佔領,這支敗軍正是瀾滄軍假扮的。
守將卻還是猶豫不定,因爲問的問題,對方都對答如流,不像是假扮的啊。現在事情緊急啊,追兵馬上就要到了,得趕緊作出決定。
但他也不敢輕率地下令打開城門,因爲他也知道瀾滄軍跟本國軍隊在朝陽城外交戰數年,已疲於應付,援軍又遲遲不至,真的很可能抵擋不住。可是,爲什麼報信的是一個孤身前來的老百姓?城池都失守了,他一個人怎麼逃出來的?這不是很可疑嗎?萬一這是敵人的圈套呢,底下那幾百號被打殘了的友軍豈不是要在眼皮底下被瀾滄軍滅掉?但如果這些人真如那報訊的老百姓所言,是假的,開了關,豈不是引狼入室?真是讓人頭疼啊。
旁邊一人便提議,等瀾滄國的追兵到了,看看兩邊反應再做定奪。
守將頗覺有理,便命人朝下頭喊話,讓他們先等等。
未料這心思不止被司鳳勘破了,連下頭的“敗軍”也領悟了,待“追兵”上來時,“敗軍”首領高喊道:“將軍,快放箭啊!”說着便一馬當先殺向“追兵”領頭。
“追兵”領頭一時有點蒙,不過雙方好歹是一口鍋裡吃飯的同袍,有默契,一個眼神便能心領神會。追兵領頭的打了個手勢,雙方登時“廝殺”在一起。
那場面看着像是動真格的,但熱鬧歸熱鬧,沒實質性的殺傷力。
打了一小會,“敗軍”首領又衝城樓上高喊,讓他們速速救援,開城放他們進去。
事到如今,大興鎮守將已全然釋去了懷疑,下令出關迎敵。
爲何不放箭?因爲下頭在混戰,難分敵我。
司鳳看得是一聲嘆息,這就是命運不眷顧商水國啊,明明謝邈都親自前來傳了消息,最後還是阻止不了開關。難怪周懷敏都不休整,馬不停蹄就殺過來,爲的就是搶在昭陽城城破的消息傳開之前,搶佔先機,打對手一個措手不及。她真是不得不佩服周懷敏的謀算,是個人才。
不出意外,吊橋剛剛放下,關內的官兵還未及踏出城門,外頭先還廝殺做一堆的兩軍突然齊齊向城裡殺來,再要拉起吊橋已趕不及。
瀾滄軍只花了一點點微不足道的代價,便順利佔領了大興鎮這座軍事重鎮。大興鎮守軍折損過半,只有一支小隊成功突圍,剩下的一千多人投降了。
待周懷敏率領餘部進來時,戰場已打掃完畢,甚至連茶水點心都給她一一備好了。
此時,太陽不過剛剛落山而已。除卻趕路,他們奪取大興鎮,竟只花了不到一個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