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山從外頭看是看不出破綻的,但隨着小烏龜深入其中,裡頭別有洞天。
並不像司鳳之前所想的,假山下直接有一口井,假山下其實是隱藏了一條通道。
花園三不五時就有小廝婢女經過,但他們都沒注意到假山那頭有人,更沒留意到動靜。
謝邈憑掌力推開一條一人寬的罅縫,司鳳見機閃身而入,謝邈緊隨其後,兩人的身影頓時消失在花園裡,假山上那條被謝邈暴力撕開的縫隙隨即閉合。這裡就像什麼也沒發生過。
進到地下,不多時就能明顯感覺到跟地面上氣溫不同。這個地下通道比較窄,僅容一人通行,但高度還不錯,謝邈能直立行走,不必佝僂着腰身。
走在其中,司鳳能感覺到地道的走向是往下的,越走越覺得寒溼意逼人。
司鳳納悶道:“奇怪,怎麼入口無人把守。這一路也沒人,不會真將葉明疏轉移走了吧。”
謝邈淡淡迴應道:“可能吧。”
在逼仄狹小的空間裡穿行,由於空氣不流通又沒有自然光線,很容易令人壓抑,大師兄又不愛說話,司鳳只好自覺擔負起活躍氣氛的角色。搜腸刮肚想以前在藍星聽過看過的笑話,但由於她內心有那麼點悶騷猥瑣,現在還留存在腦海裡的就只有葷段子顏色笑話了。這種笑話她敢跟二師兄胡吹瞎聊,跟大師兄可萬萬不敢。
連着講了幾個藍星老掉牙的段子之後,司鳳發現大師兄毫無反應,看來自己太沒有講笑話的天分了,要麼就是大師兄笑點太高,要麼就是自己講的東西超出了大師兄的認知範疇。在大師兄關愛而略帶疑惑的回眸中,滿腹挫敗感的司鳳無奈地閉上了嘴。
地道在前方出現了分岔,兩條岔路寬度差不多。
謝邈彎下腰,就着火光分別打量兩天道路,又閉目凝神感知了一會,兩天道路不久前都有人通行過,看來並不是擾亂視聽。
無需謝邈開口,她已經有了先見之明:“大師兄,這回你先選吧。”
出乎意料地,謝邈道:“不必,先看看小黑怎麼指路。”說罷將掌心裡的小烏龜放到地上。
小烏龜在原地半晌沒動彈。半晌後,慢慢吞吞轉了三個圈。又沒動作了,就在司鳳疑心它是轉了三圈把自己轉暈了的時候,小烏龜短胖的四足飛快划動,朝右手邊那條道走去。
謝邈長臂一探,又將小烏龜撈回手裡,那小烏龜不住掙扎,在他掌心裡翻了個四腳朝天的趔趄,怎麼也改變不了龜殼朝下的局面。
大約走了一刻鐘,地道逐漸寬闊,正當司鳳以爲馬上就要到頭時,一堵石牆擋在面前。
那石牆上刻繪了及其複雜的符咒,且是血符,血符蘊含的能量一直是其他符咒不能替代的,威力很大。石牆跟地道連接得嚴絲合縫,連螞蟻都難爬進去。謝邈試了各種辦法,還是沒法打開石牆。
大師兄都奈何不得,司鳳就更是一籌莫展。
耗了好大功夫,司鳳悶悶道:“唉,要是師父在就好了,讓他變成紙人進去探個究竟。大師兄,要不咱們先回去吧,既然假山那裡有入口,肯定其他地方還有出口,咱們換個突破口,不要被困死在這兒。”
說着她就放出神識,查探此地上方的環境,打算找幾個參照物。
但她神識受到了強烈干擾,無法探清楚頭頂那片地方的情形,這堵牆之內肯定有個極強的法陣。
司鳳凝神,分出更多神識向上探,她這頭還在努力,試圖強行抽離那法陣的干擾,沒等奏效,忽聞一陣嗡嗡聲逼近。
“是毒蜂!快走!”謝邈反應極快,一把將師妹拉到身後,將率先飛來的幾隻毒蜂凍成了冰,另一手甩出一沓燃火符,築起一道密不透風的烈火屏障,“這裡不能逗留了,往上走!”
司鳳懵逼道:“往上是磚土哇,沒路啊!”
隔着符火都能看到那黑壓壓多不勝數的毒蜂,一旦符火燃盡,想逃都逃不了了,非得被蟄成豬頭不可。
怪不得都沒人把守呢,根本就是故意而爲之吧。默青早就算準了他們根本打不開石牆,後頭又有毒蜂死纏不休,進退維谷,等閒的只能落個自討苦吃。
謝邈召出佩劍,在劍身繪符數道,默唸心訣,那劍倏地飛旋着朝上鑽進,一時砂石滾落,地道內灰塵瀰漫。少頃,飛劍拓出一個洞來,兩人得以脫身。
剛狼狽不堪落到地上,司鳳立即睜眼打量周遭環境,居然就在假山附近,顯然,他們落地的地方並不是先前受困之地的正上方,因爲在地上走了那麼久,不可能一直是在假山底下轉,說不通。
司鳳驚疑不定道:“怎麼會這樣呢大師兄?”
謝邈皺眉,沒做聲,心中必然也是疑惑。
他的劍是垂直向上鑿的洞,按道理不該落在這兒,除非有兩重這樣的假山,當真是奇了。
回客棧後,謝邈就用千里傳音給沈焱傳了訊,這時候除了向師父求助,他想不到第二個辦法。畢竟時間不等人。
好在沈焱很快就收到了訊息,回覆道稍後就到。
司鳳也在謝邈房間等着師父的到來。
天還沒全黑完,白月半升的時候,沈焱到了。他還是穿着身半新不舊的玄色袍子,細看衣料卻是極好的,細節處透出低調的華麗,手裡倜儻無雙地捏了把扇子。這副騷包模樣還是很熟悉的——如假包換的師父。
看到他的瞬間,司鳳立即從椅子上彈了起來,差點就想奔過去給師父一個熊抱。天知道這幾日跟大師兄出來找人都撞了什麼鬼,太特麼累了,她就是莫名覺得委屈心酸啊,能夠牢牢抱住的大腿可算回來了。司鳳此時油然而生一股豪情:讓我當一輩子師父的大腿掛件吧!
幾日不見,司鳳發現師父好像又變帥了一點,臉上那副疏懶模樣看着都十分順眼。
沈焱看到一臉冷靜如冰和一臉欣喜若狂的兩個徒弟,先掃了大徒弟一眼,埋汰道:“搞不定啦?搞不定的事纔想起你師父我,有困難就師父上,良心被狗吃了。”然後順手摸了摸上前迎接他的司鳳的發頂,道,“小鳳兒,你該洗頭了。”
司鳳:“……”
她立刻反了悔,覺得剛剛那個願望她必須收回。
沈焱道:“你們吃飯沒?”
謝邈:“……沒有。”
沈焱道:“那在屋裡乾坐着做什麼?徒兒啊,你可真是腦子不靈泛,不知道先點了菜,這會好,有得等。”
謝邈:“……”
司鳳:“……”
謝邈道:“還是請師父點菜吧,弟子不敢自作主張。”
沈焱搖搖頭,一臉惆悵鬱結:“咱們師徒這麼多年了,你們都不知道師父喜歡吃什麼啊?唉,愁死爲師了,你們心裡有沒有我這個師父啊?”
謝邈也是一臉鬱結。
司鳳覺得自己的手有點癢,急需人形沙包疏解。
在師父的無限怨念中,師徒三人下了樓,沈焱點了一大桌菜,全是他愛吃的。
酒飽飯足,沈焱還頗爲悠閒要去散步,師兄妹兩個也只好跟着。
說起來,這還是幾天來用完飯後第一次這麼悠閒自在,之前要麼是忙着打聽事情梳理事情脈絡,要麼就是夜探魏宅,要麼就是盤問魏長生、葉昭華,沒一天省心的。
散步時司鳳覺得心情和神經都舒緩了不少,腳底微微開始發熱的時候,沈焱終於不再扯一些有的沒的,轉入了正題:“說說這幾日你們查到的情況,人應該是找着了吧。”
司鳳負責陳述,有遺漏或沒說全的地方,謝邈補充。
大概是因爲師父來了心裡有了底氣,崩在心上的那根弦鬆懈了,司鳳說話語氣很輕快,談性大發,從追蹤路上羅盤異常到剛剛下地探查,繪聲繪色描述了一通。除了主線劇情還穿插了許多她自己的猜測判斷,大大滿足了一把被少言寡語大師兄憋出來的話嘮病。
沈焱聽完沒馬上發話,沉吟了半晌才道:“先去縣衙,看地方誌。”
司鳳問道:“爲什麼?”
謝邈卻已反應過來,暗贊師父果然是師父,看問題的出發點都不同。
沈焱無限憂愁地乜了小徒弟一眼,憂心忡忡道:“傻鳳兒,你什麼時候遇到事情能動動腦子。默青要施邪法,選的作法地點肯定陰邪氣濃郁,你們查不出來,肯定是被他用術法掩蓋隱匿了。此地多發洪水,定然有亡魂聚集之地……”謝邈白皙的臉騰起一陣紅,師父開頭那話怎麼好像不單單是在數落師妹?
“是啊!我怎麼就沒想到!”說到這兒司鳳再笨也明白了,查地方誌是要看有無年份發了特大洪災,喪生的人都葬在哪裡,哪裡容易聚集陰煞。搞不好小鎮附近有亂葬崗。
司鳳頓時發散思維靈光一現:“也許不需要去縣衙找書,葉昭華不就在這兒嗎?說不定他就知道。”鬼魂自然會對陰氣聚集地更敏感,他失憶了又何妨,只要帶他們找到那個地方就可以了。
沈焱長眉一挑,綻出一個微笑:“孺子可教。”
謝邈將魏長生葉昭華的鬼魂從傘裡放出來。
此時的“魏長生”已虛得快沒影了,只剩了個宣紙上過度渲染淡淡的虛影。
魏長生的魂魄已經虛得連打嘴仗的精力都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