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衣擡起頭,看見墨十八正站在不遠處喘氣,手臂上滿是冰晶,還有些鮮紅的血跡。而顧春風渾身是水,像落湯雞般甩着頭髮的水,那個陰陽家弟子就躺在他腳邊。
看來是他們勝了。正當唐衣想鬆懈時,突然感覺一股危險的氣息從山路右側廢棄的閣樓裡傳來。
墨十八同樣注意到了這股氣息,他用千變劍支撐着自己的身體,靜靜地盯着閣樓屋檐下的那塊陰影。
只有顧春風毫無知覺,他邊甩着頭上的水,邊回想着自己剛纔的戰鬥。
第二道火符離顧春風的刀鋒只剩下了一寸距離,王林認定顧春風馬上將中針而死。出乎意料的事再次發生了。
顧春風收刀了!他不準備用刀鋒組成的劍陣阻擋火符的爆裂!那他該如何抵擋這道火符呢?
只見顧春風的身體筆直地向後倒去,身後是清澈的小溪,他像一個跳水運動員般倒進了溪水裡。
本來該碰上刀鋒爆炸的火符頓時失去了目標,筆直飛了出去。
火符失去了目標,王林也失去了目標,他直接楞了一下。他計算了無數次戰局的發展,卻沒算到這一步。
當他反應過來準備召回已經飛遠的火符時,一道水練沖天而起!
這時候,月亮終於衝破了烏雲,而顧春風也破水而出。水珠散落在空中,月光被水珠折射,映照出顧春風嘴角的微笑,以及王林錯愕的臉龐。
顧春風毫不遲疑,直接衝了過去。他衝刺的速度太快,連水珠都被撞得粉碎。一時間,人影刀影相交映。那普通的菜刀化成了一道半月,刀柄直接擊在了王林突出的肚腩上。然後,他勝,王林敗!
這一連串的躲避反擊,可以說妙到巔峰。顧春風很滿意自己的表現。
他看着遠處站着的唐衣和墨十八,開始揮手慶祝。但他很快發現了有什麼不對,因爲唐衣和墨十八都沒有理他,而是看着山路邊的閣樓。
“精彩!精彩!”閣樓陰影處走出了一個長相普通的男人,拍着手道。
“你們三個都能在一息間反擊成功,我連下暗手的機會都沒有,着實精彩。”
墨十八嘴脣乾裂發白,微笑道:“果然陰陽家都是四人一組,出手三人,一人伺機而動。不過現在你好像沒什麼機會了。”
那長相普通的男人認真地點了點頭,嚴肅答道:“你說的沒錯,我沒有任何機會,所以我才站出來。”
“哦?”聽見男子所說,唐衣發出了的一聲質疑。
“因爲我已經暴露了蹤跡,動手也沒有了意義。我現在只是告訴你們,我準備走了。”男子說完這句話,真的像煙一樣向山下飄去,消失在了夜色裡。
“你爲什麼不攔下他?”墨十八看着唐衣道。
“那你爲什麼不攔?”唐衣反問道。
“因爲我要暈倒了。”
“我也是。”
兩人說完這兩句話,都唰的一下倒在了地上。只剩下了顧春風目瞪口呆的看着這一切。
這白崖劍宗前前後後暈倒了五個人,就他一個人站着,他應該怎麼做?
有時候,勝利並不代表着喜悅,也可能是麻煩。現在顧春風就感到相當麻煩,因爲一下子多出了兩個病人,還綁着三個敵人。
唐衣和墨十八現在就躺在牀上,像兩個大爺。而那三個陰陽家的敵人躺在地上,也像三個大爺。
五個人就是五張嘴,五張嘴每天都要吃飯,顧春風恨不得將自己的內褲都拿去當了。
他已經將谷紅魚身上的首飾全部當給了山下的當鋪,可是依然不夠花銷。而且更讓他受不了的,便是女人的眼淚。
此刻谷紅魚正睜着大大的眼睛,嬌滴滴地看着他。她剛上白崖的時候很兇,現在卻一幅眼淚汪汪的樣子,彷彿受了莫大的委屈,委屈得讓人心碎。
看着擺在面前的白粥,谷紅魚抽泣道:“你當了我所有首飾,我不過每天就想吃一小碗燕窩粥,再加一兩片南國的水蜜桃而已,這麼簡單的要求你都不能滿足,嗚嗚……”
聽着她的要求,顧春風也開始熱淚盈眶。山下的當鋪是出了名的活剝皮,那點點首飾根本連粥錢都不夠。這一鍋粥還是他半夜砍了十幾捆柴換來的,現在居然有人給他說,她只不過想吃點燕窩而已,這麼簡單的要求他都滿足不了。
這麼簡單?滿足不了?顧春風摸着自己的額頭,感覺隨時都可以眩暈過去。
他直接把裝睡的墨十八推醒,道:“你惹的麻煩,你來搞定!”
墨十八做出一幅虛弱無力的樣子,道:“我要知道這麼麻煩,還不如當場就被他們打死。我不管,我的傷很重,我是病人,我要睡覺。”
說完這句話,墨十八便埋頭大睡,任顧春風怎麼推他都不再醒來。而此刻,唐衣更是打起了呼,打呼的聲音格外的大,大得很刻意。
谷紅魚依舊還是那幅淚眼汪汪的樣子;陳老頭鼻子被墨十八打趴下了,做出一幅奄奄一息的樣子;而王林則做出了一幅被欺負了的老實人模樣。
看見此情此景,顧春風內心的火山終於爆發了。
“好!好!你們贏了,都給我滾,老子不伺候了!”
他麻利地將谷紅魚三人身上的繩索解了,讓他們滾得遠遠的。看着互相攙扶着的三人一瘸一拐地下了山,顧春風終於鬆了一口氣。
同一時間,墨十八和唐衣也鬆了一口氣。
顧春風眼冒冷光,看着睡着的兩人,道:“我知道你們早就想把他們放了,只是礙於我們三人都出了力,誰都不好先說出來,對不對?”
墨十八和唐衣同時轉過了身。唐衣點了點頭,若有所思道:“你說他們以後會不會繼續當壞人?”
墨十八道:“他們不過就是爲陰陽家賣命而已,這次吃了大虧,以後應該會收斂些吧。”然後他看了看顧春風,接着道:“給我來碗粥,可把我餓壞了。”
唐衣忙道:“我也是!”
“你們不會自己動手嗎?那天不是挺能打的嗎?”顧春風雖然嘴上說得兇,但還是遞了兩碗粥給過去,然後氣沖沖地走了。
“你說他火氣怎麼這麼大?”墨十八吃了一口粥,看着走出屋外的顧春風道。
“窮人的火氣總是比較大些。”唐衣的話往往就是結論。
我們的火鍋小分隊毅然放走了敵人,你可以說他們很傻,不夠殺伐果斷。但是你不得不承認,他們做事的方法至少不是血淋淋的。他們沒有殺掉敵人,是因爲他們覺得這樣做會快樂些。
人生,還有什麼比快樂更重要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