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春風將腰間那盞七星古燈卸下,提到墨十八身前,道:“她在這裡面。”
“這裡面?”墨十八眼睛都要鼓了出來,道:“你確定不是騙我玩?就算唐衣身材再好,也不可能鑽進這麼小的空間裡,難道這燈是一個和天工囊類似的法器不成?”
顧春風幽幽地嘆了口氣,將他與唐衣幾乎所有遭遇都和盤託了出來。
這是沐搖光第二次聽完顧春風講述他和唐衣的故事,現在她依然很想哭。
於是她紅着眼眶,默默做了一個決定。
墨十八沉默着,皺着眉頭。
他突然擡起頭來,看着顧春風道:“顧春風,你又贏了。我說我被關在那鳥石像裡已經夠悽慘了,想不到你們比我還慘。那現在的意思是,我們就只差吳南生前輩回來施救這一步了?”
顧春風點了點頭,道:“這也是我最擔心的一步。”
魏國陰山,風雪封山。
即使如今魏國國都大梁已經進入了炎炎夏日,這裡依然冰雪滿山。大梁皇宮裡用來鎮涼的冰塊,大部分就是從這裡運出的。
自魏襄死後,那近十萬陰兵便猶如石雕般不再動彈,從此失去了任何生機。秦王派人將雄虎山脈漫山遍野的陰兵直接燒了個通透,相傳那場大火足足持續了十天,連整個咸陽都滿是惡臭。
而失去了國君與陰兵的魏國並沒有就此衰弱下去,因爲魏襄驅使的陰兵都是魏國多年來累積來的屍體鑄成。陰兵讓秦地生靈塗汰,而魏國國土卻相對完好,軍力依然充沛,所以即使秦國有心,目前也無力反擊。
現在的魏國國君由魏武侯魏擊繼位,先前魏襄動用《天書鬼卷》的力量將自己弄得有些不人不鬼,早就引起了衆多大臣武將的不滿,但限於魏襄的強勢,都不敢發作。
現如今魏襄、魏生身死,魏國反而並沒有造成多大的內亂,魏擊登上王座頗有些衆望所歸的味道。
在魏擊的帶領下,魏國繼續休養生息,壯大勢力,所以即使天下對魏國動用陰兵很不滿,但依然沒有哪國敢輕易討伐它。
魏國所在的陰山北面,山勢陡峭,終年嚴寒,不時飄起鵝毛大雪,就連獵戶都不願進入。
所以這一大片極其寬闊的山域內,除了有幾個小村落外,鮮有人類的足跡。
而陰山的深處的一處山谷內,落雪村就是那幾個爲數不多的小村落的其中一個。這個村落只有兩百來戶人家,這麼多年來,除了數位採雪參的參客外,幾乎從從來沒有外人來過。
而今天,太陽剛剛在山巔留下一道金邊,落雪村就迎來了第一位客人。
即使山谷內的積雪已經快要淹沒衆人的小腿,這個外來人卻依然只穿着一件粗布短衫。他的長相很普通,看起來約莫四十來歲,但不知爲什麼,所有見過他的人都覺得他很順眼。
“唰、唰、唰......”這個中年男子踩着厚厚的積雪進入了村落,看着一位滿臉通紅的老頭子正在喝酒,於是停了下來,道:“老伯,你這酒還有沒有,給我來點。”
他一邊說着話,一邊就將腰上的那個嶄新的酒葫蘆取了下來。
落雪村已經多年沒有來過外來人,一來還來得是長得如此順眼的男子,所以這消息一傳十,十傳百,讓全村幾乎所有女性都跑來看熱鬧了。
這些人從出生到現在,看來看去都是村內的幾百號人,所以早已審美厭倦,就算以前來的那幾個長得歪瓜裂棗的參客都被他們圍觀了好久,更何況吳南生這種頗有魅力的男人。
老頭接過了酒葫蘆,往屋內去了,一邊走一邊嘮叨着:“這個外來的小夥子不錯,還真有我當年的風采。”
在全村幾乎所有女性圍觀下,吳南生卻沒有顯出絲毫尷尬的情緒。
這個時候,老頭子將葫蘆裡灌滿了自家釀的雪谷酒後,走了出來。
這雪谷酒乃是一種能耐極寒的穀物釀成,穀物長年被冰雪覆蓋,被雪水滋養,所以釀成的酒也特別清冽。
村民好客,老頭直接將酒壺扔了過來,道了句“喝吧!不收你錢!”後,又自個喝起酒來。
吳南生接過了酒葫蘆,灌了一口,讚道:“好酒!好多年沒喝到這樣的雪谷酒了,這地方還真不賴。”
這時,雪村內圍過來的村民越來越多,就快將村口的那條雪道堵滿了。
一名年輕女子看着吳南生,怯生生道:“你來我們村幹什麼啊?不會就爲了喝這一壺酒吧。”
這時,山邊的那輪太陽總算躍出了山巔,近乎彩虹的光線照在吳南生身上,給人一種別樣的美感。
彷彿他和這光線本就是一體,是那樣和諧自然,讓幾乎所有人都看得癡了。
吳南生微微一笑,答道:“喝酒,殺人!”
他說“殺人”時,就像變戲法一樣從懷裡抽出了一柄鐵劍,眼中也瀰漫起了恐怖的殺意,彷彿屋檐上抖落的積雪都要被他的眼神瞬間切成兩半。
白的雪,黑的劍,這一幕來得太過突然,以致於村民全部嚇得猶如兔子般四下逃竄。
本來難得顯得熱鬧的村落,一下子又變得安靜了。
吳南生灌了一口酒,開始哈哈大笑。
那位老頭子依然淡然,喝着酒,哼着小曲,好像根本無視吳南生手中的鐵劍。
他已經太老了,老得自認爲已經沒多少時日了。死就死了,有什麼大不了。
吳南生看了看那老頭,舉起了酒葫蘆,道:“多謝您老的酒,走了!”
老頭子點了點頭,道:“酒沒了再回來取,管飽!”
這一老一小兩個酒鬼,交談起來很是愉快。
吳南生點頭,開始順着雪地往上方走去。
他手中的鐵劍不知何時又消失不見,只留下了一隻嶄新的酒葫蘆掛在手上。
他一邊咕嚕咕嚕地喝着酒,一邊唱起了歌。
“我從山川大海來,來取你的命。”
“我從荒山野嶺來,來取你的命。”
“我從市井巷陌來,來取你的命。”
歌聲並不清亮,甚至有一些小聲,卻有一種別樣的肅殺之感。
歌聲過處,松樹上的雪層簌簌落下,驚起了黑色的飛鳥。
聽見歌聲的村民都感到了一陣寒意,因爲他們立起的汗毛告訴他們--這個人,可能真的是來殺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