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氏一門自先代開始就忠烈無雙,令人感動。作爲寧大將軍的獨女,寧昭儀你對皇室的忠心,也同樣讓人欽佩。不知道接下來你有何打算呢?”凌孜晟冷眼看着寧昭儀,諷刺着說。
其實寧昭儀和皇上的私交也向來不錯,但就只是普通的兩個朋友來說,寧昭儀也承認凌孜晟是個合格的皇帝。只是,她寧氏守護這個皇朝數百年,怎麼能夠讓一個外人來接手這個江山,讓一個甚至不知父親是誰的花魁之子,繼承大統呢?
“此事畢竟牽涉甚廣,其中的辛密更不易透露於人。如果你能夠主動讓位的話那是最好,先皇英年早逝,留下的子嗣本就不多,我想……”寧昭儀很認真地設想起皇位合適的繼承人。
敬德太后想說什麼,卻沒有開口。而梅棣只顧着拉着皇上的手想要給他安慰的,只聽到皇上開始發出了冷笑:“讓位?愛妃說得倒是輕巧。朕辛苦經營下來的江山,難道就要爲了這種荒誕的身世拱手讓人嗎?朕不是皇長子也不是皇后嫡子,但是父皇當年卻是立了朕爲太子,那是因爲朕有這個能力守住這個江山,朕比其他任何人,都要勝任。身世?那麼多年以前的事情怎麼說得清楚,如果朕不承認呢?朕想,太后也會站在朕這邊的吧,寧昭儀,只要殺了你和秋心,天下就不會有第二個人知道這個秘密了。”
凌孜晟說的時候,盛氣凌人,隱含着殺氣看着寧昭儀,散發出強烈的壓迫感來。但梅卻能感覺到,他下意識地握緊她手,有種把她拉在身邊不讓她離開的勁道,那算是在尋求,她的嗎?
這個是當然。本來梅也是這麼打算的。雖然不太明顯,不過梅還是往凌孜晟那邊靠了一靠,然後去看對面的寧昭儀。說實話,她也不想讓寧昭儀爲這個秘密陪葬啊。
“這個我自然早就想到。所以在來之前,我已經寫好了一封信交給可以信任的人,如果我明天沒有按約出現在他面前的話,他就會立刻講這封信轉交家父。皇上應該記得,先帝曾賜予家父上可懲天子下能斬百官地寶劍,如果皇上堅持的話。家父就只能起兵平復了。”
寧昭儀一臉平靜地說,這番話她早就想好了,也早就在心裡做下了決斷。
凌孜晟當然知道寧氏的重要性。雖然一個寧大將軍可能不足以顛覆他的皇權,但是如果由寧大將軍去放出一些消息的話,恐怕會造成朝野上下的人心惶惶,也會給不少人制造叛亂的機會。
“殺了你,用一天時間找出那個人,夠了。”這個時候,凌孜晟也不是沒有寧可錯殺一千不放過一人的覺悟。
陰沉的臉色。一直灰暗而且不斷變黑變暗地氣氛,梅棣不要說笑臉,就是正常的臉色都快掛不住了,連忙跳出來打打圓場。
“大家都是自己人嘛,先不要把話說得那麼絕好不好?不要殺啊殺的,先冷靜下來,想想辦法纔好。”說完之後。梅似乎都能感覺到自己吐出的話語在空氣中結成了冰塊。
梅棣求救似的去看敬德太后,卻發現她早就選擇沉默來回應她當年犯下的錯。梅只能自己再想辦法。
“寧姐姐,我知道你要說什麼皇室血脈不能混淆啦什麼的,可是皇上雖然不是太后親生的,但畢竟做了那麼多年的皇上了。而且做得還那麼好,連我爹地都認同了地,說是可以有能力成爲聖祖皇帝接班人。所以你也就不要那麼固執了,要不就先讓皇上繼續做皇上,然後等下一個皇上的繼承人,再選擇你所謂的皇室血脈?”
梅棣想了半天,絕對這個辦法是最適中最好的同時滿足雙方的解決辦法了,沒想到卻同時得到兩個人的反對。
寧昭儀說,血統關係甚大不能輕易混淆。萬一凌孜晟掌權日久將皇族的人斬殺乾淨了呢?
凌孜晟則表示。他地江山,不會去交給一個根本不懂得如何治理的人,繼承人須由他親自挑選。
從禮法道義上來說,梅棣是可以理解寧昭儀的想法的。
她也知道朝這邊把身世看得很重。就跟里昂口中的西方一樣。不過從小生長在里昂治理下地梅棣,情義上當然是更加偏向於皇上。管理者的位置。自然要能者居之,梅向來覺得中原歷史上那些幼兒皇帝很莫名。
“就算具有一統天下的能力,如果名不正言不順,也根本沒有文臣武將會追隨效忠,
何用?”寧昭儀這也算是說到了凌孜晟最不甘心的地
也就是說,他那麼多年的努力,從一個失寵后妃的小皇子一步步走到九五之尊的寶座,以爲用自己的能力折服了世界,卻被告之說他不過是借了皇子的名號。一切都是假地,沒有了皇室血統的他,理所當然地就失去了他曾擁有的一切。
那些在他面前俯首稱臣的人並不是願意追隨他凌孜晟,不過是臣服於了帝王二字。
“做不做皇帝有什麼大不了地,皇上,乾脆你就別幹了,跟我去郢泉吧,我相信你地話一定可以管理得比爹地還要好,看看朝這裡會亂成什麼樣子。”梅見凌孜臉色不佳,半是玩笑半是真心地說。
可惜她只體會到了凌孜晟的那層憤怒,沒有感受到他隱藏在裡面地悲哀。
“在純種血統就有至高無上的榮譽,貴族就有天生讓人臣服之力的郢泉?梅棣,你是在諷刺朕嗎,朕沒你那麼高貴的血統,更沒有你天生的強大力量。讓朕去管理?朕是憑着什麼來管理呢,朕根本什麼都不是,連個父親都沒有,朕有什麼資格,朕算個什麼東西?”
“不、不是的,皇上你不要誤會,郢泉不是這樣的。皇上你是有能力管理好一個國家的不是嗎,你的能力就是你的資格啊,這跟血統啊身世根本沒有關係,當然和你的父親是誰更是搭不上邊界。就像我覺得爹地他就很有才能,可是你看我……完全不適合吧?當然我也在努力鍛鍊自己啦,如果我來爲郢泉的百姓找到一個合適的管理者的話,他們也會開心的吧。”
梅棣努力解釋着自己的意思,不會讓凌孜晟覺得自己是在同情故意如此。
可是事實上,梅棣不但低估了凌孜晟的理解能力,更低估了他對這整件事的怨氣和怒意。
從一開始被瞞被騙,凌孜晟就一直在努力剋制着自己的怒氣。從前和他稱得上交心朋友的寧昭儀,不但暗中懷疑他調查他的身世,更是當衆要他退位。不過寧昭儀也是按着祖制禮法,無錯可挑;而從小疼愛他的母妃,二十年後才相聚不久,就被告之不但不是自己的親生母親,更是害死他生母和胞弟的兇手。不過生長在後宮的凌孜晟知道,那是後宮的生存法則,更何況,那是他敬愛的母妃。
就連秋心,揪着他一直要找他報仇的,其實也只是爲了替他的胞弟鳴不平,他更沒有理由去怪罪。
那麼,該怪的是誰呢,是他自己?是他明明不是皇子皇孫的,卻還那麼努力拼命地證明自己,讓自己成爲皇上的錯?不,他怎麼會知道,他怎麼會錯,生來就不是皇子,他有什麼錯?錯的應該是把他放錯位置的老天。
誰也不能怪,一腔怒火憋着總是會忍不住,最終不免會燒到人,也就是唯一剩下的梅棣了。
也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學會在人前隱瞞情緒的凌孜晟,每每都是在梅面前破了功。在容忍着梅的任性的同時,他也慢慢地把自己的任性展示了出來。皇上又怎樣,他也同樣有脾氣。
“你這算什麼,同情?梅棣,別裝得很瞭解朕,像你這樣的人,永遠不會知道朕現在的心情。如果你不是翼王的女兒,如果你不姓杜蘭特,你以爲你還可以像現在一樣爲所欲爲讓所有人都畏懼於你嗎?如果你不是梅棣*杜蘭特,你甚至都活不到今天。你的力量呢,讓你放肆如此的力量難道不是來自於你的血統?你……”
很明顯,凌孜晟有些激動,還有些失態,沒有顧及到寧昭儀還在旁邊,語氣中甚至有透露出梅棣血族的秘密來的趨勢。
可是梅棣看凌孜晟衝自己發泄一下,似乎會讓他好受一些,還真不忍心去打斷他。幸虧這個時候,莫伊兒終於領着秋心回來了。
“皇上,請您注意自己的言辭。”剛從外面回來的莫伊兒,本着一副過來人長者的模樣,毫不留情地就訓斥了凌孜晟。再怎麼,也不能暴露了她的梅棣公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