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提着菜籃的村婦手在臉上一摸,露出了清麗的容顏。此女雖是農婦的打扮,卻有一種出塵的氣質。她恭敬地拱手道:“在下道家菜籃子蔡蘭。”
“菜籃子蔡蘭,這名字倒有趣得很。”顧春風笑着迴應。這句說辭引得沐搖光一陣白眼,示意他放尊重些。
蔡蘭面色如常,仍然微笑道:“我也覺得自己這名字很不錯,不知兩位貴姓。”
沐搖光恭敬回禮,道:“方技家沐搖光。”
顧春風也抖了抖衣襟,裝得有模有樣道:“白崖劍宗顧春風。”
聽到白崖劍宗四字,高何和蔡蘭眉頭微皺,但面色依舊如常。高何笑着道:“這世間真是藏龍臥虎,兩位年紀輕輕就有如此好手段。我等開始並不知道那小二便是殺手,反應過來時以爲爲時已晚,想不到你們卻反手要了他的命,實在在是佩服得很。”
顧春風嘆了口氣,迴應道:“被人刺殺的次數多了,自然怕死了很多。越怕死的人心也就越細。有暗月這樣的對手,如果心不細一點,恐怕現在就見不到兩位了。”
高何認真地點了點頭,道:“顧少俠說得有道理。不過這些人佈局很是嚴謹,你們是如何發現破綻的?”
顧春風沉吟了片刻,道:“第一,最開始的時候,我們認爲你們是暗月的人,可是越想越不對。以我與暗月幾次交手的經歷來看,暗月的人不可能掩飾得如此粗糙。”
聽到這裡,蔡蘭有些尷尬道:“跟蹤人這事確實非我和高兄之長,這簡直就是人趕鴨子上架。”
顧春風笑了笑,接着道:“兩位都是光明磊落之人,隱藏行蹤這件事自然比不過這些不敢見光的殺手。然後進入茶鋪後,這個老奶奶再次讓我感到了困惑。”
那個服毒自殺的“老奶奶”依然躺在地上,不過沒人認爲他慈祥。
這時,沐搖光疑道:“爲什麼我覺得挺正常?”
顧春風道:“那是因爲你太沒怎麼經歷過那種處心積慮的暗殺。試想一個慈祥的祖母,帶着孫兒出來遊玩,怎麼可能粗心到忘了給孩子穿鞋?”
沐搖光三人都暗自點了點頭,心道這確實是一個破綻。
“然後就是這個小二,小二同樣也有問題。”
“什麼問題?”高何問道,他實在很想知道顧春風是如何被識破這小二身份的。
“這小二確實已經很小心。他的手塗抹了灰土,掩蓋住了本來的樣子。他走路有些急,不像修行之人那樣沉穩,我本已經排除了他,可是他在給我們摻茶時卻露出了馬甲。因爲他摻茶的手太穩。”
高何忙道:“常年摻茶的人手本來就很穩。”
顧春風道:“可是他的穩卻和一般小二的穩不同。他太過小心,害怕露出破綻。所以每次摻茶時,眉頭都有些皺起,顯得太過用心。試問一般熟練摻茶的小二怎麼可能會是這副神情?”
高何還是不死心,道:“那這小二可能是新來的,手藝不熟練。”
“有這種可能,但我說過,他摻茶的手太穩。一個沒修行過、摻茶又不熟練的小二,絕對沒有這麼穩的手。所以這個看似很正常的小二就顯得非常不正常。”
顧春風說完,高何直接鼓起了掌。他看着顧春風,笑着道:“我算服了。顧少俠這心思可比刺繡的姑娘還細,這世上能騙你的人恐怕不多了。”
蔡蘭笑着道:“我看能能騙他的人還沒出生吧。”
聽到這樣的恭維,顧春風的心情大好。可是沐搖光卻翻了個俏皮的白眼,道:“你們都錯了。據我所知,現在就有一個人把他騙得團團轉。”
聽到這句話,顧春風挽起了袖子,對着沐搖光怒衝衝道:“誰?誰敢騙我?”
沐搖光雙手叉腰,沒好氣道:“我偏不告訴你。”
很快楚國的衙門就來了人。蔡蘭給領頭的捕頭亮了亮令牌,那捕頭點了點頭,像沒事人一樣走了。不一會兒,來了幾個白衣人,他們像一陣風一樣將現場的屍體物件收拾乾淨後,又像一陣風一樣走了。
痛哭的小孩被親生父母接走,這小孩果然是被這殺手偷出來的。血跡被清洗得乾淨,打碎的桌椅扔到了柴房,茶鋪又恢復了寧靜。那些盛開在陽光下的菊花依然美好,只是這茶鋪少了兩個夥計,一個是原本的夥計,一個當然是被掉包的假夥計。
高何看着顧春風和沐搖光,解釋道:“這些白衣人便是熾陽的人。我倆跟着你們,是因爲最近有好幾個來到丹陽城的方技醫師都沒了蹤跡。我們暗中排查,依然沒有什麼線索。如今跟着你們,總算收拾了這幾個傢伙。可是我就弄不懂,這茶鋪又不能動,爲什麼方技家的人都會來這裡呢?”
“因爲暗號,方技家的獨門暗號。”顧春風指着沐搖光的鼻子,接着道:“她告訴我,方技家的暗號就是必須先來茶鋪。”
“什麼?”高何和蔡蘭同時驚呼出聲來。因爲他們知道,方技家的暗號絕對不是指引前來茶鋪。那現在只有一個可能,暗號被人改了。
能改方技家暗號的人,有很大可能便是方技家自己的人。因爲方技家收徒極嚴,宗門暗號也是不傳之秘,只有入門三年以上的弟子能夠看懂。如果這樣推斷的話,熾陽內部極有可能已經出現了內鬼。
四人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表情都有些凝重。畢竟熾陽剛成立不久就出現了內鬼,這無疑是一件很致命的事情。
沐搖光問道:“我那些同門現在在哪裡?”
蔡蘭道:“自然都在‘陽窩’裡。你們方技家的人,現在可是七國的心頭肉。”
顧春風道:“‘陽窩’,這名字好。要是我,肯定取名叫羊圈。”
沐搖光忙道:“那是因爲你沒上過學堂!”
四人嬉笑了一陣,便向傳說中的‘陽窩’前進。表面上看,四人算安定了下來,但是內心都打着小算盤。最令顧春風不安的並不是熾陽的內鬼,而是那殺手臨時前說的話。
“十月初五,月值大破,菩薩閉眼,惡鬼橫行......”到底是什麼意思?難道十月初五真的有惡鬼出沒不成?隨即顧春風心裡也放下了那些不自在,因爲那個三番幾次想殺死他的殺手總算死了。他的內心不禁開始感嘆:“你做什麼不好,非要做這種沒有原則的殺手。你以爲會雅美蝶的忍術就是不死之身?”
可是顧春風沒有想到,這事情居然還有變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