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嶼頂峰,洗劍寒潭。洗劍潭不過三丈見方,卻倒映出漫天星輝,似是天上繁星全落入了這小小潭中。寒潭前,一字並肩的排開七把利劍,皆是倒插於地,水光,星光,映出森然劍光。
而衆劍之前,任九霄卓然而立,相貌俊俏,身形挺拔,眼睛微閉,渾身卻透出一股凌厲之氣,比背後的劍光更加冷冽。
此時,一陣腳步聲,不疾不徐,卻走得堅定,在寂夜中猶顯響亮。任九霄耳聞腳步聲,雙眼忽睜,發出逼人戰意,背後劍光似也隨之一亮。
“等你太久了,終於等到了!”任九霄手一招,背後一劍拔地而起,飛入掌中,“來!戰吧!”潭光一閃,星光一瞬,劍光換做劃空飛星,截斷天河。一瞬間,已刺向來人眉心。
來人雙手負後,不擋不避,任劍鋒停在眉心,沁出一滴鮮紅血珠,森然劍光映出來者年輕英俊面容。
“我來,不是要與你一戰。”應飛揚雙目卻如寒潭無波,一片平靜道:“且聽我一言。”
“何必多言,你我之間,有話都應盡付劍上說!”任九霄劍勁一吐,應飛揚垂於額前的髮絲盡數向後飄飛,眉心血珠由小而大,順着鼻側蜿蜒留下。應飛揚面不改色,平靜笑道:“我也早想與你一戰,可惜不能。”接着將一手平伸而出。
任九霄面帶狐疑,也伸手對上應飛揚的手掌,甫一接掌,任九霄面色一變,清秀面孔竟因憤怒扭曲,怒道:“你的真氣?”
應飛揚苦笑道:“吃錯東西了,這兩日內又用不了了。”“應飛揚!你!”任九霄怒意爆發,掌勁輕吐,便將應飛揚震飛數步。
“既然不能與我一戰,把劍留下,你滾吧。”任九霄強壓怒氣,冷道。應飛揚嚥下喉間一口腥甜的血,道:“若是我能讓你戰到盡興呢?”任九霄劍眉一挑,似有所動,應飛揚繼續道:“你我恩怨,不該牽涉他人,外門弟子學劍不易,你又何必斷他們上升之路呢。”
任九霄冷道:“資質不足,心性不定,根骨不佳,根本就不該操刀弄劍,早斷了他們的癡念,也省得他們自誤一生。你要是想靠他們勝我,不如趁早死心,非是我自誇,便是他們齊上,也決計傷不了我分毫。”
應飛揚笑道:“既然如此,那你信不信明日他們合戰你時,我出言指點幾句,就讓他們脫胎換骨,若你輸了一招半式,就不要爲難,讓我們入亭,如何?”
任九霄輕笑道:“聽着有趣,若他們真能讓我意外一次,我倒不介意放他們入亭。只是。。。”任九霄語鋒一轉,眼中嘲笑換做森然怒意,直視應飛揚,厲聲道:“你算什麼東西!他們雖是廢而無用,但與我刀劍相向,便是性命相搏,生死之賭,你呢?不過站在後面動動嘴皮子,就想出一張嘴下注這搏命之局?應飛揚,你丟了真氣,便連劍者傲氣也丟了麼!”
應飛揚聞言雙目一寒,如劍目光直迎任九霄,氣勢竟是絲毫不弱道:“我要拿什麼下注,明日你自然知曉,到時定讓你見識,論劍者氣魄,我決不輸你半分!只問你今日敢應不敢應!”
任九霄發出如夜梟般的冷笑,道:“罷了,等了兩年,也不介意在多等你一日,只是明日你莫再讓我失望。”接着目光一凝,玩味道:“原來還有人來,這個倒有幾分模樣。”
應飛揚順他目光看去,一人穩步前行,出現在他眼前,面容蒼白,髮質枯黃,似有病態,身上卻纏着一層隱約火光,隨着他悠長的一呼一吸,身上火光也像鼓了風一般一明一滅,照亮得他的面容晦明不定,來者正是明燁。應飛揚輕笑道:“方纔你看輕所有外門弟子,現在可以把此話收回了吧。”
“言之過早!”任九霄哼了一聲,又劍指遠處身側的山岩,朗聲道:“那邊的廢物,既然你戰又不戰,退又不退,那我可就要讓他先插隊了!”
再看那邊山岩,竟是南八從山岩後的陰影走出,他氣質萎頓,頭低低垂下,臉上竟也似罩了一層火光一樣羞紅,拖着低沉的步伐走到應飛揚身邊。
此時明燁已到身前,卻是無視衆人,順着石板路徑直向亭子走去,任九霄身形一晃,橫劍攔在明燁面前道:“給你兩條路,跟他下山,明天聚幾條敗犬合戰我。”任九霄指了下應飛揚。“或者,接住我十劍不倒。”任九霄手上之劍雀躍的顫抖,映得粼粼劍光在潭水上跳動。
明燁身上火光漸盛,眼神卻依舊冷的嚇人,無視任九霄橫劍於前,又是一步踏在石板路上。“我眼前之路,只有一條。”
就在二人劍拔弩張之際,應飛揚轉頭下山,南八愣了一愣隨即跟上,問道:“你不觀戰嗎?”應飛揚搖頭道:“結果明朗之戰,沒必要看下去,也省得任九霄說我趁機窺探他劍路。”應飛揚知道明燁暗藏實力,縱然仍遜色任九霄不少,但要接下十劍,也不是難事。
“那個。。。你是真用不了真氣?”南八幾次欲言又止,終於還是下定決心探問道。既然已被道破,也不必再隱瞞,況且應飛揚雖只與南八見過兩面,卻也看出他雖外表市儈油滑,實則十分仗義,定不會起什麼邪心,點頭道:“嗯,暫時用不了,大概過了明天才能恢復。”
南八苦笑一聲,看着手中劍喃喃道:“這麼說來,這把劍真是我恃武強奪而來的,那還是還給你吧。”南八將手中劍遞給應飛揚,應飛揚一愣道:“你這是做什麼,能湊得天地雙玉也是你的機緣,況且我也有劍了。”
南八搖頭,嘆道:“還是還給你吧,反正我也不想再用劍了。”應飛揚一驚:“此言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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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見識到了任九霄的劍法。”南八擡起頭,眼中卻是空洞一片,彷彿失去靈魂一般,“早上我敢向你請戰,原以爲我已有了劍者的覺悟,但見識到任九霄的劍法,我才知道,我的覺悟不過是出自無知者無畏。我看到他驚鴻一瞬間敗了另一個外門弟子,我才知道,有些人生下來就是專門爲了學劍的,我便是練一輩子,也追不上他們的背影,所以我躲在了岩石後,想要挑戰他,但卻一步也邁不出。。。”
南八頹然道:“你說的沒錯,鯤溟劍法是肆意磅礴,縱橫逍遙之劍,我這種畏首畏尾的人不該使用這種劍法,任九霄說得也沒錯,資質不足,心性不定,根骨不佳之人,根本就不該操刀弄劍,自誤一生。試劍大會,本來就不是我該來的地方。”
應飛揚默然一陣卻沒勸阻,反而道:“既然如此,那你將劍還我吧。”南八一怔,將劍平平遞出,卻怎麼也鬆不開劍柄,似乎是覺得掌中若空,那生命也變得空蕩蕩一般,此時,銳利如劍的目光,刺入了他空洞的雙眼,“你不甘願吧?”眼前應飛揚輕吐一語,卻似在他空蕩蕩的軀殼中迴盪不停。
“練劍便是練劍,哪管什麼資質資格?我練劍便是因爲我喜歡劍,哪怕一輩子是個蹩腳劍客也無所謂。你呢,就因爲可能無法達到頂峰,便放棄了劍道一途,你甘願嗎?”灼灼目光下,南八竟有些惶恐迷茫,想要逃離應飛揚的目光,應飛揚卻轉身前行,道:“明日我要幾個幫手共戰任九霄,你便算幫我一忙,繼續拿着劍幫我打一架,等你想明白了,再決定是否要劍還給我吧。”
此時,山頂之戰也近尾聲,明燁身上多處受創,氣喘吁吁,雖盡落下風,卻是敗而不頹,眼神清冷一如平常。
反倒是任九霄,雖仍是睥睨之姿,眼中卻多了一絲讚賞,眼前之人雖仍不及他,但在同齡之間也算是好手,甚至比一些親傳弟子還要勝出一籌。需知親傳弟子和外門弟子最大差距,便是劍道上的引路人不同,親傳弟子皆是由首座長老們教出,有這些名師指引,無疑是立在巨人肩上,而外門弟子的師傅,除了清苦這個琢磨不透的異數,其餘全是一些因不成器而被打發下山的庸才,這些庸才教起徒弟,只要不將路引偏就算是名師了。
而明燁缺了名師指引,依然能將劍法練到這般境界,顯然心性根骨天賦皆是一流,所欠的只是機緣而已,若是讓他進了門牆之內,來日凌霄劍道定多出一個高手。想到此處,任九霄道:“九劍了,再接住一劍,就準你入亭。”
明燁不言不語,淡漠的抹去脣邊血跡,拄劍於地,牽引地底火脈,地面上瞬間出現以二人爲中心的火圈,此時明燁騰躍而起,劍指天際,地上火圈如受感召,匯於劍端,在空中凝成一個火球,竟是如日在天。
“好招!”此招以純陽真火接引地氣,相當於威力提升數倍,任九霄也讚歎一聲,不敢託大,一手並指於前,一手捻劍於後,肅然殺氣皆凝劍尖,於竟擺出了一副拉弓射箭的架勢,正是那日天榜題名時所使的射日劍法,同時,明燁劍裹火球轟然降下,任九霄道了一聲:“開!”
隨後手中之劍竟如被射出一般脫手而出,帶着呼嘯銳風迎向明燁,火球聲勢浩大,但射日劍法卻是氣集一線,長劍直插入火球之中,但聞“轟”得一聲爆響,火流四竄,豪光照眼後,明燁已頹然落地,肩上還顫巍巍的插着一劍。
“可惜,你敗了。”任九霄輕嘆一聲,“未必。”明燁冷然一聲,突見天上火流竟是散而不消,由大化小,變作數十顆小火球如隕星般紛紛降下,火球看似繁雜,實則有序,暗合天象星斗之數,分明是敗中求勝之招。
“大意了!”任九霄略感意外,心中暗道,因劍不在手,無法硬接,當即腳踩星斗,施展星羅奇步,玄奧流暢的身形挪移在火雨之中,火雨撞向地面,聲聲悶響後發出陣陣煙硝味,而火雨過後,卻見明燁已行至亭前,一把將肩頭之劍拔下,倒插於地上,同時踏步向前踩進亭內。
“我要入亭,不需他人准許!”
任九霄輕笑一聲,道:“你,留下名號。”
“明燁。”明燁受傷不輕,連封肩上要穴後,旁若無人的盤膝坐下。
“記得你了。”任九霄朗聲一語,記下了這個名號。
ps:嘴遁那段好難寫,最覺得日漫氣息重了些,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