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沐搖光鼓着腮幫子時,顧春風也鼓着腮幫子。他鼓着腮幫子當然不是扮可愛,而是在向自己猛灌酒。
他從來都不是醉鬼,也最討厭喝醉酒就唱鳳凰傳奇的醉鬼。
可是他今天想醉,因爲醉了就不用心情不好。他對唐衣和墨十八謊稱心情不好是因爲去不了魚鎮。可是隻有他自己知道,不管是將屋瓦山的山賊打得屁股開花,還是在這裡瘋狂飲酒,都是因爲不痛快。
他不痛快唐衣只剩了兩年性命,他不痛快去玄火門尋找解藥之事毫無頭緒。
那個號稱七國的不可知之地玄火門,根本沒有多少人知道其具體位置。照理說唐衣受的是玄火之傷,應該知道點什麼,但他嘴巴緊得像被用針縫過一般。
唐衣的回答永遠都是那句,“兩年已經很長了,開開心心活兩年有什麼不好?”
兩年時間很長嗎?顧春風心裡憋屈,偏偏使不出勁。
“還有你個沐搖光,救了人就了不起?救了人就冷眼看我?你救人要工錢不能明說?我的雲母刀幣你還沒還完呢?擺架子什麼意思?”想起沐搖光離開時那雙沒有焦點的眼睛,顧春風就越發惱火。
看見在院子裡灌酒的顧春風,墨十八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儒家孔聖人說過‘逝者如斯夫’,難道人真的很難再回到過去?”
他覺得以前三個人窮,窮得餓肚子,但活得輕鬆。
而現在呢?三個人好像都心事叢叢。
這個時候,唐衣從屋裡衝了出來,搶走了顧春風手裡的酒,自己猛灌起來。她的喉結不停的起伏,那如烈火般的燒酒便徑直落入了腹內,猶如點燃了一把火。
“你這樣喝酒有意思?”唐衣將燒酒灌完,然後將酒罐摔在地上。
聽着酒罐摔在地上的清脆聲響,顧春風苦笑了一下。
他並沒有醉,越想醉的人越不會醉。
他認真地看着唐衣,看得很仔細,彷彿想要用眼神將對方刺個對穿。
接着顧春風猛的一拍桌子,白崖僅有的一張桌子也跟着轟然倒塌。
倒塌的桌子碎片就在酒罐碎片的旁邊,彷彿在說這兩人丫的有病啊,沒事就摔我們。
顧春風眼睛有有些發紅,吼道:“沒意思!有酒沒菜沒意思!你唐衣瀟灑,兩年時間就覺得很長。但你有沒有想過,你可能就是我的菜。沒有了你這菜,老子以後喝酒還有毛意思!”
這一段咆哮後,四周陷入了絕對的寂靜,甚至連風都知趣的躲了起來。
過了很久,至少對墨十八來講,這段寂靜的時間很長。雖然這不過十息鐘的時間,但他卻覺得比整個秋天都還要漫長。
他知道唐衣是女人,而顧春風不知道。他能猜到唐衣的決定,而顧春風卻不能。
深陷情感泥潭的人,總是盲目且舉步維艱。
如果顧春風平時的智力是超羣,面對唐衣時就是弱智。
唐衣看着顧春風,那猶如深海的眼睛彷彿隨時都會決堤。
“我是你的菜,呵呵......想不到吵架你都能吵得如此有趣。可是爲什麼我會這麼傷感而又開心呢?”此刻唐衣的內心一片翻江倒海,彷彿是在豔陽天,把一種叫歡喜的江水翻騰入了一種叫悲傷的海洋裡。
面對遇到顧春風前的過去,她早已心如死灰。而白崖遇見顧春風后,卻讓她的心死灰復燃。
可是命運就像一個特別滑稽的玩笑,她坐在白崖等死時,她沒有死;她想和顧春風一起活下去時,發現自己命不久矣。玄火門是她一生的噩夢,只有她知道那地方的恐怖。她不想將顧春風也被拖入那恐怖的噩夢中,但對方卻偏偏要執着地去尋找這噩夢。
玄火之傷,活人之殤。玄火門與白水宮、雲家齊名,乃是七國間最隱秘的所在。它不似墨家、道家、儒家這般龐大,卻是一股七國都不敢忽視的力量。
以個人的實力去對抗玄火門,簡直比螳臂擋車還要荒唐。
就在這絕對的寂靜時,空中突然傳來了一陣撲哧撲哧的聲響,一隻機關鳥在白崖間打轉徘徊。
墨十八手指輕輕一彈,那機關鳥便落入了他的掌心。墨家機關鳥由越國獨產的白花泡桐製成。白花泡桐的木質極輕,而墨家機關大師的手很巧,所以這機關鳥便成爲了墨家聯絡的主要工具。
被這機關鳥一擾,本來有些壓抑的氣氛一下緩和了下來。
墨十八取出了機關鳥肚中的信件,看得眉頭緊皺。他看一會兒信件,又看一會兒顧春風,顯得有些莫名其妙。
顧春風見墨十八神情古怪,道:“到底什麼鳥事?你這樣看我幹什麼?”
墨十八手一揮,那張信紙就像有生命般落入了顧春風手中。
信的內容很簡單,魏國對秦國發動了總攻,除了方技家醫師外,很多宗門的修行者也齊聚咸陽。張良希望顧春風能前來相助,一是沐搖光等方技家醫師需要顧春風的保護,二是他認爲顧春風的頭腦應該能在戰爭中發揮不小的作用。而對顧春風吸引力最大的一點便是,如果對抗魏國成功,他將舉“熾陽”組織之力去玄火門取藥。
玄火門解藥無疑對顧春風有莫大的吸引力,這吸引力甚至要強於宅男之於日本動作片。
將信紙握在掌心,顧春風看着墨十八道:“我怎麼最近老覺得手有些癢。你呢?”
墨十八點了點頭,道:“我也覺得,沒怎麼活動,人都要呆掉了一般。”
唐衣疑惑地看着顧春風掌心,問道:“這張紙上寫了什麼?”
顧春風趕忙迴應道:“沒什麼。魏國打秦國,張良需要我的幫助,我剛好手有些癢。”
唐衣點了點頭,好像認可了這個說法。
顧春風剛鬆了一口氣,手裡的紙卻被唐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搶了去。
“別!”顧春風剛想搶回來,肩膀卻被墨十八按住了。墨十八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淡定。
看完了信紙,唐衣對顧春風道:“我看你不是手癢,而是心癢。”
“我哪有?”顧春風心虛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