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亂草在這一瞬間閃動着晶瑩的色澤,宛如一柄柄細小的羽箭。
這便是儒家的“風割萬野”,以霜草爲箭,以颶風爲弦,簡直可以說是無孔不入。
下一息鍾,這些霜草便開始猶如羽箭一般一層又一層向張良涌去,方圓半里的樹木都被刺得木屑紛飛。
如果從高空俯瞰,你會發現這些亂草形成的霜箭已經化作了一個龐大的漩渦,看起來很是恐怖。
吱吱吱,整個空間都是破空聲,彷彿有無數銀針刺入飽脹皮筏發出的漏氣聲響。
綿密的亂草向張良涌去,張良一聲呼嘯,身體極速向後方掠去,直接在其間撞出了一個風洞。
他身上出現了一層又一層的血霧,全身的傷口在鬼字卷陰氣的催動下,破了又癒合,癒合了又破,看起來極其詭異。
緊接着,那些破損的洞口漸漸生出了漆黑的鱗甲,鱗甲閃着冷光,將張良蒼白的臉都映成了暗灰色。
他的身體依然在極速往後退,而那些綿密的亂草也依然在不停扎着他的身體,只是再也無法刺破,直接濺射而出。
孟子踱步,右手握拳,然後所有的亂草在同一時間頓止,天地間響起了轟隆隆的巨大聲響,就像是有人在移動巨山一般。
數息鍾後,所有的亂草全部瘋狂地向張良捲去,就像是一個巨大的漩渦,瞬間被人強行捏小了無數倍,而張良就被裹在其中。
數十片黑色的鱗甲飛濺而出,鮮血如雨水般飛灑,然後就是張良短暫而急促的痛呼聲響起,從山的這頭,一直迴盪到了另一頭。
就在這時,天空中又響起了一道轟隆隆的聲響,孟子神情微凜,額頭上的皺紋瞬間就深了幾分。
因爲這和他一樣,是搬山境的修行者在搬動海量天地元氣所發出的聲音。
張良居然已入了搬山境,這確實是他始料未及的事情。
“老師!我沒有錯!”張良嘶吼着,巨量的天地元氣猶如潮水般從天而降,將那些密集的亂草直接撕裂開來,地上更是形成了一道約莫一丈深的溝壑,一時間泥石飛濺,宛若天災。
感受到對方涌出的磅礴殺意,孟子嗔怒道:“孽徒,你還敢還手不成?”
這時,張良右手拇指上的那顆深藍色戒指開始發出冷光,在天地元氣擠壓形成的亂流中,宛若一隻漂浮的小船。
“對不起,老師。”張良感慨着,手裡的藍色戒指在這一瞬間碎裂成了無數粉末。
這些粉末化作了冰晶,破開了霜草,最後形成了一道縹緲的劍意,直接順着那道溝壑向孟子涌去。
這枚戒指名爲“君子戒”,裡面蘊含着萬年玄冰魄,可以讓儒家弟子帶動的天地元氣更加鋒利。這種戒指一共只有兩枚,只有儒家最傑出的弟子才能擁有,而此刻張良碎掉了這枚戒指,就是要和儒家君子的身份徹底決裂。
自白崖之戰後,他就遭受了多方質疑,現在更是被他的老師直接發現了他惡的秘密,所以儒家君子這個身份,他不能再擁有了,也不再需要了。
見到君子戒碎裂成了無數冰藍色的粉末,孟子心頭莫名的一緊,因爲這枚戒指,是他親自傳承給張良的。
而此刻,那道縹緲的劍意已然來臨。
如果在鬼崖遇到吳南生之前,張良無論如何也使不出如此劍意,因爲這道劍意便是來源於吳南生當日勢不可擋的“雪塵劍”。
當時那柄看起來的極其脆弱的劍着實給了他太大的震撼,但同時也給了剛入搬山境的他很大的啓發。
所以這道夾雜着萬千玄冰魄的劍意使出後,竟然和當日的雪塵劍有了一些相同的氣息。
雖然和吳南生的劍意相比還相差很遠,但這也是張良所能依仗的最強一式。
看着這柄猶如稻草般飄來的塵劍,孟子不禁感到有些氣悶,而且神情也變得嚴肅。
因爲這道劍意太過縹緲,彷彿萬里晴空中唯一的那一縷細長的白雲碎絮。
孟子退步,雙腳猶如釘子般扎入了泥土裡。
那些一直在半空中移動的天地元氣在這一瞬間全部下墜,壓入了他的身體裡。
這一瞬間,孟子感受到了極強的壓力,他甚至能聽見自己骨骼細小的碎裂聲響,以及經脈被天地元氣撐出了細小的裂口。
將海量的天地元氣融入身體竅穴內的真元中,進而爆發出難以想象的力量,這就是搬山境的精髓。
面對張良這一擊,孟子不再有任何保留!
隨着越來越多的天地元氣融入了他竅穴裡的真元,這些真元便猶如潮水般涌出了孟子的體內,以致於讓圍繞着他身體旋轉的乳白色氣流都變成了紅色。
那是從體內冒出的血沫的顏色!
孟子本就枯瘦的臉龐在這一瞬間變得更加乾燥,顴骨顯得更加突出,他全身甚至都在輕輕顫抖。
這樣的作戰方式,他只在十年前用過,當時他覺得身體還能承受住,而現在卻顯得有些力不從心了。
無論是誰,都會老去!老得走不動路,嚼不動飯,躺在那張彷彿永久都不會動的牀上,得過一天是一天。
可是老人也有自己的尊嚴,即使他真的有隻能躺在牀上的那一天,他也絕不能允許自己有這樣的傳人活在身上。
這是辛苦教誨了三千儒家弟子所不能接受的,侮辱!
“喝!”隨着孟子一聲厲喝,那些圍繞着他的紅色氣流在這一瞬間聚集在一起,形成了一根棍子的形狀。
那是書院先生的教條,而這一式名爲“倒山棍”,是儒家書院的先生教訓犯錯弟子的棍法。
現在張良犯了錯,他就將親手來教育!
紅色的倒山滾猶如山海般壓下,和那道縹緲的劍意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一個穩重如山,一個縹緲如雲絮,轉眼就撞在了一起。
沒有想象中的摧枯拉朽,甚至連一點亂流都沒有。
那道雪塵劍意夾雜着萬年玄冰晶,就像是一條小溪,遇到了一塊岩石,不是去硬撼,而是直接纏繞了過去。
而此刻,孟子彷彿根本沒有發現此間的變化,依然催動着紅色的倒山棍向前衝襲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