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之間,上清派之人已被數百鬼軍包圍中間,鬼嚎陣陣,令人膽寒,絕大多數鬼軍皆是面容木然,但也有幾個例外,一個怪形怪狀的邪鬼甫一出現,便指着天上厲傀怒罵道:“厲老鬼,你我同屬地獄道,向來井水不犯河水,你竟然半點不顧同源之誼,奴役老子?”
聲音方落,又有幾個邪鬼附和着罵道,這幾個鬼物都是地獄道出身,但邪派之間自然沒什麼同修情誼,皆是或遭威逼,或遭強迫,或遭殺身抽魂,被厲傀奴役之鬼。污言穢語一時不絕與耳,厲傀眉頭一皺,那幾個邪鬼便向被人扼住喉嚨,聲音嘎然而止,便聞厲傀冷道:“既然知道受制於老夫,還敢對老夫無禮,現在你們與老夫合爲一體,老夫只要念頭稍動,就能要你們魂飛魄散,還不乖乖聽令,替老夫將混元道體奪來,老夫心情好,或許能放你們自由。”說罷,身形再度沉沒入邪雲之中。
對厲傀的許諾,那幾個邪鬼自然半點不信,但知曉此刻受制於人,不得不低頭,紛紛借坡下驢道:“好,上清派的賊毛道,老子也早就想殺了。”“司馬老子死得早了,今日本尊就拿他徒子徒孫開刀!”……
隨後衆鬼紛紛攘攘,一擁而上。
“上清弟子莫慌,結五雷誅邪陣護棺!”李含光一聲大喝,上清弟子如夢初醒,結成陣勢。
這些弟子皆是門中精英,只是初時被措手不及的攻擊震懾,一時失了方寸,如今李含光一聲喝令讓他們回過神來,受到指引,站定五方五雷之位,霎時雷光大起如蛇蟒竄動,誅向周遭妖邪。
雷乃天罰之力,剛猛雄烈,辟易百邪,雷蟒過處,羣鬼紛紛消散,成片倒下,如割麥子般一割就是一茬。
上清弟子心中紛紛大喜,原來這些幽鬼只是外強中乾,民夫村衆模樣的鬼自不必說,其他一些高手模樣的雖外表不凡,但也只徒有其型不具其實,渾渾噩噩毫無靈智,與最低等的幽魂野鬼無甚區別。上清弟子雖是以寡敵衆,卻也不落下風。
但陣中的杜如誨卻是暗自戒備,只因方纔那幾個開口喝罵的鬼仍未出手,尋常修者死後鬼魂爲厲傀拘役,皆是是神識俱喪,靈智全無,但這些地獄道的鬼修卻不同,地獄道本就精研魂魄之法,神魂離體對他們而言是司空見慣之事,所以此時仍能保有思想記憶,過往修爲也繼承下來,雖是死魂,但同樣難以應付。他們不出手,定然是等待什麼時機。
果然,雷電肆虐一陣後,上清派弟子突得面色大變,
“怎麼回事,天地靈氣枯竭了!”
修者與武者不同之處,便在於他們能以自身真氣溝通天地,納天地靈氣爲己用,演化任何精妙法門都離不開天地靈氣。天地靈氣本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且會從靈氣多的地方向靈氣少的地方自然涌動。
但此處殃雲覆蓋之下,竟似是一片與外界完全隔離的空間,天地靈氣已盡枯竭,卻得不到周遭靈氣補充,反而是陰風越吹越盛,死寂之氣蔓延,這萬鬼殃雲,實在是無法以常理論衡。
靈氣將近枯竭,上清弟子還未來得及驚異,卻見那幾個地獄道的鬼魂同時有了動作,方纔任由其他鬼魂上前充當炮灰將殘餘靈氣消耗乾淨,如今則趁着靈氣衰竭之機攻上,數道鬼影縱橫索命,幾名弟子慘呼一聲便已喪命。
而更令人驚駭的是,這幾名弟子一死,便化作血流匯入天上殃雲,血肉在雲中如消化一般蠕動,之後吐出黑色魂球,魂球落地,正是那幾名身死弟子的形貌。
看着方纔還並肩作戰的同門,轉眼間就變作任人驅使的魂靈,面無表情朝自己攻來,上清弟子無不駭然,心神大亂之際,轉眼又增傷亡。
“衆人穩住,變先天八卦陣!”杜如誨雙掌擊出,兩道焰光組成的手印分襲左右,救下兩名險些喪命的弟子,同時下令。
這萬鬼殃雲實在詭異,未免多添傷亡,杜如誨及時將陣勢改換成耗氣最少的守陣。總算穩住了陣腳,但在殃雲之下,對方約戰越強,己方越戰越弱,拖得越久,對上清派越是不利。
“師兄,還得靠你了!”杜如誨看着身旁閉眼佇立的李含光,心中暗道。
自厲傀將身形潛入殃雲之中,李含光便靜立不動,已神念捕捉厲傀的魂體。
厲傀爲了保留最大戰力,沒將地獄道幾人的魂識強行抹去,這便意味着只要重創厲傀,其他地獄道魂體就會藉機反噬,萬鬼殃雲自然破解。
李含光以神念探入殃雲,只覺如置身萬千生靈鮮血凝聚成的煉獄血海,處處透着邪氣詭異,更有令人毛骨悚然的哀嚎聲不絕於耳,心神如受心魔侵擾,雖未動半步,卻已是滴汗如雨。
突而雙目猛睜,道:“找到你了!”同時神念一動,靜虛心界開啓一片虛無之境。
若在現實中硬拼,李含光無必勝把握,縱然能勝也需費時良久,上清弟子未必能支撐到那個時候。但心界之中,隨心而動,人心一瞬能轉千百念,心界之內交鋒千餘回合,在現實中或許只是眨眼功夫,爲求速戰速決,李含光毫不遲疑的施展出自創的“靜虛心界”,將厲傀強行拉扯入心界之內。
心界之內,又是一副全然不同的景象,仙氣氤氳,雲霞繚繞,再無半點詭譎妖氛,一座圓柱形高峰聳天而立,峰頂卻是一片已黑白兩色磚石砌成太極圖案的平滑擂臺。
李含光立身擂臺,腳踩象徵着陰極陽生的太極魚魚眼之處,負手以對。“厲獄主,,僥倖撿回一命,卻不知悔過,反而變本加厲殘害無辜,今日便讓你亡於靜虛心界之中!”
而厲傀面上驚異一閃而過,隨即好奇的打量着四周,道:“與司馬承禎的天隱劍界類似,卻又有所不同,有些意思,不過老夫曾在司馬承禎的劍界下吃過大虧,你以爲我會無所準備嗎!”聲音甫落,天上日頭一暗,竟成天狗吞日之象,而腳下山體碎石崩落,搖搖欲墜,太極圖案的擂臺裂出道道溝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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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李含光出神模樣,杜如誨知曉他已成功施展“靜虛心界”,,“靜虛心界”之內,心念比根基、招式都更爲重要,心堅意定者便可立於不敗之地,相處多年,杜如誨知曉李含光道心堅定,絕對遠勝魂體不全,**纏身的厲傀。
杜如誨登時精神一振,五指一張,焚玉天衍印若帶着焚盡邪惡的道火呼嘯而出,將一地獄道鬼修打得魂飛魄散,信心十足的衝弟子們道:“再堅持片刻,師兄很快便能獲勝。”
話音方落,突見觸目驚心一幕,旁邊李含光慘呼一聲,道冠崩散,口嘔硃紅倒落在地。
“師兄,怎有可能?”杜如誨難以置信的將李含光扶住。
而天上殃雲再度凝出厲傀囂張面容,桀桀笑道:“沒想到吧,這殃雲之內萬千魂靈皆與老夫心念相通,老夫心裡想什麼,他們也就想什麼,你區區一人,如何能敵這萬魂之力。”
厲傀險些在司馬承禎手下魂飛魄散,心內怨恨,自然存着報復之心,這萬魂殃雲便是他爲剋制司馬承禎的天隱劍界而修煉的,他自知憑他一人難以在心念上取勝,便以衆敵寡,將萬魂心中戾氣歸於一心之中。莫說李含光,便是司馬承禎重生,想以心念勝過厲傀的萬魂同體之身也絕無可能。
李含光想要速戰速決,卻不幸成了以短擊長,局勢瞬間進入無法挽回的劣勢。
就在此時,突然聽到一聲甜美女聲,“謝師姐,我就說了嘛,哪有烏雲是這樣的,還好沒聽你的話,反方向逃去躲雨,不然可錯過這場好戲了。”
又一清脆女聲帶着羞惱之意,道:“淼淼你懂什麼?以師姐我的修爲,當然看得出這黑雲邪氣沖天,只是不忍帶你涉險,所以想先將你支走,再和明燁師弟一道驅散這邪雲。”
“切,狡辯,我倒要看看你能怎麼辦?”
“怎麼辦?明燁師弟,你修的是九陽昊天劍訣,遇上這邪雲蔽日,你說該怎麼辦?”黑雲盡頭,一明媚清麗,眉眼如畫的女子一手持一把晶瑩剔透的寶劍,嫋嫋走來,正是謝靈煙。
面容蒼白,神情冷峻的明燁緊隨其後,身形雖緩,身上每一毛竅都似吐出灼熱氣息,面對謝靈煙的問題,明燁緩緩抽劍,以招名代替回答。
但見他硃紅長劍指天,氣走八脈,周身炎流匪聚成九個火球,九個火球又凝聚成一個煌煌大日。灼熱酷烈,耀眼奪目,自地面騰昇而起,正是——“烈陽行空-澄清玉宇!”
“說得好,那我也來湊個趣!”謝靈煙指撫長劍,劍映寒眸,清秀面容帶出不屬於人間的清冷之意,隨後柳眉一蹙,一道既冷徹又縹緲的劍氣直衝邪雲。