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傾盆而下,根本不似秋雨那樣綿柔,反而更像暴戾的夏雨。
金水平原瞬間因爲這場暴雨而變得泥濘。馬蹄踐踏過處,帶起了片片污泥。
面對這場暴雨,陰兵沒有任何反應。因爲它們的意識中,從來沒有晴天雨天的概念。它們只是無情的殺人機器!
裹在騎兵身上的黑布被瞬間打溼,黏黏的貼住了騎兵的皮膚,讓騎兵們看起來很是狼狽。
比狼狽更加要命的是死亡!
戰鬥力越來越強橫的陰兵蜂擁而至,將他們好不容易聚集起來的隊伍衝得粉碎。
白起看着不斷倒下的紅雲戰旗,眼裡佈滿了血絲。他猛地一蹬馬鞍,紫電就猶如閃電般向陰兵方陣的正中央衝去。
因爲他知道,讓陰兵發出如此變化的人正在不遠處的巨大馬車上。
越往裡走,陰兵就越密集,地面泥土就黑得越濃郁。而白起駕着紫電在陰兵方陣中穿梭,沒有一點停滯,彷彿跳舞般輕靈。
他和這匹戰馬早就心意相同,彷彿他就是紫電,紫電也是他。
馬蹄踏碎了陰兵的腦袋,長槍將攔在面前的敵人掃得粉碎。他手裡的長槍發出嗡嗡的聲響,槍頭處的紅纓也如鋼針般挺立。
近了,二十丈,十五丈,十丈!他離那高大得有些離譜的馬車只有十丈距離,他甚至能看見馬車車廂裡的那襲紅衣。
就在這時,白起從馬背上高高躍起,以雷霆之勢撲向了不遠處的馬車。
他的速度很快,雨滴都被他撞成了粉末。碎裂的雨珠化成了水霧,還來不及落下,就被他的勁風拖着前行。
暴雨中,白起的背後彷彿有一條氣勢磅礴的水龍!
“喝!”白起一聲狂嘯,那把格外粗壯的鋼槍就刺向了馬車裡的那襲紅衣。
如果他的身後是一條水龍,那這柄鋼槍就是狂龍出水!
這是他最強的一擊!面對如此恐怖的敵人,他不能有任何保留。
鋼槍化作了一條筆直的線,連雨幕都被這條線劃破。傾盆的大雨受不了這股磅礴的力量,被震得四散逃跑。以鋼槍頭爲起點,那襲紅衣爲終點,這條線處於完全真空的狀態。
十丈,五丈,一丈!
鋼槍帶着無可匹敵的霸道力量,衝碎了馬車前的珠簾,直直衝向了魏生的面門。
魏生的紅衣被這股大力衝得向後揚起,他的頭髮也被吹得像水草般往後散開,而他的神情卻很平靜,甚至有些戲謔。
面對這霸道的一槍,魏生右手一揚,伸出了兩根手指。
兩根手指!他只用了兩根手指就輕描淡寫地夾住了那把直刺他眉頭的鋼槍。
鋼槍停在了魏生眉心前兩寸地方,再也難動分毫。
白起的眼睛第一次露出了震驚的表情。這一槍是他全力施爲,全身一百零八處竅穴裡的真元全部在這一槍傾巢而出。他自信對方就算是搬山境修爲也不可能這般容易接下,可是對方偏偏做到了。
看着對方臉上的破洞,森寒感瞬間遍佈了白起的全身。半年來,他是第一個見到對方統帥的人,而見面的結局卻是......死!
並沒有什麼驚天動地的恐怖施壓,而真真實實的壓迫。
車廂前珠簾上的明珠落了一地,和着外面猛烈的暴雨,發出叮叮咚咚的響聲。
四周很靜,當最後一顆明珠停止跳躍後,白起已經渾身是血。
那柄被魏生用兩根手指夾住的鋼槍不斷地下沉,壓碎了他的腕骨,接着壓碎了他的腿骨,但他依然沒有放手。
“秦人還真是硬骨頭。”魏生的聲音猶如鬼哭。
“不過,驕傲有什麼用?還不是隻能如螻蟻一般跪在我腳下。”
腿骨被壓裂的白起半跪在地上,渾身是血,眼神卻格外明亮。
“死就死了!總比你這人不人,鬼不鬼的人妖要好。哈哈......”白起開始放聲狂笑。他渾身是血,笑起來卻格外暢快,彷彿剛喝了幾壇秦國的清酒一般。
魏生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憤怒的表情。他自幼就被別人稱作半鬼,常被王族子弟欺負。直到後來修行鬼術,在七歲時殺了魏國三王子後,再也沒有人敢惹他。從小活在鬼的陰影之下,魏生也很想當個人。
但自從修煉《天書·鬼卷》後,他身體的鬼氣更甚,只好用大量胭脂來遮蓋渾身的死氣,可是即使這樣,連他的生母都怕他。
現在被白起說成人不人,鬼不鬼,顯然戳到了他的痛處。
“死吧!”魏生陰冷道。他佈滿小洞的臉開始扭曲,變得格外猙獰恐怖。
白起身上的傷口開始噴血,像一道道小溪。不出片刻,他就會血盡而亡,可是卻沒有一絲痛苦的神情。
因爲他已經拼勁了全力!因爲他本就是來送死的!
就在這時,魏生開始痛苦的嘶吼,臉上出現了一塊巴掌大的紅斑。那紅斑越來越亮,瞬間燃燒起來,在他臉上燒出了一個巴掌大的破洞。
魏生知道,他留在洞穴裡的本源陰兵被殺死了。
此刻,白起正直直的看着他,嘴角還有笑意,只是已經沒有了呼吸。
看着那個半跪的屍體,魏生突然很煩躁,心道一個死人還有什麼好笑的,笑自己死得有價值?
“愚蠢!”魏生袖子猛的一揮,白起的屍體便猛烈燃燒起來。不出片刻,白起的屍體就化作了一團黑色的灰燼,被風一吹,散落得到處都是。
魏生面無表情地看着雨幕中的遠方,眼中燃起了一團怒火。
經過半日的衝鋒廝殺,兩萬蒼雲鐵騎現在只剩下了兩千人不到。
地上散落着屍兵化作的灰燼,被雨水打溼,滲入了潮溼的爛泥裡。而屍兵依然如潮水般涌來,人已困,馬已乏。
身着重甲的鐵騎全身都是爛泥和烏黑的血液。這些血液有些是陰兵的,有些是同袍的。被數萬陰兵徹底包圍的兩千蒼雲鐵騎圍繞在一起。他們胯下的戰馬因爲奔襲得太久脫力,所以他們現在背靠背站在一起,臉上沒有任何恐懼。
蒼雲鐵騎,何懼!
他們看着雨幕中雄虎山脈的墨影,等待着那聲巨響,只想證明自己與同袍的犧牲有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