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瑾手放在胸口,因爲他的心快要跳出來了,張永的話像是魔鬼的呼喚,將他埋藏在心靈最深處,只要想一下就要立即壓下去想法給曝光出來了。
想不想謀反?
當然想。
誰不想做皇帝,天下都是皇帝的。
只要做了皇帝,趙家後人就再也不用成爲貧苦的人,不用再賣兒子當奴僕,不用再受到別人的白眼和欺負。
當皇帝,可以惠及子孫,萬世永存啊。
而且當皇帝是多麼容易的事啊,就像楊厚照,楊厚照那種紈絝都能當皇帝,這世上還有什麼人不可以當皇帝呢?
話反過來說,既然都可以當皇帝,他憑什麼就不能當。
他缺的不過是機會。
像偶像王嶽一樣,可以帶着皇帝御駕親征,只要到打敗了韃靼,就能名聲大振,就能篡位,當年的曹操,後來司馬懿,都是這樣篡權的。
不過王嶽不及他,王嶽缺的是能力,因爲他兵敗了,而且還把自己弄死了。
他肯定不會讓小皇帝失敗。
可是這個機會還沒出現,他的權利都還不穩固,他即便有這個心也沒這個膽子,怎麼可能會謀反。
這種感覺突然又覺得很熟悉,像是哪裡出現過。
對,清寧宮,見皇后的時候,皇后就像是他肚子裡的蛔蟲,他想什麼皇后都知道。
現在張永又是。
人人都說他聰明過人,所以他的聰明,最後皇后和張永都把他看得清清楚楚?
趙瑾接下來又開始懷疑自己。
不對不對,他還沒有謀反呢。
趙瑾擡頭見張永要走,吼道:“是皇后陷害我的吧?是不是皇后陷害我的,你給我回來。”
可是他那歇斯底里的聲音像是他在夢魘中發出的一樣,四周一點反應都沒有,所以別人是聽不見嗎?
“張永!”趙瑾喊得快要嘔血,可是張永還是沒有理他。
張永到了隔壁的鐵門前停下來,叫道:“王大人,你們方纔說的話咱家都聽見了。
人最後還是得信良心,所以趙瑾明日要被三司會審,等着宣判結果,必死無疑,您總有一天能出去,這就是良心的作用。”
自古以來,人間正道是滄桑。
牢房裡的王陽明聽了腦中精光一閃,良心,良心……
啊,那個東西到底是什麼?他的頭快要爆炸了。
*****
第二日趙瑾要經過三司會審來確定罪行。
顯然這件事情皇上很重視,在會審之前,皇上臨時通知內閣早朝,爲了說趙瑾的罪行的,皇上給首輔的信息就六個字:“勿復之,凌遲之。”
有皇上這六個字,還是特意交代下來的,三司會審都是多餘,反正不用複審,所以趙瑾的罪行涉及謀反,很快就定下來,三十六個罪狀,抄家滅族,趙瑾本人凌遲處死。
三司會審的結果很快由通政司發出去,張榜天下,廣而告之。
所以在一天之內,京城百姓就通知了過半,後宮就更不用說了,消息滿天飛。
李蓉前兩天剛見過那個巨鐺,怎麼一下子就要被凌遲了呢。
她是從旁的宮女聊天的時候聽說的,忙放下刷子去找管事太監:“劉公公,趙瑾真的要被凌遲?那天晚上看着不還是好好的嗎?”
那位公公抱着拂塵,用看髒東西的目光看着李蓉:“所以啊,跟你見一面就凌遲了,你說你這掃把星,可得荒,多虧了咱家批過命,命硬,不然不讓你剋死了。”
李蓉委屈的垂下眼皮:“奴婢怎麼克也克不到公公啊。”
聽說克父母克丈夫女兒,一點關係都沒有的人怎麼克。
公公眼睛立起:“又開始頂嘴了是吧?”
“不是。”李蓉道:“奴婢就是想知道趙公公是不是真的完了。”
“跟你有關嗎?你打聽這個幹什麼?”
沒有關係,但是其實也有。
因爲根據上輩子的記憶,趙瑾起碼還有六年的大富大貴,她當時都怕他啊,然後才被內閣聯合張永把趙瑾扳倒的。
但是這輩子怎麼這麼快就玩完了?
是,這輩子變數太多了。
就說她自己,明明是皇后,怎麼就被李昭截了胡?
李昭上輩子可三十多歲還沒成親呢。
更可疑的,李昭和楊厚照好像早就認識,上輩子從來沒聽過楊厚照認識李昭,不然的話,楊厚照那麼喜歡李昭,上輩子爲什麼沒讓李昭進宮呢?
可是他二人是怎麼認識的?
在哪裡認識的?
上輩子爲什麼沒見過。
到底問題出在哪裡?
一件件事情都跟上輩子不一樣,所以她必須問一個人來確定,是不是她這輩子的經驗都用不上了。
李蓉越想越委屈,擦着眼淚道:“人家就是心裡堵得慌。”
“萬歲爺親自下令要嚴懲的內侍被處斬你竟然要哭?你跟趙瑾有關係是不是?”劉公公拂塵都準備好了:“還堵得慌,存粹是給咱家找麻煩,打一頓就你再也不堵了。”
拂塵就要落下,李蓉見勢不好,慘叫一聲,趕緊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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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二十七,天上陰雨綿綿。楊厚照沒有走,在寢殿裡睡懶覺,其實他是心裡難受。
李昭和秦姑姑站在廊下透氣,沒有打擾小皇帝。
李昭伸手接着雨點,聲音啪嗒啪嗒的。
秦姑姑低聲道:“娘娘,您是很無聊還是有心事?”
李昭道:“你說今天怎麼會下雨呢?很討厭。”
因爲今天是趙瑾要被問斬的日子,一個十惡不赦的人,問斬當天應該是豔陽高照纔對,這樣才能複合人們奔走相告的喜悅心情。
可是竟然陰雨綿綿。
那天上厚厚的烏雲像是濃煙,直接把太陽擋住了,天地間暗了幾個調子,像是老天在哭。
這啪嗒啪嗒的聲音像不像是老天在掉眼淚?
可是趙瑾的死,值得老天哭嗎?
秦姑姑並不知道李昭所想,看出娘娘不高興,道:“那這事兒咱們沒轍吧?就算是萬歲爺也沒轍啊,這是龍王管的。”
李昭看着她驀然就笑了。
秦姑姑眼睛眨了下:“娘娘怎麼了?奴婢說錯了嗎?”
李昭搖頭:“沒錯,是龍王搞錯了而已。”
她二人正說着,這時身後傳來楊厚照悶悶的聲音:“阿昭,你說這小雨下的,是不是趙瑾是被冤枉的啊?不然老天爲什麼淅瀝瀝的哭呢?”
李昭聽了這話,全身的每一個毛孔都防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