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劉青睿登基稱帝,爲順德帝,年號爲順德。
他在大殿上,親自讀了賢王劉旭的十大罪狀,並且將十八皇子定義爲王太妃與劉旭的私生子,並且以公告的方式,公告天下;還將沐雲放封爲平北大元帥,全面主持面對韃靼的戰爭;而將蕭玉朵封爲討逆元帥,東征劉旭;封蘇天寒爲討逆大將軍,跟隨蕭玉朵出征。
早朝下了之後,劉青睿去了御書房,依然不停的發文告,這一日他就發了二十道聖旨,關於方方面面,使得動盪的京城漸漸平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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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日後,蕭玉朵走在大街上,感受着變化。剛剛進城時,整個京城滿目荒涼,居民有不少跑了,所以整個京城比之前安靜了太多。
不過,自從公告與聖旨不斷的發出,有的百姓開始陸陸續續回遷。所以京城正在慢慢恢復元氣。
蕭玉朵心裡充滿了欣喜。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如今劉青睿拜鶴老爲相,輔佐他執政,相信大梁很快會回到之前的狀態。
此時,快近二月了,寒氣中已經融入了絲絲縷縷的柔和--春打六九頭,春天已經靠近了,不是麼?
這四天她都在劉青睿的行院度過,沒有會平陽王府,反正沒有傳來梅水煙的死訊,她也懶得回去,叫對方破壞自己的心情。
就在她隨意走的時候,竟然遇到了趙啓學。
不過,她不打算與對方說話,所以準備擦肩而過。
可趙啓學忙走到跟前,作揖施禮,依然是那副文雅的模樣,“在下見過寧國夫人。”
蕭玉朵很不友好地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繼續準備往前走。
“夫人留步,”趙啓學忙伸手挽留她,“我……”
“你我之間的情意,就是因爲五娘,現在你美人在懷,拋棄五娘,還指望我會給你好臉色?讓開。”她面無表情,瞟着趙啓學。
趙啓學微微低着頭,神色非常複雜,“大錯鑄成,我就是想回頭,五娘也不會原諒我……”
“何況你也回不了頭,趙啓學,我只問你,那個女人除了長得和你亡妻有幾分相似之外,還有什麼能與你亡妻相比?五娘除了容貌與你亡妻不同,哪裡不如你的亡妻?--這句話你回去好好琢磨一下吧,你的心魔讓你趕走了五娘,我蕭玉朵敢斷定你終有後悔的一日。”蕭玉朵白了他一眼,經過他的身邊,繼續往前走。
“夫人,那個妾氏我已經將她趕走了--我答應過你不會留她,一定會遵守這個諾言。我喜歡五娘,是我的自私讓我失去了她……我真的是太蠢了……”趙啓學說到這裡,腦海裡情不自禁就閃出了五娘懷抱孩子的畫面,那胖乎乎的小傢伙是自己的兒子,可是自己失去了。
“你愛留不留,現在無論是我,還是五娘,根本就不在乎--你身邊有這樣兩個女人在,你一定不寂寞的,兩個心機女會讓你充滿樂趣的……”
蕭玉朵丟下這句話,再不看趙啓學半眼,徑直離開。
趙啓學不敢再追上去打聽五孃的狀況,他知道蕭玉朵現在非常厭惡他。
如今他是京城官府裡的一個五品官員,此時正回自己的府邸,恰好遇到了蕭玉朵。關於蕭玉朵的事情,他這幾日在官府裡聽的最多,關於她的智慧,聰明,以及運籌帷幄。
只可惜,自己徹底得罪了她,而且沒有任何緩和的餘地。
他一路嘆氣,回到自己院落,正趕上君兒指揮丫鬟與愛月對峙。
看見他回來,愛月一抹眼睛,委屈萬分地朝他哭道:“老爺,你看看妾身哪裡管得了她?我看還是早些送走吧……”
君兒氣咻咻指着愛月罵道:“狐狸精,若不是你,我母親也不會離開,你除了打扮得想妖精一樣,還有什麼長處?衣衫不會做,鞋子不會做,連個像樣的羹湯都熬不出,只會花我爹爹的錢!”
“君兒,夠了,回你繡房去,沒有我的話不準來前院!”趙啓學感覺自己的腦袋大的不行,首先將君兒呵斥回去。
愛月一看君兒被趙啓學罵了,心裡才感到一點點平衡,忙上前來挽住趙啓學的手臂,撒嬌道:“啓學,我們將君兒送走好不好?如今我身懷有孕,天天這樣折騰,心情也不好,對我們的孩子也不利……”
她一面說着,一面摸着已經鼓得很高的肚子。
“愛月是我女兒,我不可能將她送走--我已經丟了一個兒子,不可能再將女兒丟掉,君兒你能忍則忍,不能忍,我給你另找院子去住。”趙啓學心情非常差,他將愛月的手拿開,往後面走去。
愛月一看,心裡一急。自從那薛五娘離開後,自己搬了進來,趙啓學的態度就冷了不少。她自然知道原因,薛五娘在這裡確實主力不少,而且還給他生了一個兒子,現在兒子被薛五娘帶走,他自然感到空落落的,畢竟是他的骨肉,他不開心是正常的,可是都這麼久了,他也該放下了,自己在世他的妻子,自己的肚子沒準兒也是一個兒子呢。
“啓學,”她忙跟上去,拉住他,柔聲道,“啓學,我也會給你生兒子,我一定被你生好幾個兒子……”
趙啓學神色淡淡,道:“好,你去休息吧,我去看看君兒。”
說完,輕輕撥開她的手,往後院而去。
愛月手指緊緊攥住,很不甘心地看着趙啓學消失的地方,低聲恨恨道:“難道我只是影子麼?你的心在薛五娘那裡,不就是因爲她生了個兒子麼?我也會給你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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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啓學來到後院君兒的閨房,發現君兒沉默地臨窗而望,眼底盡是悲傷,也盡是失望。
他的心忽然如刀扎一般,何時自己的女兒用這樣失望的眼神看過自己?
“君兒……”
“我不喜歡這個母親,我也不會叫她母親。你喜歡她你自去和她過,將她當手心寶好了,反正你也不需要問我的意見--如今我只求自己趕快長大,趕快嫁了人,眼不見爲淨!”君兒說着話,淚已經流了下來,她倔強地擦了擦淚,移開視線不去看趙啓學。
趙啓學進了屋,走到君兒身後,嘆口氣道:“是爹爹錯了,可是這個錯已經不能改了--上次你也看見了,你母親根本就不見我……是爹爹心魔未解,一時貪戀,如今醒來,都已經錯了……”
君兒忽的轉身過來,瞪着趙啓學道:“還是你沒有誠意,你只講那妾氏送走,如果你將她也送走,誠心去接母親與弟弟回來,會是什麼結果?你只怕也捨不得吧?哼!”
趙啓學一頓,苦笑着搖搖頭:“愛月也懷孕了,爹爹這個錯沒有辦法改正了……”
“那你就不想想,母親還爲你生了弟弟呢?我也聽到了,她叫你將我送走,那好,我明日就走,你將我送到母親那裡,我自會過的好,你也不用看我,只等着我出嫁時,拿嫁妝來就好了。”君兒清秀的小臉充滿了堅決,“爹爹若不答應,我還是會逃走的,這個女人我一日都不想看見她。”
趙啓學沒有想到君兒與愛月會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他有些驚訝,也有些無奈,半晌道:“這樣好不好,我給她另找個院子安置,這裡還是我們父女兩人住,好不好?”
君兒聞言,有些不相信地睜大眼眸,“你捨得她?”
“什麼捨得捨不得?她是你母親的影子,我留着她就是彌補我心裡對你母親的愧疚……只是現在覺得一切是我太隨意了……完全沒有想到五娘她會那麼決絕地離開……”趙啓學又想起了五娘,不由黯然神傷,“如今你的弟弟,應該都會走了吧……”
舊事重提,總是讓人無限感懷,時隔大半年,趙啓學依然說不出的難過。
“如果爹爹知道今日的情況,當初你還會選擇那個女人麼?”君兒看趙啓學無限傷感,不由輕聲問道。
趙啓學猶豫了一下,搖搖頭:“不會,我會與五娘還有你與弟弟好好過日子……”
可是,已經遲了。
這句話他沒有說出來,放在了喉嚨裡。上一次他去信陽,看見了李良,他努力要修復與五孃的關係--若是他幸運,五娘可以原諒他,也好,最起碼現在他身邊在沒有別的女人牽絆,心裡只有五娘與孩子。
不像自己,已經回不去了,只好就這樣湊合着過。五娘是個很好的女人,自己是想要和她白頭到老的,只可惜自己沒有過了自己心裡那一關。
他安頓了君兒一會兒,出來遇上來尋的嬤嬤。
“老爺,夫人說看上了一架雙面繡屏,才一百兩銀子,想去買回來。”
“不是五日前剛拿了三百兩銀子麼?”趙啓學的眉頭輕輕蹙了一下。
嬤嬤忙道:“夫人也沒有亂花,不過看見一副手鐲,實在難得便三百兩銀子買了回來。”
趙啓學沉默了片刻,緩緩道:“我知道了,一會兒叫帳房送進來。”
“是,老爺。”嬤嬤看趙啓學又答應了,笑呵呵地進去告訴愛月去了。
趙啓學沒有進正院,而是拐進了自己前院的書房,這裡是他有時休息的地方,所以裡面屋裡有牀,有衣櫃。
他打開衣櫃,裡面都是五娘在時做的衣衫鞋襪等等,每一件都精美無比,皇宮的達官貴人衣衫的針線也不過如此,甚至根本比不上五孃的手藝高超。
而如今愛月不僅連自己的衣衫都做不了,甚至連君兒的一雙普通的鞋子都做不好,每日裡除了打扮,連針線都不拿一下。
“趙啓學,你是中邪了才走了這條路……”他將櫃子慢慢關上,身子靠在上面,雙眼合上,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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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過的很快,轉眼便到了蕭玉朵出征的時候。
這一日,已是皇帝的劉青睿,親自在城外軍營點將臺上爲她擊鼓送行。
“放在北面又送捷報來,剛剛結束了一次戰鬥,獲得了大勝。這次將戰火燒進了韃靼境內,不僅消滅了幾萬敵人,還繳獲了不少牛羊,他殺了一千隻羊犒勞三軍呢。朕希望你也可以勢如破竹,捷報頻傳。放很快就會凱旋而歸了,到時候他一定會去幫你的……離開京城,要照顧好自己,身體是最重要的……”
最後幾句話,他說的低了一些,眼底努力掩飾着一抹柔情。
蕭玉朵今日意氣奮發,水紅色戰袍,頭髮梳成了非常利索的形狀,只留一條馬尾剛剛垂下肩膀,絕美的容顏閃着自信的光芒。
問道沐雲放大敗韃靼的消息,她喜不自勝,抱拳道:“恭喜皇上北部又要平靜了,臣自當竭盡全力,儘快蕩平劉旭的殘餘!”
劉青睿笑了笑,上前爲她正了正衣襟,“朕聽你的好消息。”
東風中,旌旗飛揚,鑲着“蕭”字的帥旗,迎風招展。
蕭玉朵衝劉青睿抱抱拳,下了點將臺,飛身上馬,手一揚,示意傳令官開拔。
鶴老也與劉青睿在臺上,含笑目送着軍隊慢慢滑動,蕭玉朵的身影漸漸走遠。
“朵兒經過這幾個月的歷練,更出色了--她天生就是一塊打仗的好料子,不過她不喜歡做這個,她有自己的世界……”鶴老語氣裡滿滿的都是讚美,眼底也泛着慈愛之色。
劉青睿凝眸望着,忽然轉頭望着鶴老,“鄭雲清是大理人,爲何會一直跟着朵兒,他難道沒有事情要做麼?”
鶴老心裡一頓,臉上卻依然不改色,只含笑緩緩道,“他雖是家主,卻在大理算不上多重要,我看這小子八成是喜歡上朵兒了,所以才這樣步步緊隨,想要尋找機會吧--朵兒不是已經和離了嗎,所以機會都是均等的……”
“機會都是均等的?……”劉青睿看着那漸漸遠去的一抹俏影,慢慢唸叨着鶴老剛剛說的這句話,苦笑一下,沒有再說話。
“朵兒是個難得的好姑娘,聰明美麗,善良直爽,不過她心儀平陽王,這雲清只怕沒有什麼機會--這個小子也聰明能幹,不過來的晚了……”鶴老說着,語氣裡滿是惋惜,眼角卻看向了劉青睿,心裡瞭然。
劉青睿喜歡蕭玉朵,鶴老心知肚明,不過也知道爲了大梁江山,劉青睿是不會主動與沐雲放爭奪的--最關鍵的是,他知道蕭玉朵很愛沐雲放,根本裝不僅別人去。所以,他選擇了成全與沉默。
以蕭玉朵的神經大條,她也不會注意到劉青睿對她的小心思吧?
劉青睿自然不會知道鶴老的心思,只用了深沉的眸光目送蕭玉朵幾乎看不見了,才淡淡道:“我們回去吧,還有很多事等着去做呢。”
說着話,大步下了臺階,上了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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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玉朵騎着馬,與鄭雲清並肩執轡而行,遠遠望着蘇天寒在前面與周小英一起不知在討論什麼,之後又彼此隔開一些距離。
“朵兒,你說過,汝陽是賢王的地盤,我們前去首先地不利,人也不和,天時也算不上有利,你可有好的計劃?”鄭雲清開始問詢蕭玉朵,提醒她這次前去要面臨與之前完全不同的情況。
“古來作戰,攻心爲上,現在劉旭在道義上並不佔優勢。皇上詔告天下,將他不是劉家子孫的事情告訴天下,他的反抗就是逆,這一點他百口莫辯。還有一點,就是十八皇子,此時他的母親與賢王之間已經不清不白,他的身份都是問題,所以從這點上將,他們就輸了。所以這次我們要動用爭執力量,攻心爲上,攻城爲輔,就像平陽王那年平定叛亂一樣……”
蕭玉朵心裡這幾日也一直盤算着作戰方法,也與鶴老、劉青睿、蘇天寒交流過,如今這個辦法是可行的,具體操作自然需要到了汝陽府境內再說。
蘇天寒看蕭玉朵在後面,很想與她並肩,不過現在他是有職務的人,有自己的任務,不能與蕭玉朵在一塊兒。他看了看蕭玉朵身邊的那個位子,輕輕咬咬牙,撥轉馬頭往前巡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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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隊保持着正常的速度向劉旭的地盤進發。一路上蕭玉朵已經準備好很多佈告、傳單,一路宣傳過去。
等到了汝陽地界,時間是二月的下旬。天氣已經明顯緩和了一些,向陽的地方已經有了春草發芽。
這日傍晚,蕭玉朵剛命將士安營紮寨,便有侍衛稟告說有情況,遠處有人過來,不知敵友。
她與鄭雲清上了一個土坡觀看,果然見五六個人騎馬而來。爲首的那個人身子挺拔,不是沐雲放是誰?!
久別重逢,真是讓人激動!
蕭玉朵完全不管自己的大帥形象,大喊着招手向土坡下跑去。
沐雲放看見蕭玉朵,用力夾了馬肚子,打了一馬鞭,加速前進,想蕭玉朵奔過來。
“沐雲放,我在這裡!沐雲放……哈哈……”蕭玉朵臉上笑開了一朵花,朝這沐雲放大喊。
這樣的場合很熟悉,之前在岷州別後重逢,而現在又是一年,又是類似的場景!這段時間聚少離多,各自忙碌,如今相見不會再分離了吧?
快到近前,沐雲放飛身下馬,朝蕭玉朵就撲了過去,將她緊緊摟在了懷中,頭埋在她的頸間,久久不說話。
蕭玉朵也一樣緊緊攔住蕭玉朵的勁腰,哽咽道:“爺瘦了……”
“你也是,朵兒……”沐雲放拼命控制這自己的情緒,只呼吸着她的清香,“爺來了,這回我們再不會分開……”
“嗯, ”蕭玉朵留着淚,含笑擡眸,“我也想着你該來了……”
沐雲放雙手捧着蕭玉朵的俏臉,專注地看着,恨不能一親芳澤,他無意看到蕭玉朵的手,再不是之前的細膩白希,而變得有些粗糙,一時心疼的不知要說什麼,只攥着她的手久久不鬆開。
“爺來了,你以後只要每日好好給爺美着,其他的不要管……”沐雲放看人們過來了便依依不捨稍稍鬆開了蕭玉朵,目光看向鄭雲清,微微頷首,“多謝你替我照顧朵兒,鄭公子。”
鄭雲清淡淡一笑:“我也是儘自己的心,王爺不必感謝。”
蕭玉朵看見沐雲放後面過來幾個人,其中一個就有七公主劉豔豔,剩下的就是沐西與四大羅剎。
“七公主……”
劉豔豔點點頭:“蕭元帥辛苦了。北地邊患已解,所以本宮跟隨平陽王來看看汝陽這邊的情況。”
蕭玉朵自然也沒有意見,等各位見過禮,便拉住沐雲放的手,請衆位進軍營。
沐雲放依然是沉默寡言,但從他緊攥着沐雲朵的手不鬆來看,他的心情自然是激動的。
“爺,你回王府去了吧?”蕭玉朵想起梅水煙的事情,便試探着問了一句。
他按理肯定要會王府的,那麼沐北與梅水煙的事情他一定知道了,然後他怎麼處理,她很好奇。
“嗯,母親也回來了,岳父大人也回京城了,還有果兒,我也將她接回京城了,還是由雨珍看着,你放心,”沐雲放先將自己覺得重要的告訴蕭玉朵,然後才道,“水煙與沐北的事情我知道了,雖說水煙此時情緒有些不穩定,但她與沐北有夫妻之實。我將他們兩人叫到一起說了我的決定,將水煙許配沐北爲妻--沐北人很好,水煙嫁給他我也很放心……”
“爺知道她爲何與沐北有了夫妻之實麼?……”蕭玉朵眼珠轉了轉,壓低聲音問了一句。
沐雲放眼角餘光瞟了蕭玉朵一眼,點點頭:“我知道,她的心思我明白。只是沒有想到母親與她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這就是緣分吧,她與沐北有緣分。等時局穩定了,我們給她再準備一份嫁妝,也算了了我的心願……”
蕭玉朵輕輕勾了勾嘴角,沒有說話,不過心裡很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