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希聲對於李存勖所說的,似乎並不怎麼感到意外。
他摸着下巴說道:“也難怪,如今楚國大小事宜,都是由大哥一手操辦......可這有什麼問題嗎?”
馬希聲的話語中的意味,就像是理所當然一般。
說來也是,馬希鉞畢竟是楚王馬殷的長子,自然有資格處理這些事,但是眼下馬殷還未退位,馬希鉞就這麼獨攬大權,未免有些越俎代庖的意思了。
不過再想一想,這其實也沒什麼。
事實與結果如何,往往與輿論沒多大關係,卻又受制於輿論。
只要沒人說什麼,馬希鉞怎麼做都沒問題,但要是有人在朝堂內嚼舌頭,後果就不一定了。
只要有人巧舌如簧,可以煽動民情君心,馬希鉞輕則攬權之罪,重則意欲謀反。
別說什麼馬希鉞是楚王大公子不能謀反,就算是太子,他也有謀反的,李世民的兒子李承乾,不就是例子嗎?
當然,李存勖並不屑於故意放出什麼抹黑馬希鉞的輿論。
因爲那沒什麼意義。而且李克用在他動身之前,已經給了他一句話。
卿可判緩急,便宜行事!
所以李存勖來到楚國,也並非一定要規規矩矩的辦事,在一定程度上,李存勖是可以爲所欲爲的。
只要攪混了唐國的打算算計就好。
敵之未果,則吾之果矣。
這時,李存勖看向馬希聲說道:“比起楚國,唐國與我晉國積怨更深。唐國爲了抗衡晉國,必定要吞併楚國。”
“不會吧?”
馬希聲卻覺得李存勖的話,有些危言聳聽。他沉吟說道:“唐國與大哥會談,談的頂多是楚國與唐國兩國結盟的事罷了。”
說完,馬希聲望向李存勖,一臉警惕地說道:“你不會是想來挑撥離間的吧?”
對此,李存勖隨意笑了笑。
馬希聲這番行爲,多少有點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意味,不過李存勖倒也沒計較。
靜以修身,儉以養德,他現在大概可以做到寵辱不驚了。
不過,該說的還是要說。李存勖想了想,打算先說服馬希聲,便問道:“當今唐國以李星雲爲帝,自詡爲李唐正統,是也不是?”
馬希聲不可否置地點了點頭。
李存勖又瞥了他一眼,說道:“而你馬家的楚王,卻是樑國朱溫在世時所封,是也不是?”
馬希聲再次點頭。
身爲楚國二公子,馬家的楚國之主的位置是怎麼來的,他肯定知道。
“這就對了,楚王之位乃是樑國的朱溫所冊封,而朱溫則是滅唐的直接兇手,你覺得唐國會承認容忍你馬家這個朱溫所冊封的楚王嗎?”
馬希聲聞言,眼神頓時有些動容。他想了想,感覺李存勖說的還有幾分道理。
馬殷的楚王,確實是樑國的朱溫所冊封,這是不爭的事實。
因此,這個楚王,對於唐這個王朝來說,即名不正,又言不順。
“那您是說,唐國很有可能對我大哥不利?”
“這個我倒是不敢肯定。”李存勖搖了搖頭。
馬希聲疑惑了:“那你們跟我說這個,又是什麼意思?”
李存勖說道:“楚王之位,雖是名不正言不順,但是要有了唐國國主的重新冊封,那麼你馬家的這個所謂楚王,便名正言順了。只不過你父親楚王馬殷猶在,楚國不一定會接受冊封。”
李存勖在來之前,多少了解了一下馬殷這個小老頭。
馬殷從一介木匠,投軍征戰,幾經周折,這才終於成爲一方霸主,開國之君。
馬殷的性格可不像楊溥那般柔弱,從他的字便可以看得出來了。
馬殷,字霸圖!
宏圖霸業的霸圖!
也就是說,馬殷一生縱橫,怎可對他人稱臣?!
不過馬殷不會稱臣,但並不代表有些人不會。
馬希聲並不愚蠢,相反還很聰明。他說道:“你是說我大哥有可能投靠唐國,並將楚國歸攏到唐國門下?”
馬希聲遲疑了一下,說道:“就像吳國改換旗幟,變爲唐國一樣?”
李存勖沒說話,不過意思還是那個意思。
“不可能吧?我楚國現在雖不說國力強盛,冠絕天下,但國力也遠比半個吳國改換旗幟的唐國要強啊!大哥不可能會這樣做的!”
張子凡倒是開口說道:“若訥,人們都說,楚王馬殷最喜愛最看重的兒子,就是你,而你的兄長馬希鉞,會不會心存忌憚,你對此就沒什麼看法嗎?”
馬希聲不知道張子凡想要說些什麼。不過,他遲疑了一下,當即搖頭說道:“當然沒有。”
侯卿在一旁搖着笛子說道:“就算你沒有看法,那麼你能確定你大哥沒什麼看法嗎?”
有些話,作爲朋友的張子凡不好開口,侯卿也便開口了。不過他的這句話,倒是讓馬希聲啞口了。
“這......”
“我在玄冥教呆了不少時間,也算見多識廣了。”侯卿看着馬希聲,繼續說道:“朱友珪與朱友文兩兄弟就是你們現在最好的典範。”
“朱友珪雖是朱友文的哥哥,但他知道朱溫最喜愛的是朱友文,因此兩兄弟很不對付。”頓了頓,侯卿又說道:“而朱友珪一旦有些東西得不到,那麼他就會無所不用其極,也不讓朱友文得到。”
馬希聲雖然天真,但畢竟不是傻子,他理解到了侯卿口中的意思。
不過他還是相信馬希鉞:“我無心爭奪儲,大哥就算擔心自己的位置不保,也不會爲了自己的利益,將一國重器拱手相讓他人吧?”
李存勖倒是點了點頭,說道:“沒錯,你大哥並不是傻子,但是你爲何不想一想,吳王楊溥,是怎麼將自己的國家拱手相讓的呢?”
馬希聲頓時通悟了。
“有人威脅楊溥!”馬希聲明顯對江湖中的某種暗勢力不夠了解,疑惑說道:“可是楊溥身爲一國之君,誰又能威脅他們呢?”
見馬希聲低頭思考,李存勖隨意地笑了笑,說道:“馬公子不必着急,暫且思考一段時間無妨。若馬公子有意,兩日後咱們煙波樓相見。”
......
離開馬希聲的府邸之後,張子凡不僅開口問道:“殿下,恕屬下直言,在親情方面,若訥的性子一向柔弱,他不一定會下定決心啊。”
對此,李存勖只是輕輕搖頭:“他下不下定決心不所謂,必要時我們會幫他的!”說罷便不再出聲。
張子凡聞言,明顯有些憂慮,但還是沒有多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