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息鍾後,一個長得頗爲威嚴的中年人便帶着兩名隨從出現在了衆人的視線裡。
中年人穿着一身樣式簡單的黃袍,卻給人一種極其威嚴之感,他腳下明黃色的靴子上滿是泥濘,說明這一路上都是趕過來的。
這個時候,楚雨辰突然恭敬行禮,道:“父王,你怎麼來了。”
聽到公主叫父王兩字,在場的人終於可以確定,剛剛那聲“楚王求見”不是幻聽。
這些白崖鎮的老百姓哪裡見過真正的大王,不由自主的就要跪倒一片。
楚王連忙招呼道:“免了,免了!寡人今天就是過來喝喜酒的。”
然後他向顧春風等人行了一禮,嚇得墨十八顫抖的雙腿差點直接軟倒在地。
“老夫年紀大了,用盡全力從丹陽趕過來,還是來得晚了些,還望幾位海涵。”
聽見楚王如此說話,墨十八徹底傻了。
這是來自楚王的道歉?
只見顧春風恭敬還禮,道:“大王能來,實在是蓬蓽生輝。我等辦事確實太過匆忙了些,辛苦大王了。”
楚王微微一笑,看着墨十八道:“你們繼續,我剛聽到夫妻對拜了,現在是該入洞房了吧。”
聽見楚王口中的“入洞房”三字,唐衣直接羞紅了臉。
墨十八瞬間反應了過來,猶如公雞打鳴般嚎叫道:“送入洞房!”
然後又是一片歡騰聲響起,唐衣就被起鬨入了新房內。
新房其實並不新,乃是白崖小院那排破舊的窯洞房中的一間。
自白崖劍宗建立以來,白崖上發生的變化簡直可以用翻天覆地來形容,唯獨這棟小院被完整地保留了下來。
因爲顧春風他們幾人依然喜歡這樣破破爛爛的院子,因爲這本就是他們相遇、想識的模樣。
現在這間破屋子早就被打掃得格外乾淨,貼上了鮮紅的窗花,顯得很喜慶。
屋外是一片嘈雜的喧囂,而屋內則顯得很安靜。
唐衣坐在鋪着嶄新鋪蓋的牀上,覺得很無聊,於是開始用腳踢自己的外袍。
而屋外則是另外一片光景,一排排桌子上坐滿了人。
只見人們觥籌交錯,臉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氣氛嗨得可以。
如同很多電視劇演的一樣,顧春風只覺得自己喝了很多酒。
但是對他這種酒鬼來說,這些酒並不能讓他就此迷醉,因爲他知道今天的重頭戲是洞房。
洞房都醉了,哪裡去找春宵。
而這些人中,就屬墨十八喝得最多、最開心。
他是看着顧春風與唐衣兩人如何相知相愛的,他們走過的路,他們吃過的苦,沒有人比他更清楚。
今天他最好的兩個好朋友喜結連理了,他怎能不開心。
而今天,楚王也喝得很高興。
他幾乎一直居於廟堂,很少像這樣融於普通百姓的人羣。站得越高的人,往往越是孤獨,而他發現自己還是喜歡這樣熱鬧的場面。
這段時間內,暗月與秦國聯軍的陰影一直籠罩着他,他不知道在這場狂風暴雨中,楚國還能不能保存下來。
而如今看到白崖如此欣欣向榮的模樣,看到這些年輕人肆意飛灑的豪情,他總算覺得還是有些希望。
於是他也放寬了些心,喝酒也是越喝高興。
就這樣喝到了深夜,這酒宴才漸漸散去。
顧春風滿臉通紅的推開了屋門,看見了蓋着紅蓋頭的唐衣。
他關上了門,渾身都是酒氣,但並不是爛醉。因爲他始終記得,今夜有更加重要的事要做。
聽見顧春風的腳步聲不斷逼近,唐衣突然感到很緊張。
基本上每個少女都會有這樣的一天,她只是沒有想到會來得如此突然。
以前和顧春風做朋友時,她覺得很自然;和顧春風做戀人時,她同樣覺得很自在;而今天,她卻有些緊張。
顧春風的腳步終於在她身前停了下來,漆黑的靴子上還黏着一根枯草。
“按照習俗,我這個時候應該掀開你的蓋頭。”顧春風笑着道。
他的語氣很輕鬆,和平常沒有什麼區別,而唐衣握住牀沿的手因爲太過用力都變得發白。
她是真的真的很緊張!
以前聽師父說過,一旦洞房就會那個了!
顧春風接着道:“不過這讓我想起了老家的一首歌。”
“什麼歌?”唐衣發現自己的聲音好像都變了。
顧春風覺得有些發矇,知道是酒的後勁來了,於是不由自主唱道:“掀起你的頭蓋骨,讓我看看你的臉,看你臉兒紅又圓......”
他一邊唱,還一邊自嗨的舞蹈,就和傳說中的2B沒有什麼區別。
聽見這歌詞,唐衣只覺得有點怪,心道:“掀起頭蓋骨?不怕嚇死人嗎?”
她還是弄不懂顧春風的老家到底是怎樣的存在,是怎樣的土地纔會蘊養出顧春風這樣的小怪物。
下一息鍾,這個小怪物掀開了她的蓋頭,然後他們就看見了彼此的臉。
紅色的蠟燭閃動着溫暖的火焰,將兩人的臉映照得通紅一片。
化了妝的唐衣,在一刻就像一朵在白雪裡盛開的火蓮,美得是那樣嬌豔。
顧春風本已經有些失神的眼睛在這一瞬間變得明亮,他看着唐衣,認真道:“唐衣,認識你真好。”
唐衣笑着迴應:“我也是。”
他們想起了第一次的見面,顧春風一臉落魄,而唐衣躺在藤椅上,就像一件躺着的衣服。
然後兩人便緊緊擁抱在一起,只覺得很安心很安心,彷彿兩人都抱住了全世界。
鮮紅的蠟燭在下一刻熄滅,鮮豔的牀鋪猶如潮水般涌動起來......
一夜時間很快就過去,兩人的結合是那樣緊密。
當清晨的炊煙漸漸連成一線時,顧春風與唐衣攜手出了屋。他們只覺得很餓,特別是顧春風,因爲他昨晚消耗得比較多。
他們剛出門就看見戲劇的一幕。
只見墨十八倒掛在院子的一棵竹子上,嘴巴里還掛着一個酒壺,看起來特別滑稽。
唐衣噗嗤一聲笑出聲來,道:“他這喝酒的本事,我還真學不來。”
顧春風笑着搖了搖頭,道:“我也學不來,總覺得鼻子會噴出酒來。”
他的話音剛落,墨十八突然打了一個噴嚏,鼻子裡頓時噴出了兩道酒柱。
看見這一幕,顧春風與唐衣驚爲天人。
而墨十八則直接被自己嗆醒了,摔在地上,發出了一連串痛苦的咳嗽聲。
片刻之後,墨十八就不再動彈了,彷彿死掉了一般。
顧春風與唐衣瞬間緊張起來,然後下一息鍾,他們又放下心來。
因爲墨十八躺在地上,發出了震耳欲聾的打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