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捂着額頭,在沙發上醒轉,強烈的暈眩感令顧銀杏在短暫的呻吟後起身衝向客廳外的衛生間。
旁邊的素子緊跟着起身,想過去查看她的情況。
“不用擔心,她在幻境裡受到了影響,所以纔會這樣,過段時間就會好。”
素子剛走到客廳門口,祝覺正好甦醒,聽到衛生間裡的水流聲響,瞥了眼身旁的空位,立刻意識到顧銀杏現在的狀況。
“裡邊什麼情況?”
素子停住腳步回頭看向祝覺。
他的狀態比起顧銀杏要正常許多......或許用毫無變化來形容更好,彷彿剛纔的半個小時他只是倚着沙發假寐而已。
“不好說,有些意外的發現,需要你幫忙驗證,跟我來。”
腦海中仍不斷回憶着離開前看到的骨樹底下的畫面,祝覺向風鈴招手,同樣起身往外走,等到客廳門口,腳步稍緩,往衛生間的方向張望一眼,喊道,
“銀杏,你在診所待着,桌面上還有半瓶月光酒,能幫助你緩和精神狀態!”
衛生間裡傳來模糊的迴應聲,還沒聽清便又被嘔吐聲取代。
“過段時間會好?”
素子將祝覺之前說的最後小半句話重複一遍,用的是疑問語氣。
“當然,進入伽達蒙的幻境還能夠吐出來,說明她的精神並沒有出現太大的問題,換做其他人進去,這時候恐怕連動彈都成問題,再說......接下去一段時間還得麻煩她,吐着吐着就習慣了。”
有些事情總歸是要經歷的,與其變成自己話裡說的動彈不得的人,還不如多吐幾次。
其中的原理跟某些喝酒上頭,爲了能多喝幾杯證明自己的酒量,總是在酒席間偷偷的去廁所“摳”喉嚨的人很像。
“要去哪兒?”
沿着樓梯走下去,現在已經是深夜,素子拿着空艇的鑰匙,詢問目的地。
“不用開空艇,步行也要不了多少時間。”
估算着剛纔的路徑,拋開中途潛伏,停留的時間,那段路確實不遠。
說話的間隙,祝覺的視線不由自主的落在門外街道上,路邊正有個中年男人端着裡邊盛着大量油炸食品和一些祝覺也沒怎麼嘗試過的獵奇烤串的紙盒,脖子夾着傘,在雪中來回踱步的同時胡吃海塞。
依照之前在幻境中的路線前行,不出所料的,祝覺很快又在街上碰見一個正對着手機破口大罵的男人以及就在他附近的牆邊靠着,手裡提溜着酒瓶,滿臉通紅的醉漢,因爲他頭頂燈牌投射下來的光,祝覺看不清瓶子裡還有沒有酒液剩餘。
嗚~嗚~
紅色的燈光穿過雪幕,帶有生命醫療標誌的空艇從外圍街區的空層中飛速駛入街道。
在兩人的注視下停靠在一處房屋的門口,三名全副武裝的生命醫療安保人員以近乎於蠻橫的態度推搡乃至威逼周圍的行人推開,快速清場,隨即又有幾個穿着防護服的衝進屋內,不多時又提着一個外層塗有生命醫療標誌的白色長袋快步跑出來。
裹屍袋!
收隊,空艇復又升起,消失在中央空層間的來往車流中。
只剩下門口站着的一對母子,茫然失措。
“你好像知道那間屋子有人會死?”
比空艇的到來還提前幾分鐘在街對面站着的素子望向旁邊的祝覺,很是疑惑。
“嗯,在幻境中有些發現......只不過爲什麼出現在這的是生命醫療?”
這棟房屋就是銜尾蛇三人組停留的地方,祝覺知道這裡會出事,只是他以爲來的應當是防疫所。
“屍體研究!”
素子回答的很乾脆。
“什麼?”
“近段時間隨着下城區感染者的數量增多,生命醫療集團很可能看中裡邊的商機......也有可能是想要研究感染者突變,所以開始跟防疫所搶奪感染者,不論死活。”
“你怎麼知道的?”
抖落傘面上的碎雪,祝覺繼續往前走。
“遊騎兵,之前借他們設備的時候,在他們的系統內留了‘後門’。”
素子擡手點了點自己太陽穴的位置,
“他們能看到的,我也能看到。”
“哎~你這種行爲我可不提倡,下不爲例......哈!我發現你可沒我想象中那麼刻板”
祝覺邊說着,邊矮下身子用肩膀去撞素子,後者撤了一步躲開,結果還是被反應更快,提前後仰的祝覺以古怪的姿態撞到,往旁邊一個趔趄。
“我幫他們升級系統,修復三個漏洞並且將監控的範圍擴大兩個社區,這是酬勞。”
沒有頂撞回去,素子盯着祝覺,開口說道。
“咳咳~我們到了。”
祝覺看着前方的街道,以不能更生硬的方式岔開話題。
這個時間點對於許多人來說正是夜生活最“嗨”的時候,因此街面上的人羣仍舊稱的上密集。
街道兩邊開設着各種商鋪,大部分是餐館以及電子產品商店,後者在這個時代的重要性跟吃飯差不了多少,同樣也有着高下之分,譬如離祝覺這邊較近的一家店鋪門口擺着的是個新款機械人偶,配合着全息投影做着各種動作,手裡的產品不斷地變動。
而它對面那家店的門面則是破落許多,外邊明確的掛着牌子:二手商店(打折促銷)。
有意思的是那家二手商店進出的顧客要比對街那家熱鬧許多。
“在哪兒?”
在祝覺比較兩家電子商品店的時候,素子已經掃描過一圈周圍,並沒有發現異樣。
“就在前面的十字街口。”
擡手指向前方。
在幾米高的交通燈柱底下,來往的人流交錯而過,尋常車輛在23號社區並不多,倒不是有多貴,而是因爲密集的人口使得社區內部的交通狀態一直沒有改善,稍微有錢的都去買了在千帆城行駛更加方便的空艇,至於中產階級則是有便捷的公共交通。
“你能不能入侵街口位置的色相值檢測儀,這很重要。”
這種區域採用的是可移動的色相監控裝置,爲的是儘可能的避免檢測盲區造成的錯漏,數量比起私人診所所在的街區也多了幾倍。
“入侵官方網絡,提倡嗎?”
素子的語氣仍舊很平淡,然而祝覺怎麼聽都有些陰陽怪氣。
“千帆城政府跟我又沒什麼關係,入侵,隨便入侵!”
大方的擺手,祝覺就像在自家餐桌上那般隨意,就是聲音壓的極低,生怕被旁邊的路人聽見。
沒有花費多少時間,色相檢測儀本就不是什麼重要的機密裝置,在不破壞而只是共享的前提下,裝置系統內的加密程序在素子看來跟郊外掛着的“禁止入內”的牌子差不了多少。
“入侵完成,開始讀取數據.....祝覺,這些人的色相值......”
眼中數據流滑落,素子的視角已經轉移到十字街口的人羣上空,短短几秒鐘後,她便察覺到了不對勁。
“他們的色相值都在上升,對不對?”
“儘管只有小範圍的增長,但穿過十字街口的人羣色相值普遍在上升,爲什麼會出現這種狀況?”
選取十幾個目標進行二次檢測,素子很快便確定了這個情況。
“當然是銜尾蛇的手筆,那些傢伙還真是一刻都閒不下來!”
在伽達蒙的幻境中,此處存在着骨樹,那些在顧銀杏的精神世界中呈現出怪異形象的“路人”在經過它時,不約而同的出現了形體上的惡化。
在發現這一現象的同時,祝覺立刻就意識到這棵生長於幻境中的骨樹,恐怕是可以影響現實世界的!
“幻境中的骨樹絕對不止一處,以這種方式大規模的影響千帆城居民的精神狀態......要不是我進去走了一趟,親眼見到,估計也難以發現。”
此時的祝覺頗有些慶幸自己選擇找偉大種族瞭解情況,否則他想要注意到銜尾蛇組織的這步棋也是極難。
千帆城色相檢測儀的運作方式雖然是大範圍的監控,但它並不會實時的記錄每個過路人的色相狀態,因爲在設計者看來不僅毫無意義,還會爲系統增加過量的負擔。
要知道一個人的精神狀態會隨着周圍幻境的變化而變化,譬如看了恐怖片或是近期碰到什麼開心或是不開心的事,都會引起色相值的變化,如果連這都要上報檢測,以千帆城的人口數量,無疑是在浪費公共資源。
因此在設計之初,色相檢測儀內就有報警的基準線,譬如在色相值的渾濁35設立一條界限,如果有路人的色相值超過這條線,那麼它就會立刻上報給監控部門並且開始全程追蹤此人,而像是素子偵測到的小範圍色相值浮動則完全不在它的警報與監控範圍內。
“需要通知紐卡斯嗎?”
儘管暫時不明白銜尾蛇組織的用意,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們絕無好心。
“你覺得有用麼,告訴他伽達蒙的幻境內在這有一棵骨樹,所以要將整條街都封掉?”
祝覺觀望前方來往自若的人羣,悶聲說道,
“且不論這種事在大部分人聽來有多麼荒唐,就算紐卡斯相信,千帆城政府也不會輕易做這種可能會引起關注的事情,銜尾蛇組織恐怕就是掐準了這一點,溫水煮青蛙的故事你應該也知道......除非我們主動暴露,但這麼做除了讓銜尾蛇組織知道我能進入伽達蒙幻境外毫無意義!”
“那我們就這麼袖手旁觀?”
如此規模的精神影響,如果放任不管,其造成的後果不堪設想!
“誰說不管,只是換種方式而已,你在這等我,不要走動。”
祝覺邊說着邊往前邊的十字街口的中央靠過去。
豎起風衣的領子,祝覺走在人羣當中,成了一個平平無奇的過路羣衆。
然而如果有人站在他的身前,就會發現他的眼中已然開始漫起黑紫色的氣霧。
褲管之內,靈能灌注雙腿。
“如果感到幸福你就拍拍手~”
嘴裡輕聲哼着歌,引來身旁幾個路人的注意,祝覺擡手比了個手槍的姿勢,朝他們點了點。
又走出幾步,擡起腿,輕唱:“如果感到幸福你就跺跺腳!”
嘭~嘭~
兩聲悶響,震得周圍路人一陣凌亂,旋即皆是停下腳步,茫然四望。
下一秒,街面劇烈震顫,無數裂紋從祝覺腳下開始向着四面瘋狂擴散!
“臥槽!要塌了!快跑啊!!!”
有人在人羣中大喊,這裡可是23號社區,底下是24號社區的街道,幾十米的空層,掉下去要死人的!
於是所有人都下意識的撤出這個十字街口。
僅僅只是十幾秒鐘,這裡成了一片空曠地帶......
“這就是你說的換種方式?”
素子站在街邊,看着遠處石塊迸濺的街道,下意識地詢問迎面過來的某人。
“當然,等他們修好,少說也得一週,還等什麼,撤!”
祝覺勾起嘴角,挑着左邊眉毛,脖子一擺便往來時的方向離開。
銜尾蛇組織既然以這種方式來影響現實世界,那就意味着他們對感染者的靈魂有不小的需求。
只要抓住這一點,大有可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