巖田家族莊園。
巖田拓郎經過三個小時的“化妝”,終於恢復成了生前的模樣,被人小心翼翼的放進棺槨,幾個婦人在一旁哭作一團。
靈堂外的走廊上,頭髮花白,彷彿憑空老了十幾歲的中年男人望着屋檐外的陰暗晦澀的夜雨.
他眼中所能見到的光,只有莊園內的幾處燈幢和路徑兩旁的黃色地燈。
前方的道路依稀還能看的清楚,可他依舊覺得自己被深沉的黑暗所籠罩着。
他心裡的光已經在昨晚熄滅了。
骨節粗大的手掌握着一把古樸的太刀,黑色的刀鞘沒有任何的外部裝飾,只不過即便在這深夜,它依舊展現出了更爲深沉的顏色,顯然不是普通材質,橢圓形的暗金色刀鍔爲鏤空的特殊紋飾,刀柄爲純白色,與黑色刀鞘產生鮮明對比的同時卻絲毫不會給人不和諧的感覺。
而這刀柄刀柄端點還有着盤龍浮雕,直徑不過5釐米,其紋路卻是極爲精緻,底部有兩條金色閃電紋。
這並不是一把出自於現代科技的武器,它由最古老也是最爲正統的鍛刀技術鍛造,沒有任何特效加持,依然能讓任何一個人在看到它的第一眼便知道這把刀的非比尋常!
“我看過拓郎身上的傷口,還有當時照顧他的保姆,那不是武器的創傷,絕對不是!”
巖田弘並沒有回頭,而是繼續對身後的人說道,
“巖田家的莊園雖然不是什麼禁地,但這外邊的守衛是24小時值班的,周圍也有監控,拓郎因爲在之前就受到過一次襲擊,我在他的房間周圍佈置了一隊守衛,還有監控攝像頭......我全都查過,沒有任何人或是怪物進入房間!”
他是第一時間見到現場的幾個人之一,現場的畫面即便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他都有些難以接受。
那些細密的創口遍佈在兩具屍體上,現場沒有一滴鮮血流出,那兩個鮮活的人被某種怪物在短短的是幾秒內變成了兩具慘不忍睹的乾屍!
“你覺得是誰對你兒子動的手,有目標嗎?”
走廊的裡側,祝覺靠着牆,腳底下有着不小的一灘水漬,武器匣就靠在他的身旁,同樣有些水珠正從上邊滾落下來。
得到李青蓮提供的訊息後,他第一時間就找上了門,希望能從這裡得到些有用的訊息。
將自己得到的照片和具體的情況簡單的說了一遍,對於他們,祝覺也沒有隱瞞怪誕工作室的情況,這同樣是爲了能夠以最快的速度得到對方的信任。
只是情況還是有些出乎祝覺意料,倒不是這家人的身份不一般讓祝覺多驚訝,而是受害者的家屬居然對怪物一無所知。
“如果我知道是誰幹的,現在還會握着刀站在這?”
巖田拓郎是他唯一的兒子,他的死意味着巖田家,也就是他巖田弘如果生不出第二個兒子,那就得絕後,這可是不死不休的仇!
饒是祝覺,聽到巖田弘的話一時間也是有些頭疼,他來這是想要通過怪物來找到幕後黑手,誰知道這些人居然是一問三不知。
“我聽說過你,怪誕工作室的視頻我沒有看過,但你擊敗過那些精神污染源怪物,這一點我知道......如果知道它再次出現,你有多大的把握找到那些控制它的人?”
沉默了一會兒,巖田弘突然問道。
“如果控制者距離不遠,我可以感知到。”
祝覺沒必要在這種事情上欺騙對方,自己的感知能力加上很早以前便擁有的對不可名狀之物的莫名感知,只要對方啓動某種儀式,他有信心第一時間察覺到。
“你能保證將他們全部殺死麼。”
握着刀鞘的手掌上青筋暴起,巖田弘原本一片死寂的目光中有寒光陡聲,
“只要你能做到,不管你要什麼......只要巖田家有,你都可以拿去!”
“巧了。”
祝覺打開武器匣,將惡鬼長刀連同刀鞘一起取出,他從巖田弘的身上察覺到了某種決意,於是接着說道,
“我來找你的目的就是爲了將那些不知死活的傢伙全部送去見上帝。”
“好,你跟我來......你們都不要跟來,在我下達命令之前,全都離開莊園!”
巖田弘先是回頭看了眼祝覺,旋即又對外邊的夜幕沉聲喊了一句,不多時便有密集腳步在雨中撤去。
“看來你也是目標?”
祝覺並沒有拿走武器匣,而是將它暫時置於裡側的屋中,就連裝着風鈴的揹包都沒有帶上。
現在的祝覺不論是身形還是服裝,甚至是外貌都通過清道夫進行了改變,雖然不知道對方爲什麼能夠追蹤到自己的位置,但他依舊選擇將可能暴露自己身份的東西先藏起來。
惡鬼長刀之前一直沒有用過,現在正好隨身帶着,充作武器。
“我的兒子還沒有接手巖田家的事務,怎麼可能有要用這種手段殺他的敵人,只有我......他們想殺的人是我,拓郎只是給我的警告而已,我在東京都政府裡還算有點權力,曾經提出過不少議案,包括禁止全身義體化技術流入市場,並且反對身體健全者擅自更換義肢......想殺我的人不少,我一直都知道,可他們不該對我的兒子動手,你一定要殺了他們,殺光他們!”
巖田弘轉身帶着祝覺往莊園內走去,到了巖田拓郎之前休息的地方,又讓祝覺停步,接着說道,
“待會兒怪物不出來,你也別出來,只要能找到那些人,就算我死了,你也不用管。”
既然對方想要殺他,那他就給他們這個機會!
走到屋外的長廊中央,瞥了眼房間內的凌亂被褥,還有些當時因爲事發突然而衝進來的護衛們的凌亂腳印。
在廊道跪坐,太刀置於膝蓋上,巖田弘的視線看着外邊的雨夜,嘈雜的雨聲充斥着他的耳朵。
一分鐘,三分鐘,五分鐘......
“呵~呵呵~”
在雨聲中,驀然有冷笑聲響起,那不是人類可以發出的聲音,僅僅只是有幾聲入耳,巖田弘依然感覺頭腦出現了暈眩感,噁心感很快讓他產生了嘔吐的慾望,只不過被他強行忍了下去。
巖田弘並沒有選擇提醒旁邊的祝覺,而是側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就像他之前說的那樣,在找到目標之前,就算他死了都不用管!
屋檐外的雨中,似乎存在着某種東西,儘管他的視線在燈光能夠照射來回的掃視,卻什麼都沒有發現。
只是偶爾有石徑兩旁的地燈倏然黯淡,一瞬間又恢復正常的模樣。
有東西經過了那兒。
“在附近.......爲什麼看不見?”
祝覺站在廊道的拐角,惡鬼長刀駐在身前,有些奇怪的望着巖田弘所在的位置。
在他的感知中精神污染源怪物分明已經出現,並且就在附近,可在他的視野中卻沒有看到任何特殊的存在。
不論如何,現在都是找尋對方的機會,祝覺轉身踩在廊道欄杆上,騰身而起,抓着屋檐一個後空翻便上了屋頂,巖田家的莊園建築都保留着最原始的老宅子,屋頂不高,只是兩層而已,祝覺將自己暴露於雨中,張開自己的感知,搜索着除去目前庭院內的存在,附近隱藏着的幕後黑手。
而在祝覺尋找的時候,巖田弘卻先動手了,右腿猛地從屁股底下抽出,踏在廊道地板上的瞬間,太刀出鞘。
巖田弘感受到了怪物的靠近,儘管自己眼中什麼都沒有看見,但這並不妨礙他出刀!
然而太刀哪怕再鋒利,終究還是要看持刀人的實力,他一個沒有接受過任何武裝改造,本身也沒有使用能力針劑的人,哪怕刀術再精通,想要斬殺那從雨中而來的怪物,還是差了些。
還沒等他有多餘的動作,雙臂便已經被不可見的觸手捆綁,緊接着身上羽織寬大的袖袍有擀麪杖粗細的觸手鑽了進去,此時巖田弘的身前依舊什麼都沒有。
直到自己的雙臂與脖頸出現鈍痛,身體血肉彷彿在被某種冰冷且銳利的口器切開,血液在隨後被抽走!
“怪物......”
巖田弘終於看見了什麼東西的模糊輪廓。
那是來自羣星的、不可見的生物。
它通體全紅,雨水混雜着從那些褶皺的,帶有某些像是受到燒傷後的水泡破碎後的瘡口似的皮膚內滲出來的血水在巖田弘的面前滴落着,在這深紅色的胴體上脈動着無數觸手,就像一個不斷蠕動、跳動的果凍塊一般。
而在觸手尖端,有着吸盤一樣的口器,那口器正飢渴地不斷開合......這怪物浮腫而令人嫌惡:那一大團東西沒有頭、沒有臉、沒有眼睛,只長着永不饜足的嘴,還有和星間怪物的身份相稱的利爪。
在吸過人類的血液之後,它終於現形了!
原本滿腦子都是憤怒與怨恨的巖田弘失神了,他曾聽說過精神污染源的怪物,並且在機緣巧合下也見些許照片,但是在此時此刻,他的腦海中只有最深沉的恐懼,可他又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恐懼。
因爲巖田弘無法說服自己去認知眼前的怪物,它不可名狀,自然無法形成某種特定的認知。
並不是巖田弘不想,而是他的大腦不受控制的拒絕去想象有關這種怪物的任何可能性。
那是作爲生物趨利避害的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